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坐在书桌的两端, 从写情书聊到了晏锦言身上, 秦桑的态度顿时温和了不少,好几次还对秦念展露了笑颜。
“你果然很喜欢锦言哥哥。”秦念支着下巴,白炽灯将她白净美丽的脸蛋映出淡淡光晕,有种说不出来的朦胧美。
像暗夜里悄悄绽放的昙花, 美得不可方物。
这是秦桑第一次近距离的打量她这位堂姐, 难得的心平气和:“那个……能说说你和言哥哥以前的事吗?”
她羡慕秦念和晏锦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羡慕秦念知道她所不知道的晏锦言。
秦念看穿了她的心思,笑了笑:“你知道的, 我和锦言哥哥是指腹为婚的那种关系。”
“所以从小我就把他当我未来老公看的。”
秦桑:“……”
她忽然后悔了, 能不听了吗?
秦念见她脸色微变, 不由笑出了声,曲着手指刮了一下秦桑的鼻梁,打趣道:“好了, 不逗你了。”
“其实我们那时候年纪小,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
“锦言哥哥对我和晏辞都很好,我自然很喜欢他。”
“更何况,他曾经救过我。”说到这里,秦念的语调低沉了些,目光朦胧,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眉头还皱了一下。
从她话里行间,秦桑能感觉到秦念对晏锦言的感激。
但他们之前毕竟是有过婚约的,秦念肯定也是喜欢过晏锦言的吧。
“你当初……为什么要跟言哥哥解除婚约?”
关于这件事情,秦桑听说过一个版本。
海城整个上流圈子里的人都说,秦念是嫌弃晏锦言断了腿,最后以怨报德,忘恩负义。
因为这件事,秦念几乎淡出了上流圈子。
这几年,人们对她的议论也少了。
但有人提起她,总还是要背地里骂两句的。
秦桑却觉得,秦念不像是那种会因为晏锦言断了腿就跟他解除婚约的那种人。
今天她总算是找到机会,对秦念本人提出这个问题。
秦念愣了一下,淡淡扫了秦桑一眼,若有所思。
“我想听听你的答案。”秦桑解释道。
女人这才了然的笑了笑,将视线垂落在面前的信纸上。
秦念说,“你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外面很多人对她解除婚约这件事情进行过揣测,结果无非是说她忘恩负义,嫌弃晏锦言。
秦桑是第一个面对面问她缘由,在意她的想法的人。
这让秦念心里略微有些酸涩,漂亮的大眼蒙上一层水雾,眼眶瞬间泛红。
她轻吸了一口气,徐徐道:“其实锦言哥哥就算是伤了腿,再也站不起来了,他也依旧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这些年是他自己把自己看低了,又被外人的怜悯所束缚着,所以才会自卑自怜抬不起头。”
秦念对晏锦言这番剖析,惊呆了秦桑。
此前,她还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觉得坐在轮椅上的晏锦言也很帅。
就怎么说呢?
不知道为什么,周围人总是以同情怜悯或是嘲弄讽刺的目光去观察晏锦言。
明明他最惹眼的不是那双受了伤的腿,也不是他所坐的轮椅,而是他的颜值、气质以及才华呀。
怎么那么多人偏看不见这些,只关注他的腿呢?
秦桑想不通,起初她还以为只是自己的关注点和别人不一样。
直到他和晏辞的关系变好,得知晏辞对晏锦言的一些看法和自己竟是一样的。
他们都是想看见晏锦言振作崛起,继续发光发热的那类人。
只是每个人的表达方式不一样。
晏辞和秦念都没能做到想秦桑一样,直白的向所有人去诉说晏锦言的好。
因为晏锦言的自卑自怜,晏辞好一段时间瞧不起他,觉得他败给了一双腿。
秦念呢,她深知晏锦言的心理历程曲折艰难,却也清楚自己不是那个能治愈他的人,所以选择了离开和沉默。
因为那场绑架案不仅仅是给晏锦言造成了伤害。
这么些年里,好像所有人都只看见了那场绑架案带给晏锦言的痛,却忘记了秦念也是受害者之一。
她差一点就在那场绑架案里失去清白,甚至被撕票。
她还亲眼看着绑匪打断了晏锦言的一双腿,那鲜血淋漓的场面,秦念毕生难忘。
刚获救的那一个月,她没睡过一场好觉,只要一闭眼就能看见绑匪凶悍的脸,就能想起晏锦言被打的场景……当时的秦念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她一直被秦家呵护着长大,没经历过什么风雨。
可是那件事情却在她心上留下了一道长且狰狞的伤疤,永生难消。
秦念花了两年的时间在国外接受心理治疗,才能勉强正常生活。
这样的她又如何能和晏锦言订婚、结婚?
