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安静听着, 时而附和地点点头,微微浅笑。
看起来特别乖,陆曼清越看越喜欢她。
一路上,欢声笑语不停,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秦宵河眼眶都有些泛红了。
怎么说呢,就是以前的秦桑吧,虽然对他和陆曼清也很友好, 但因为她母亲的事情, 总觉得一家人之间横着一道坎。
心与心根本没有半分真正的靠近。
现在秦桑失忆了, 那道坎便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现在的他们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亲密无间,和睦友爱。
……
车子开进秦家宅门后, 秦桑得了片刻宁静。
她抽空将沿途的风景打量了一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生长在这样的大户人家。
直到车停,秦舟的声音传来,“桑桑,我们到了,下车吧。”
秦桑回神,轻应了一声。
曼清阿姨说,秦家老爷子是个刻板严肃的,让秦桑在他老人家面前一定要乖巧一点。
于是见到秦老爷子后,秦桑嗓音甜甜地喊了一声:“爷爷。”
一时间,客厅里其他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秦桑身上。
主位上的秦家老爷子秦正明更是目光诧异,老脸僵了片刻,才冲秦桑点点头,算是回应。
旁边的秦宵山夫妇对视了一眼,显然没法将眼前这个声音贼甜的秦桑和以前那个劣性难训,没给过老爷子好脸色的秦桑对上号。
这怎么失个忆跟换了个人似的。
陆曼清笑了笑,对身边的秦宵河道:“桑桑这张嘴要是早这么甜,她早该是老爷子掌心宝了。”
于秦老爷子而言,秦桑一开始是秦家的耻、辱。
可后来秦桑完成了老爷子给她的考核,顺利进入了海城大学,也进入了秦家的大门。
正式相处后,老爷子对秦桑其实还是很欣赏的。
毕竟秦桑他们三个孙辈里,也就她的性子和老爷子年轻时候最像。
倔强且坚韧不拔。
只可惜以前的秦桑碍于过往的一些事情,对老爷子没什么好脸色。
爷孙俩见面向来是黑脸对臭脸,箭弩拔张的,像是仇人。
但陆曼清知道,老爷子心里对他这个小孙女喜欢得紧,秦桑住进秦家后,老爷子每年都会给秦桑双份的压岁钱。
虽然他老人家没说,但陆曼清知道,老爷子这是把以前秦桑没得到的那些压岁钱慢慢填补上。
……
晚饭开席。
秦桑被安置在秦念和秦舟之间的位置。
动筷子之前,主位上的老爷子看了眼秦念,扭头问秦霄山夫妇:“念念的婚期定好了没?”
秦霄山面色一僵,略有些为难的看了老爷子一眼,欲言又止。
还是秦桑旁边的秦念开口,替父亲解了围:“爷爷,定好了。正月十六。”
老爷子皱眉,“正月十六?这么仓促?”
也就半个月的时间了,来得及办婚礼?
秦念笑着解释:“爷爷,我和顾尧不打算举办婚礼。”
“正月十六,是我们定下的领证的日子。”
女音浅柔动听,语气很平和,却让一桌人面色各异。
除了秦桑,因为她什么都不清楚,所以一直在默默等着老爷子发号施令——开饭。
“不打算举办婚礼是怎么个意思?顾尧提的?”秦老爷子沉下脸,眉宇间隐有怒意。
秦桑看他这表情,暗暗叹了口气,心想开饭可能是没戏了。
于是她也和其他人一样,将目光放在了身边的秦念身上。
曼清阿姨说,大堂姐秦念是个温柔恬静的美人,很好相处。
这会儿秦桑打量着她,很赞同曼清阿姨的看法。
所以她对秦念结婚这件事情,生出了一点兴趣来。
“是我和顾尧,我们两个人做的决定。”秦念回道,声音平静且坚定。
主位上的秦老爷子听得来气,当即一巴掌拍在了长桌桌面上:“什么狗屁决定?”
“顾家那小子,真把结婚当儿戏了?”
“以为我秦正明的孙女没人要了?”
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旁边的秦宵山赶紧安抚道:“爸,您消消气。”
“消气?怎么消气?顾尧那臭小子搞大了我大孙女的肚子,连婚礼都不肯办?这是欺负我们老秦家没人了?”
