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峥斩钉截铁，“马上用药。”
陆裴咽了口唾沫，“即便她恢复记忆也没关系吗？你有把握她清醒后，还会愿意陪在你身边吗？”
闻峥眸光一闪。
脑子里晃过顾见欢车祸那晚，那双装满恨意的眼睛。
他缓缓阖上眼，眼底润湿，“陆裴，你说得太多了。”
即便她醒来后会选择离开。
他也一定会不择手段将她留在身边。
说他无耻也好，卑鄙也罢，他活了二十多年，心心念念的也只有一个她罢了。
闻峥睁看漆黑的眼，“用药会有什么副作用？”
“开始会有些疼，疼过后就好了。”
闻峥摸着顾见欢柔软的发，声音温柔得叫人颤抖，“我陪着她。”
陆裴低垂着眼，“我马上去做准备。”
**
顾见欢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她梦到了程晏，应该是学生时期的程晏，他穿着蓝白色校服，笔直的站着，拦住了她的去路。
“顾见欢，我这儿有两张电影票，今天晚上陪我去看行不行？”
少年眉目精致，笑起来时双眸有神，青春感十足。
顾见欢揪紧书包背带，神情有些冷，“我没有时间。”
她抬脚绕开他，往校门外走。
被拒绝的程晏却并没有死心，他像是看准了顾见欢吃软不吃硬的坏脾气，追上来抓住她的胳膊。
“顾见欢，我都买好票了，这么拒绝我不好吧？”
顾见欢秀气的眉心轻拢，稚嫩的小脸隐隐有些不耐，她似乎搞不明白，这个少年为什么总是缠着她。
她也不是反感，只是觉得头疼。
“你找别人去看吧。”她依旧拒绝，声音脆生生的，听不出来恼意。
程晏朝她笑了声，“可是我只想你陪我看。”
顾见欢瞬间蹙紧了眉，程晏邀请她看电影，她原本只是以为同学之间的客气，可现在他把话说得暧昧，傻子都能听出来什么意思。
顾见欢不是傻子，她冷下声音，“我要回家了。”
程晏完全没将她的生气当回事，见她转身要走，抓着她的衣袖不松手。
“你今天可以晚点回家。”
顾见欢正烦于怎么摆脱程晏时，再抬眼正巧撞入一双深邃的眼眸中。
她没想到闻峥今天会来接她。
闻峥开始创业后，就变得很忙。
耳边的风声忽而涌起来。
闻峥目光落在程晏抓着她衣袖的手上，眸光暗了暗，迈步走上前，扯过顾见欢整个人都扯到了怀里。
声线冷得令人心颤，“他是谁？”
顾见欢抿着唇没说话。
“我她妈问你话！”他怒吼了声，眸底涌着骇人的戾气。
程晏也不是个怂的，恶狠狠的瞪过来，“我是她同学，你又是谁？别他妈动手动脚的。”
许是闻峥身上压迫感太强，程晏一个少年有些招架不住，顿一秒，还是咬牙走过来去拉顾见欢。
闻峥看着两人的手，轻眯起眼，眸底酝酿了会情绪，忽然暴怒而起，一脚踹在了程晏的腹部，将他整个人踹飞在地。
程晏捂着肚子爬都爬不起，疼得直抽气。
“……程晏？”
顾见欢瞳孔猛地一缩，惊叫出声。
陪在闻峥身边这么多年，顾见欢从来没有见他动过手，而且是下这样的狠手。她知道闻峥练过，但没想到他能轻易将一个青少年踹倒在地。
“啧。”
顾见欢失神片刻，耳边落下男人的低笑声。
闻峥稍稍俯身，贴近她的后耳，轻吐着热气，“往哪看了？”
他伸手，扣住她的下巴，毫不怜惜的掰回来，不许她再看地上疼得抽气的程晏。
疯子。
顾见欢的第一想法。
不过闻峥疯了这么多年，她现在骂恐怕有些晚。
“只是同学而已。”顾见欢颤抖着声调，抬眸与他对视，“你犯不着动手。”
“心疼了？”
男人漆黑的眼，像是揣透了她的心思。
顾见欢知道，如果她再不解释什么，今天的程晏就不只是单单挨一脚这么简单，她咬了咬唇，看向地上费力坐起来的程晏。
“他是我男朋友。”
闻峥收到了满意的答卷，轻舔后槽牙，笑了声，“所以现在？”
顾见欢回头，眼神无波无澜，“我跟你回家。”
闻峥揽着她的肩，两人一同上了车。
顾见欢眼神时不时看向窗外，程晏到底的位置，有同学发现了他，正扶着他起来。
逼仄的车间里安静的令人窒息。
闻峥注意到她的视线，轻啧了声，一只手钳制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于他对视。
“你以为，说两句好听的，我就会放过你吗？”
他轻笑了声，低头靠近她，张嘴一口咬上了她的后颈，尖锐的疼痛瞬间席卷神经，她疼得狠狠吸了口凉气。
直到闻峥尝到血腥味才松口，他看着一排牙齿的血印，舔了舔唇，“今天算是教训。”