她啊,只要看见晏锦言的腿,就会想起当年的事情……晏锦言于秦念而言,便是可怕记忆的阀门。
理智告诉秦念,这一切与晏锦言无关,她不该避他如蛇蝎。
但心理上的伤害和阴影却足以让她失去所有理智。
事到如今,秦念能做的就只是尽可能的避开晏锦言,不去伤害他,也尽可能的保护好自己。
这便是秦念之所以要解除婚约的真正缘由。
她今晚终于说出口了。
秦桑静静听完后,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她就知道秦念不是旁人以为的那样,她并没有嫌弃过晏锦言,她只是打败不了可怕的记忆,所以才逃跑了。
这是人之常情。
秦桑能理解秦念,于是她拿了纸巾替秦念擦掉眼泪,轻轻拥抱了她一下。
连声音都变得特别的温柔:“所以四年前你去临川镇找言哥哥,就是为了跟他解释是吗?”
秦念“嗯”了一声,“我那时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
“听说锦言哥哥去了临川镇,我以为他是被我伤透了,怕他一蹶不振。”
所以才特意去了临川镇,跟晏锦言解释了一下解除婚约的真正原因。
说到这里,秦念破涕而笑:“结果锦言哥哥说我太过自作多情。”
“说他压根就没喜欢过我,只是把我当妹妹疼而已,所以解除婚约于他而言其实是一桩好事。”
当时秦念还以为晏锦言是在安慰她呢。
后来秦念才慢慢认识到,晏锦言当时说的话是认真的。
他真的没有喜欢过自己。
秦桑也笑了,感觉自己心里那个小小的结终于解开了。
以前她一直以为晏锦言对秦念有过感情,原来只是兄妹之情。
“好了,不说了,你还是赶紧写情书吧。”秦念擦干了眼泪,深吸了一口气,手指点了点桌上的信纸:“桑桑,是你的话,一定能治好锦言哥哥的。”
秦念这话说得格外认真。
虽然没什么逻辑可言,但她相信自己作为女人的直觉。
直觉告诉秦念,秦桑就是晏锦言黑暗里的小太阳。
她会一点一点发光发热,为晏锦言驱散黑暗,给他温暖给他光。
显然,秦桑受到了秦念的鼓舞,写情书的心情更加急切了。
她整晚都很亢奋,信纸废了大半,终于在天明那一刻写出了让自己满意的情书。
那时,秦念已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这一夜,秦桑收获特别大。
她寻思着,以后再有什么心里话,可以放心的来叨扰秦念了。
偌大的秦家,除了爸爸、曼清阿姨和秦舟,还是有好人的嘛。
……
早饭过后,秦桑搭秦舟的顺风车,跟他一起去的公司。
这是秦桑第一天去公司,按照秦舟说的,她先去人事部报道,然后去了原画组。
整个上午,秦桑都没见到晏锦言,因为组长派发给她的任务很重。
直到中午十二点,秦桑才勉强完成了一半。
看着手里的任务,秦桑寻思着她今儿是没时间去给晏锦言送情书了,便将情书给了来他们组巡查工作的晏辞,让她帮忙放到晏锦言的办公室去。
晏辞看见信封上大大的“情书”两字,差点笑出声。
随后他忍住了,冲秦桑一阵挤眉弄眼,小声夸她:“可以呀,效率很高嘛。”
秦桑得意的扬眉,“表白当然要一鼓作气。”
晏辞离开的时候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他前脚离开原画组,后脚就进了晏锦言的办公室。
当时办公室里没人,据晏辞所知,晏锦言正在会议室里和投资方谈事情。
所以晏辞将秦桑的情书放在了晏锦言办公桌的抽屉里,为了给晏锦言制造一个惊喜,他把信封夹在了最面上的文件里。
等晏锦言批阅文件时,肯定能看见。
第028章 :晋江正版
晏辞从晏锦言的办公室出来时, 正好遇上了晏锦言的助理时雅。
两人打了招呼,得知时雅是来帮晏锦言取策划方案给投资方过目的,便给她让了道。
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 晏辞想起时雅给晏锦言当助理这件事情, 秦桑好像还不知道。
但她早晚会知道的, 到时候会不会抓狂啊?
