赵佑楠当初给过妻子承诺,承诺她,只要有他在这侯府一日,他便会保证他们娘俩不会受到丝毫委屈。他是言出必行的人,既然做了承诺,自然会做到。
知道妻子害怕见到那种父子动辄棍棒相对的场面,他如今再见父亲,便也不再如往常一样,只一味凭着浑身的一股子怨怒之气而和他明面对着干。
从前是为了母亲不值,哪怕是拼着挨家法,他也不会给父亲一个好脸色。
而如今,他有了妻儿,他也该需要为妻儿做些什么。母亲的仇,他心中自然还记着,只是,展现自己仇恨的方式,不是只有一种。
他不是不会圆滑,只是从前不屑用在父亲身上。而如今,用上了罢了。
日后在这个侯府,他们父子二人最好井水不犯河水,互相不往来。若是那位侯夫人胆敢再起什么幺蛾子,他也势必不会手软。
六七月的天坐月子,日子的确不太好捱。一年最热的时候,偏还不能冷着冻着,想吃冰冰凉凉的东西吃不到,柳香觉得自己心里苦。
侯府地窖里有藏了冰块,为了降暑,每日会拿些过来。不过,没敢放得离柳香太近,只搁得离她远远的,然后两个丫鬟拿着那种大蒲扇轻轻扇着风。
这样稍稍降了些暑热,柳香倒能好过一些。
不过这个季节正是吃西瓜的季节,赵家身为一品军侯府,自然分得了宫里不少的赏赐。再加上还有她夫君赵二爷这么个圣上的宠臣在,额外的份例赏赐总是少不了的。
这些日子,她看到了好多人在吃西瓜,可就是她吃不着,心里就很难过了。
柳香刚生产那几日,柳家婆媳有在这里住着陪几天。后来见赵家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根本无需她们娘家人操心,也就放心的回去了。
赵老太太包括赵佑楠在内,都有挽留二人,但柳老太太心里知道这侯府阖府上下并非都是好说话的。她怕继续留下来呆得久了,会落某些人口舌,所以,只谢了赵家祖孙好意后,婉拒了。
不过,虽然柳家婆媳没再住在赵家,但赵佑楠会隔三岔五接了二人来探望。
柳香这个月子坐的,还是很安静很顺利的。
到了七月中下旬时,墩哥儿要摆满月酒了,阖府上下,又都热闹起来。哪怕是一向比较清净的青云阁内,这几日,丫鬟婆子一大堆聚在一起时,也都会议论起到了小爷摆酒席那日,都会有哪些贵人来。
这次墩哥儿满月酒,一应都是卢氏操办的,老太君监督。要给哪家派帖子,都是事先商量好的,也是按着往日的年节时走动来的。
赵佑楠在京城从不和皇家子弟来往,哪怕是他在外行军打仗时,有几年是跟在魏王身边的。但回了京后,他也没有过要和魏王深交的意思。
所以,这些年来,一应的年节走动,包括去岁秋时他娶妇成亲,请的朋友,也多是公侯府第的纨绔子弟,又或者,是平民出身,但却一起并肩作战过的中低阶武将。
像皇家亲王、郡王这种,从不曾来往过。
但这回,他儿子墩哥儿满月酒,席还没摆,竟就先后收到了来自于衡阳王、魏王等诸位王爷的礼。卢氏在收到这些王爷府上送来的厚礼的时候,自己拿不定主意,去了老太太那里请示了老太太意见。
这种牵扯到朝堂的大事,赵老太君心下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等赵佑楠晚间下值回家时,她又喊了孙儿到跟前,和他说了这事。
荣安大长公主这些日子一直住在赵家赵老太君院儿里,人还没走。祖孙谈话时,她无意间听到了,就笑着走了过来。
“他们知道我回了京城,如今住在你们家,估计是来看我的。这几个孩子,都挺孝顺,还想接了我去他们王府里住去。但我这个人,安静惯了,且和他们这些小辈也无话可说。还是住在你这里好,我们有共同的回忆,谈起过去来,能有共鸣在。”
荣安大长公主还挺单纯的,笑着劝赵佑楠说:“既是礼都送到府上来了,不如就收下吧?多少都是对孩子的一片心意。”
赵佑楠心想,这荣安大长公主怕是想得太简单了些。不过,既然她老人家都开口说话了,他自然也不会去拂了她面子。
何况,此番荣安大长公主还住在他们府里。就算魏王府衡阳王府……甚至东宫的人都来庆贺,他也可以对外称是这些储君王爷是来看大长公主的,只是顺便给他道个贺。
这样一思量,赵佑楠便笑着对卢氏说:“大长公主殿下所言甚是,既然几府贵主都送了礼来,合该要补个请帖送过去。这件事,怕是要再劳烦大嫂了。”
卢氏笑说:“这点事倒是不麻烦的,既然你做了决定,那我就这么去办了。”
赵佑楠朝卢氏抱手:“多谢大嫂。”
所以,一时这几位王爷也要来府上吃小爷的满月酒的消息,就传开了。丫鬟婆子们有在院子里议论,柳香自然也听到了。
等晚上丈夫回来时,她就问了丈夫。
赵佑楠自然不会瞒她,就说:“是有这个事。”
他抽了张竹椅于床边坐下,正经和她说起了这个事。
“是衡阳王府先送的礼来,之后,魏王和东宫那边才也送了礼来。要收就都收下,倒也没什么。横竖如今荣安大长公主住在府上,就说他们是来探望大长公主的,倒也说的过去。”
“不过……”赵佑楠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柳香见他似还有未言尽的话要说,便问:“不过什么?”