老爷子这话引起了秦桑的兴趣,她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秦念还算平坦的肚子,略惊讶。
秦念怀孕这件事情,家里人都知道。
也就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她和顾尧酒后结下的果。
顾尧是谁,秦桑不知道。
但听老爷子的意思,对方应该也是个豪门贵公子,和秦念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所有人都在劝秦念,一定要说服顾尧举行婚礼,包括秦舟。
可秦念一意孤行,坚决表示不办婚礼是她和顾尧两个人商量好做出的最终决定。
最后把老爷子气得不行,当场便离席,连团年饭都不吃了。
餐桌上的氛围因为秦念婚礼的事情僵硬起来,一直置身事外的秦桑适时开口,问主位旁边坐着的秦宵山:“大伯,可以开饭了吗?我有点饿了。”
她的语气很平淡,声音也温柔,秦宵山被问得一愣,随后笑着点点头。
老爷子不在,餐桌上自然是秦宵山说了算。
终于可以动筷子的秦桑弯了弯唇,对她面前的烤鸭下了手。
接下来的时间里,餐桌上的僵硬氛围得以缓解。
一直被众人以各种理由劝说的秦念松了口气,垂着眼帘捏紧了手里的筷子,许久才侧目看了旁边大快朵颐的秦桑一眼,心里感激。
如果不是秦桑岔开了话题,她刚才可能会情绪失控,当场哭红眼。
这些日子,秦念心底已经累积了不少委屈。
可她无处发泄,也不知道该向谁倾诉。
这一刻真的感觉鼻尖酸涩,很想哭。
就在秦念想靠深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将眼泪忍回去时,旁边的秦桑探手轻轻握住了她搭在腿上的手。
秦桑脆生生开口:“大伯大伯娘,我想让大堂姐陪我去下洗手间。”
她话落,没等二位长辈反应,便拉起秦念起身离席。
秦宵山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等两个丫头不见了影,他才看向一直没怎么吭声的秦宵河:“桑桑的性子变了不少啊,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秦宵河笑笑,并不言语。
……
夜凉如水。
大概是因为远离市区的关系,别墅区这一带的夜空偶有烟花绽开,璀璨美丽,一闪而逝。
秦桑牵着秦念的手,直到走出了客厅到了外面长廊,她才松开。
自顾自的顺着长廊步下台阶,往院子里去。
“当心路滑。”她回眸提醒了秦念一句,想了想还是停下来伸出手让秦念扶着一些。
毕竟秦念身怀有孕,摔跤可不是小事。
秦念看着她,有一瞬失神。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道了谢,扶着秦桑的小臂下台阶,姐妹俩一起去庭院后面的温室花棚。
进了花棚,明显暖和了些。
秦念松开了秦桑的小臂,犹豫了一下,动了动唇:“谢谢你,桑桑。”
秦桑笑笑,“客气了。”
曼清阿姨说,她失忆以前跟秦念的关系还不错,所以秦桑没办法看着她被困在饭局上,只能凭借深呼吸强行平复情绪。
她找了条长椅坐下,问挨着她落座的秦念:“你真的…不想举行婚礼?”
女人身子僵直了片刻,垂着眼帘,无奈又失落的笑了笑,语气有点悲伤:“怎么可能不想。”
直至这一刻,秦念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坦言自己的想法。
因为这里只有她和秦桑两个人。
秦桑沉默,视线落在不远处那盆建兰上。
只听秦念深吸了口气,强颜欢笑道:“桑桑,我真的很喜欢顾尧。”
“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秦桑的眼睫轻颤了一下,她的视线从兰花花瓣上的露珠移到了秦念身上。
女人正咬着唇,悄无声息的掉眼泪。
那泪珠跟花瓣上的露珠一样晶莹剔透。
秦桑难以启唇,她不知道如何安慰秦念,因为她不知道很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她没有很喜欢的人。
最终,秦桑伸手揽住了秦念的肩膀,嫩白的手指轻轻敲着她的肩,算是安慰。
秦念却是带着哭腔补了一句:“也许只有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吧。”
秦桑轻轻敲打她肩膀的手指停顿了一下,颇为无奈道:“我……其实不太明白。”
“顾尧之于我,就像锦言哥哥之于你。”秦念喃喃,只不过脱口而出的一句。
却让秦桑陷入了沉默。
许久后,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锦言哥哥……”
“晏锦言吗?”