晏辞有些忧心。
关于时雅入公司这件事情,他也问过晏锦言, 是否有什么私心。
晏锦言当时眼神极冷的看了他一眼, 那意思特别明确,他招时雅做助理, 只可能是看上了时雅的工作能力。
私心?不存在的。
思及此,晏辞稍稍心安了一些,至少能确定晏锦言对时雅是没兴趣的。
……
会议室。
时雅将策划方案取来后, 在晏锦言的示意下, 送到了投资方面前。
轮椅上西装革履的男人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张总,这是我们相关项目的策划方案,您请过目。”
被称“张总”的男人四十岁左右, 戴眼镜, 这会儿正一脸友好的微笑着,翻开面前的策划方案。
没想,张总翻开文件夹后, 入目的却是一封情书。
确切的说, 是一封信, 上面用黑色水性笔大大的写了“情书”两个字。
一时间,张总尴尬了。
单手推了推眼镜,他一脸为难的看向不远处的晏锦言:“晏总, 这是……”
晏锦言面无波澜的将视线扫过去,站在他旁边的时雅自觉的上前替他查看情况,然后也看见了策划方案里夹着的那封“情书”。
时雅面上的笑意略僵,随后看了晏锦言一眼,自作主张的跟张总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把那封情书拿了出来,打算扔进门口的垃圾桶里。
虽然不知道情书是谁写的,但她可以确定对方是写给晏锦言的。
单凭这一点,时雅便不想让这封信落到晏锦言手里。
只是她没想到,晏锦言会叫住她。
在时雅将要把信扔进垃圾桶时,男人操控着轮椅过去,直接从她手里拿走了那封信。
只因晏锦言看见了信封上的那两个特别大的字——情书。
但他叫住时雅,并非因为“情书”这两个字,而是因为笔迹。
那是秦桑的笔迹。
晏锦言将信封从时雅手里抽走后,并没有拆开看,而是将小巧的信封揣进了西服的内兜里。
就在贴着他心脏的位置。
时雅僵住,一时间五味陈杂,想问什么却又碍于投资方还在场,没有机会。
晏锦言回到了位置上,冲张总微微颔首,“见笑了。”
若是换了旁人,张总怕是早就将策划方案合上走人了,但谁让对方是晏氏集团的大公子晏锦言呢。
张总笑了笑,一脸不在意,反而还打趣晏锦言道:“晏总的这位爱慕者,字写得很好看。”
晏锦言不觉间抿唇一笑,算是默认了张总的说法。
秦桑的字如她的人一样漂亮,明艳张扬,澄澈干净。
“我们还是谈正事吧。”男人敛了神思,将话题拉了回来。
……
会议结束后,晏锦言亲自送张总与其秘书到电梯口。
时雅就跟在他身后,想起那封情书,她解释道:“锦言,刚才我只是觉得让投资方看见那封信不好,所以才想扔进垃圾桶里。”
“抱歉啊,我下次一定会先询问一下你的意思。”
男人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自顾自的操控着轮椅往办公室去。
时雅在原地站了几秒,咬了咬红唇,硬着头皮追上去:“锦言,你是不是生气了?”
晏锦言停了下来。
时雅也跟着站住脚:“锦言……”
她声音很软,满怀歉疚,还掺着一丝委屈。
任凭哪个男人听了这样的语气,都会心软的一塌糊涂。
在时雅看来,晏锦言肯定也不会例外的。
果然,男人抬头向她看来。
就在时雅等着晏锦言对她说“没关系”,或许还会安慰她两句时,男人开口了,语气刺骨的冷。
“工作时间,注意称呼。”男人话落,操控着轮椅回办公室去了。
徒留时雅一人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那张妆容淡雅的脸上再也绷不住笑了,两颊气得晕红,却又无处发作。
可即便如此,时雅还忍下了这口气,隔天依旧对晏锦言笑脸相迎。
……
玻璃窗外的阳光映在咖啡杯上,杯面上的奶白色笑脸图案微微闪着光。
那光映在秦桑的眼眸里,她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机械的搅拌着杯子里的速溶咖啡。
距离情书送出去已经一天了,秦桑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她甚至开始怀疑晏辞那家伙到底有没有帮她把情书送到晏锦言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