“如果还有下次，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顾见欢像是感觉不到疼，目光空落落的，落在他唇边的血迹上，目光开始涣散，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
她心脏猛地一悸，睁开了双眼。
入目的惨白的天花板。
不出顾见欢意料，她应该是在医院。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个梦的缘故，她觉得后颈微微发痛，她下意识摸了下，梦里被闻峥咬过的地方。
意外的摸到了一排牙痕。
顾见欢目光一闪，不敢置信的摸了会，还是不敢确定，从病床上爬下来，进了厕所。
掀开衣领，找了一个角度后，她才清晰的看到，后脖上一排不算清晰的牙齿咬后留下的疤痕。
看起来已经留了很长时间，只是位置太过隐蔽，所以她一直没有发现。
顾见欢身体一抖，胸口开始闷痛起来。
所以那个梦，可能不只是梦。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记忆进度30%
第27章
顾见欢醒来后, 护士进来给她做了几项基础检查，没有任何问题后才放心离开，没多久, 陆裴姗姗来迟。
“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陆裴问。
顾见欢摇了摇头, “只是觉得有些累。”
她也说不出来哪儿累，头脑总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陆裴翻开病历本，“你的病情我已经跟闻总说过了, 只是撞到了头，没有什么大碍，放心。”
闻峥叮嘱过他, 不要和顾见欢说出实情, 或许他也是惦记着她恢复记忆前这一点温存。
顾见欢点头，没有说话, 清凌凌的双眸, 无神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心。
“这两天你可能需要待在医院接受观察, 无聊的话我让楚宁过来陪你？”
陆裴温声说道。
有时候他觉得顾见欢可怜, 被闻峥这样的人缠上, 永远也脱不了身。但有时候又觉得, 顾见欢这辈子也只能遇到一个这样的闻峥。
他合上病历本，站起来, “哪里不舒服记得及时告知医护人员, 见欢，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顾见欢终于醒神, 咬了咬下嘴唇，迟疑的叫了他一声，“陆医生。”
“怎么了？”
“我昏迷的时候做了很多梦。”她缓缓抬起头, “梦到闻峥变了样子。”
陆裴不忍告诉顾见欢，这不是在做梦，而是她在慢慢恢复记忆。
他抬了抬眼镜，温润的笑了声，“只是梦而已，梦都是相反的，见欢你别多想。”
是这样吗？
梦都是相反的。
所以梦里面的闻峥只是她的假象。
顾见欢皱着眉，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陆裴笑着安抚道：“女孩子无聊的时候总是会瞎想，楚宁已经在来的路上，听说你进医院了，比谁都担心。”
“你待会替我好好安慰她一下。”
顾见欢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陆医生走后，大概十来分钟，楚宁就进来了，她手里提着花篮，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顾见欢正在吃苹果，看到她的时候吓了一跳。
“今天很冷吗？”她疑惑。
楚宁取下眼镜，“也不是很冷，怎么突然这么问？”
她放下花篮，开始取帽子，脱外套，而后回过头抱怨道：“我都要被热死了。”
南方的天即便是深秋也不会太冷。
顾见欢看着她，咽了咽唾沫，“你……为什么穿这么多？”
“说到这个，我得跟你说件喜事。”楚宁眼睛一亮，将脱下来的外套随手放到一旁的柜子上，而后坐到顾见欢旁边。
她雀跃的说道：“我上个月参加了那个选秀节目，没想到成为了颜值担当，收获了不少粉丝。”
“你看我裹得这么严严实实的，不就是怕有狗仔跟踪，然后在网上肆意诋毁一翻，说我来医院打胎。”楚宁气呼呼的哼了声，“我跟你说，那我可就完了。”