秦念难过劲儿稍稍过了,终于想起来秦桑车祸后失忆这件事情,她抹了泪,直起身刚想解释什么。
却见秦桑弯唇笑了笑,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你的意思是我喜欢过他?”
“怎么可能呢?”秦桑不信,“他一个坐在轮椅上连直立行走都做不到的人,哪里值得我去喜欢?”
“就凭那张脸吗?”
秦桑失笑,美目顾盼间星河璀璨,语气嘲弄,却是字字发自肺腑。
花棚里很静,秦念目瞪口呆地看着秦桑,不敢相信刚才那些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隔得不远的花棚外面,推着轮椅的晏辞和轮椅上的晏锦言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晏辞暗暗咬紧牙关,有些担忧的看了眼跟前的晏锦言。
可惜,他这个角度没法看见男人的脸。
真好奇,被秦桑字字诛心的晏锦言是什么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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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5章 :晋江正版
晏锦言面上没有表情。
所有的痛楚都隐没在他眸底深处, 他甚至不敢吸气,心脏会撕裂一样疼。
原本晏锦言和晏辞是来秦家探望秦桑的。
听说她今天出院,白日里在公司, 晏锦言就一直魂不守舍, 所以晏辞才主动提出要来看看秦桑, 带他一起过来了。
结果他们兄弟俩刚进院子,便看见了秦桑和秦念姐妹俩往这边走, 于是跟了过来。
不想却听见秦桑和秦念的私房话。
而且还是关于晏锦言的……
晏辞心怯怯, 搭在轮椅上的手紧了紧,犹豫着要不要先带晏锦言离开。
便是此时, 花棚里又传来了秦念的声音。
“桑桑,你……”秦念欲言又止。
她原本以为,二叔他们为了刺激秦桑恢复记忆, 至少会把她和晏锦言的往事说给她听。
毕竟晏锦言于秦桑而言, 是非同一般的人。
可事实证明,二叔他们一家子,好像并没有跟秦桑提起过她喜欢过晏锦言这件事。
所以秦念猜想,其实秦宵河是有些私心, 不想让秦桑恢复记忆的。
也是, 以前的秦桑对晏锦言爱而不得,心里肯定和她现在一样难受。
如果没有失忆,她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去自愈伤口, 去放下晏锦言……现在失忆了, 不爱了, 直接开始崭新的生活,这也算是老天爷的眷顾了。
“抱歉,可能我刚才的话说得有些重了。”秦桑站起身, 走到了那盆建兰面前,微微弯下腰,手指拨了拨花瓣,接着道:“晏锦言我是见过他的。”
“我看见他时,并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
秦念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能反驳什么。
因为她不是秦桑,也没有经历过车祸和失忆,实在摸不透秦桑现在的想法。
只有一点,秦桑能确定。
那就是秦桑真的不喜欢晏锦言了,因为不喜欢,所以谈及晏锦言时,言辞毫不避讳的直白。
也是,没有美好回忆的加持,晏锦言对于秦桑而言,就只是一个长得好看的残疾男人而已。
没什么特别的。
“说回你和顾尧吧。”秦桑直起身,回眸看向秦念:“他喜欢你吗?”
秦念的心蓦然一沉,苦笑了一下:“他是不婚主义者。”
换句话说,顾尧可能是喜欢她的,但是身为不婚主义者的他,并没有想过和秦念结婚。
如果不是秦念有了他们顾家的骨肉,如果不是顾家老太太向顾尧施压……或许顾尧根本不会答应办理结婚手续。
“你真傻。”秦桑直言,表情很淡:“但愿你能求仁得仁。”
她说这些话时,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但秦念却听得嚎啕大哭。
像是被利刃刺中了心尖最柔软处,所有的委屈、痛苦和不甘,都被秦桑点破了一样。
秦桑没有安慰她,只是坐在旁边陪着她。
哭了很久,慢慢缓过气来的秦念泪眼朦胧的望着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失忆后的秦桑,性子和晏锦言有一丁点像。
当初秦念去临川镇向晏锦言道歉时,也当着他的面哭得梨花带雨。
那少年什么也没说,就只是静静的陪着她,等她哭完。
真是越看越像。
……
正月十五这天,秦舟带着秦桑参加了一个派对。
是圈子里年轻一辈组织的,默认一年一次的聚会。
派对组织者是轮换制,今年轮到晏辞了,所以秦舟带着秦桑去凑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