其实早在几个月前,赵佑楠就让左毅查到了章扬背后的人是衡阳王。而让章扬求娶妻子的人,也正是这个衡阳王。
这衡阳王在朝中身份比较特殊,他是玉嫔所出。而玉嫔……
衡阳王正因为有这一层特殊的身份在,平时鲜少与其他皇子有什么来往。更是行事孤僻,独来独往,平时过的基本都是闲云野鹤的日子……若不是他已经察觉到了那群窝在城郊附近的土匪窝,乃是衡阳王的人,他根本不会料想到,衡阳王也有夺权争位的心。
去岁九月时,妻子母女跟着章扬车队入京。途经凤凰山时,遇到了劫匪。他当时便对此有所怀疑,想过,若是这是一场章扬一手策划的“英雄救美”的阴谋,那么他是如何去把控那些匪徒的?
后来直到衡阳王回京,他得知了章扬乃是衡阳王的人后,才渐渐明白过来。
只不过,对于衡阳王“养匪为兵”,藏匿于京郊这件事,他只是自己心里消化掉了,从未告诉任何人。他也相信,衡阳王肯定也是猜测到了他察觉出了什么来,只是见他一直没有动静,他才也没有任何动作的。
赵佑楠只想做一个纯臣,不想牵扯到这种政治斗争中去。所以,若是衡阳王养的兵匪有朝一日真对京城发起进攻了,他会毫不犹豫的主动请缨去剿匪。
但如果他没有这样做,只是安安静静养着那群人,那他也不会多此一举,掺和到这种事中去。
说起来,日后这皇位落到谁手里,又和他什么相干?
圣上传位于谁,他便效忠于谁就是。有时候,身为一个武将,还是不要想的太复杂的好。
赵佑楠不想对妻子再隐瞒什么,何况,这件事还是和她相关的。所以,面对她的疑问时,赵佑楠说了。
“还记得章扬吗?”
柳香当然还记得这个人,当初要不是有二爷及时出面,她很可能就要被迫嫁给那个烂人了。
但柳香没答话,只是睁着自己那双水润又无辜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赵佑楠拉过她手揉在掌心,这才说:“因为章扬背后的人,是衡阳王。所以,其实是衡阳王想让你嫁给章扬。你认识衡阳王吗?”
柳香一脸傻乎乎的摇头:“不认识。”
在认识二爷前,她认识的最尊贵的人就是县令章扬了。她从小生长在古阳县,几乎没怎么出过远门,她如何能认识堂堂一朝的王爷?
这太吓人了。
“不认识也无事,只是到了墩哥儿满月酒那日,可能衡阳王妃会来找你说几句话。但你也不必畏惧她,她说什么,你附和着就是。放心,一切有我。”
柳香手被他温热的大掌揉在掌心,耳边又听着他说这样的话。有那么一瞬的功夫,她真的要觉得,此生有他在身边,她就什么都不会怕了。
不可否认,他的存在,真的会让她很有安全感。
好像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对自己来说,就如救世主般的存在。
但这样的念头,柳香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很快,她就晃了晃脑袋,不让自己多想。
墩哥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了,正安安静静睁着眼睛躺在一旁。这些日子,她几乎是时时都陪在儿子身边的。除了乳娘抱走儿子去喂奶那短暂的时间外,其余时间,都是柳香自己带着儿子。
不过,儿子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是在睡觉的。所以,柳香也没怎么费心管他,只是他在安安静静呼呼大睡时,她则开开心心一脸幸福的侧卧在一边看他。
因为每日睡的时间特长,所以,就显得他醒着的时候特珍贵。柳香每天都期待着儿子睡醒的时候去抱抱他。
她不像最初时那样怕了,现在也抱出经验来了。小小软软的一团,揉在怀里,能让她的幸福感爆棚。
只是柳香才抱起儿子来,身上的异样就让她顿生尴尬。
儿子虽说一直有乳娘喂奶,但她奶水也很足。偶也有几次,夜间儿子饿了,哭得急,她心一软,便会自己喂。喂了几次,这奶水就一直有,也没停过。有的时候太足,涨得疼时,她会私下里悄悄挤出来。
只是这会儿,他在,她涨得疼的时候并不想叫他瞧见,所以,有些难为情。
不过,对赵佑楠来说,妻子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只是念着平日里她面皮薄,易害羞,他不去拆穿罢了。
只是,如今既然正好叫他碰上,少不了要和她好好说几句。
见她尴尬了,赵佑楠默不作声从妻子怀中抱过儿子来。轻拍了拍他背,稀罕了一会儿后,则喊了候在外间的乳娘进来,让他把儿子抱出去,让太阳晒晒他屁-股。