顾见欢略微有些吃惊，“楚宁姐，你现在是明星了吗？”
楚宁支棱着头，想了想，“还不算，我顶多就是个有粉丝的小爱豆，离出道还远着了。”
顾见欢了然的点了点头。
“不过……”楚宁上下扫了她一眼，打趣道：“见欢你去参加的话，以你的颜值和舞蹈功底，肯定能C位出道。”
“楚宁姐，别跟我开玩笑了。”
顾见欢不禁逗，耳朵微微发红。
楚宁轻笑了声，这才想起来她今天过来的目的，忙说道：“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好些？”
顾见欢点头，“就说有些犯困，可是一睡着总会……”
梦到很多不太好的事情，所以她才强撑着，不肯睡着。
“总会什么？”楚宁疑惑。
“没什么。”
楚宁心思单纯，并没有多想，拿起果篮里的香蕉，开始扒皮，“我跟你说，我来的路上，看到你家闻总正在陆裴的办公室里办公，好像还挺忙的。”
听陆裴说，闻峥守了她一夜，见她快醒了，陆裴才敢催促他去休息下，应该是睡醒来了之后一直忙于工作，所以没有来病房。
不知道为什么，顾见欢心底隐隐有些失落。
楚宁见她情绪不对，安慰道：“你看，像闻总这么忙的人，都知道在医院陪着你，不像我们家陆医生。”
她轻哼了声，有些不满道：“如果我不给他打电话，他恐怕都想不起来自己有个女朋友。”
“怎么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
顾见欢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歪着头问道：“楚宁姐，你和陆医生是怎么认识的啊？”
楚宁愣了下，歪着头想了想，“我们是同一所大学，我追的他，追了很久终于到手了。”
“你不知道，他当时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很多人追的。”楚宁感叹道：“当时有很多人都羡慕我。”
她转过头，朝顾见欢眨眼睛，“可是我现在很羡慕你。”
顾见欢怔了一瞬，“羡慕……我吗？”
“是啊！”楚宁开始举例，“你家闻总对你千依百顺，宠着你惯着你，生病就在病床边没日没夜的守着，换作我家陆医生，看我一眼都显影响工作。”
闻峥确实对她太好。
又怎么会像梦里面那样，狂妄，冷戾，偏执，恨不得将她永远锁在身边，谁也别想觊觎。
所以她干嘛要在这里胡思乱想？
只是梦而已，陆医生说了，梦都是相反的。
顾见欢闷闷的吐了口气，“是啊，他对我很好。”
好到让她觉得不真实。
楚宁把手中的香蕉递给她，“所以，别胡思乱想，闻总忙完了，会来陪你的。”
**
“见欢已经醒了，不打算过去看一眼。”
陆裴推开办公室的门，就见闻峥坐在办公桌边忙着公务，眉头紧锁，看来是遇到了极其棘手的事情。
“情况怎么样。”
听到顾见欢的名字，闻峥从百忙中抬起头来。
陆裴了解他，也知道他为什么在人昏睡时守着，人快醒了，反而不再进顾见欢的病房，而是在这里用工作麻痹自己。
“怕她想起来什么，不想见到你？”
闻峥轻笑了声，这笑声里不含一丝温度，嗓音沉沉道：“陆裴，你最近胆挺大。”
陆裴撇嘴，还不敢承认，他这老板就这样。
他懒洋洋道：“用药干预也是有疗程的，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恢复的。”
闻峥捕捉到重点，凝眸道：“所以她现在还没有想起来什么？”
“放心吧，还早得很，大概一两周，不过她会开始慢慢恢复的。”陆裴抬了抬眼镜。
“楚宁刚发消息跟我说，小姑娘醒来没见到你，还挺不高兴的。”
闻峥眸光黯了黯，随即关掉了手提电脑，站起来就往外走。
“诶，闻总，工作不打算继续了？”
陆裴站在他身后，打趣道。
“等我回来。”
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陆裴一听就知道这是要找他事后算账，他却不以为意，看着闻峥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低低的笑了声，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也会有怕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