乳娘抱走了墩哥儿,内卧只剩下小夫妻二人后,赵佑楠目光瞥了眼妻子胸前的浑圆,以及轻薄纱衣上面透湿的一片后,耐心说:“你也不能太惯着那小子,更不能让府里花钱雇来的乳娘太轻松了。该摆的谱你得摆起来,该立的威也得立起来。不然你日日辛苦带儿子,我花钱雇她们来做什么。”
柳香小声辩解:“我只是想和儿子多呆一呆,是我自己要辛劳些的。”
赵佑楠一眼便看透了她的心思,知道她心里在盘算什么。
不过,倒也没再说别的,只是伸过手去:“我来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最后的一千字互动,改过了。感谢评论区大家提的意见,的确,将满月的婴鹅,没那么多动作(笑哭)。现在改完后,应该稍微严谨了些。
这章留言的发红包吧,鞠躬~
小包子委屈:说什么一家人相亲相爱,可怜我只是一个意外。(努力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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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
柳香其实也不是惯着儿子, 她就是在珍惜当下的每一刻。
想着,如今能日日陪在儿子身边的时光得珍惜。等过了这一阵子,也不知道日后再想见儿子, 又得是什么时候了。
之前怀孕胸涨疼时,柳香没拗过他,有让他帮自己纾解过。如今再让他看、再让他触碰自己这里,她虽也有些难为情,但不至于藏着不肯。
见他要检查, 她也没说什么,就主动靠过去了些。
她夜里给儿子喂奶是偷偷喂的, 双乳涨奶疼时,她也是偷偷自己挤出来的。她以为他不知道的,但看他现在的反应, 好像已经知道。
既然他一直都知道, 柳香就更没什么好瞒着他的了, 疼的厉害时, 她蹙着眉心和他诉苦说:“我原以为怀孕时就挺辛苦的了,没想到,孩子生下来后, 更辛苦。”
赵佑楠认真检查了一番,其实他也不是很懂, 但见妻子这么傻乎乎的, 更是小白, 他则只能揽过所有来扛在自己肩上。
这种事,让她向一些懂行的嬷嬷请教,她估计做不到。赵佑楠不想让她难为情,所以, 只能由他去问去打听,然后回来再教她怎么做。
“疼吗?”他捏了捏她涨鼓鼓的胸。
“嗯。”柳香猛点头。
“疼就对了。”他收回手,有些严肃的说,“其实本来最初几天涨一涨疼一疼,不去管她,渐渐就没事了。但你好几回夜里躲着给儿子喂奶,之后又日日挤出一堆,现在这奶回不去,只能涨在你这里。”他抬手对着她敞开的胸前点了点。
柳香被他说的有些难过,撇过头去,鼓着嘴不说话。
看她这副样子,赵佑楠这才又说:“这几日,我旁敲侧击的问过钱嬷嬷。你这种情况的话,其实好办。再涨的时候不必去管,夜间任儿子再哭再闹,你也不必心疼,只将他扔给奶娘去就行。如此坚持几日,渐渐就能好了。”
柳香想了想,犹豫着想说要不以后儿子都由她自己来喂养,倒还省了乳母。这样不但可以增进母子感情,她也不必再受这日日涨奶的痛。
反正她奶水也足,肯定够吃的。
其实这几天,她几回都这样犹豫过,但最后都在话临出口时,又收了回去。
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规矩,不说赵家这种侯门府第了,就是她家古阳那种小地方,一些富商家里主母姨娘生了孩子,也是交由乳母喂养的。
请得起乳娘,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若是像这样的人家还需要主母亲自喂养,传出去,估计要让人笑话。
而且,哪怕是她自己愿意,府上老太太大奶奶也肯定会劝她。
所以,这一回,柳香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赵佑楠多少能看出些她的心思来,于是就说:“你若是疼儿子,想自己喂养,本来只要你愿意,我也不会极力去阻止。只不过,有些小孩儿一吃奶就得吃个两三年,难道这两三年里,你都愿意这样去为儿子付出?”
“喜欢他,也不一定非要溺爱。你不是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吗?”赵佑楠诱着她,“难道如今有了儿子,连你祖父传承给你的手艺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