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岽庭道:“既然香囊有问题,就把雷娟远和朱群灵分开审问,找出谁动了手脚。”
傅星河:“要是宫里有其他眼线,幕后之人提前销毁证据呢?”
孟岽庭冷笑:“宁可错杀——”
傅星河脑壳一疼,那岂不是后宫一波玩完,好不容易就剩四个后妃,三个有嫌疑。
选妃选了个寂寞,太后不得找她,傅寒也得找她。
“走漏风声,要是犯人来个咬舌自尽什么的,背后之人还怎么抓,这可是陛下的江山!”
孟岽庭莞尔:“贵妃还挺关心朕的江山。”
“不然呢?”傅星河反问,等等……这么严肃的事情,孟岽庭在拿来逗她?
孟岽庭喜欢傅星河一副为他出谋划策的样子,非常顺眼,他有一种奇妙的心情,好像有些家国大事,傅星河操心了,他就不用去费神。
闲暇一词与他沾不上边,但此刻,他游手好闲,凑近她耳边,含着笑意道:“是不是想给朕生个孩子继承?”
傅星河吓得后退两步,心虚得一批,差点把头摇断:“绝对没有。”
孟岽庭被泼了一盆冷水,硬邦邦道:“最好是。”
傅星河接收到暴君的“敲打”,深吸了口气,尽量把心思放在解决问题上,“陛下要不和我走一趟落霞宫?”
孟岽庭:“哪里?”
傅星河认命地解释:“燕翩翩和高霓住的地方。”
孟岽庭恍然:“走吧。”
落霞宫。
傅星河抄着手,笑意盈盈地走进去:“不用行礼,本宫就是来看看,快过冬了,大家缺什么没有。正好陛下也闲着,有需要直接提,陛下金口玉言,可比本妃好使。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燕翩翩和高霓抬头看了一眼陛下,觉得和贵妃口中的陛下不是一个人,一股秋风扫落叶的不耐,哪里像来送温暖的。
傅星河等了等,发现所有人都很矜持,“不好意思开口?那本宫自己看看。”
傅星河一路走一路看,时不时提出一些要求,比如“地毯旧了换条新的”,“杜鹃不开花了,换盆腊梅”……
她微微蹙眉:“你们真不主动提?”难得暴君来一次,不让他出点血怎么行。
高霓弱弱道:“回娘娘,都挺好。”
后宫有贵妃管理,各处不敢克扣,才人宫女都对贵妃又爱又怕。
高霓一边觉得“同批进宫的姐妹就剩她们四个下一个会不会轮到我了”,一边觉得“贵妃和蔼可亲对下人极好跟贵妃无关”。
孟岽庭看着高霓的态度,心念一转,傅星河确实有点难做,但谁让她爱管闲事,帮这个帮那个。
他垂眸沉吟了下,开口:“平日安分一点,别一个个做错了事还要贵妃来朕这求情,不管用。”
高霓和燕翩翩惊讶,原来王婵寂她们都是得罪了陛下吗?
傅星河一愣,想说什么,突然看见一架洗手盆里的水,闪着一道红字。
【26】
和采女香囊上的数字一样,有人摸过香囊之后在这里洗过手。
她之前让夏眠查过,今天和昨天,采女没有和可疑人接触。傅星河觉得香囊很新,让夏眠再去查查来历,果然,这批香囊是内务府给后妃做的,今早刚送来,一共四个,样式不一,位份高的可以先挑。
燕翩翩第一个挑,然后是高霓,最后才是采女。
傅星河夸了一句高霓:“今天的衣服搭配很好看,心灵手巧。”
高霓喜欢苗疆元素的衣服,会自己在袖子上绣一些特色花纹,听到贵妃夸她,又在陛下面前,脸颊一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好意思全部揽功:“燕姐姐说这个香囊很搭我的衣服。”
傅星河点点头,看来香囊分配结果燕翩翩都知道,她自己挑了,给高霓再挑一个,最后把摸了摸剩下的两个香囊,把药粉沾上去。
傅星河若无其事地离开,走远了一点,对孟岽庭道:“是燕翩翩。”
“夏眠,贵妃的东西落下了,你回去拿。”孟岽庭淡淡道。
夏眠应声是,面色如常地回去。
不一会儿,从里面拖出来一个失去行动能力的燕翩翩。
卸掉下巴,免得咬舌自尽。
傅星河在衣服上擦了擦掌心的汗,暴君身边的,有一个是一个,全是杀手预备役。
夏眠平日是温温柔柔的,下手毫不手软。要是这劲儿用在她身上……
“刚才奴婢进去,刚卸掉她下巴,她就拔了钗子想要插胸口,只好把双手折脱臼了。”
傅星河转过头,掩饰地摸了摸鼻子,本宫一点都不想跟燕翩翩一个待遇。
孟岽庭皱眉看着她:“不舒服是不是闻到药味对你身体有碍?”
傅星河摇摇头:“一般人不影响的。”
虽然她不是一般人,但是她不是闻到的,她是远远看见的。
傅星河:“恐怕不太好审。”
孟岽庭:“这你就不要管了。”
贵妃这么娇弱,还是不要跟她说有哪些审问手段了。
傅星河:“那个……”
孟岽庭表情一言难尽:“你要求情?”
傅星河跑到燕翩翩面前:“本宫建议你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就算你不说,本宫也能查出,相信本宫的眼睛。”
燕翩翩恐惧地看着她,主子给她的药无色无味,傅星河只是进来逛了一圈,就立刻知道是她下手的。
更可怕的是,陛下根本不问贵妃要证据,直接抓人。
她计划得再好,玩不过这两人的配合。
“女子本弱,本宫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之后怎么用刑,我就不管了。不管你护着谁,你觉得他会来救你吗?”傅星河挑了挑嘴角,“不如我们来打个赌,本宫放出消息,如果有人来救你,本宫就求陛下放过你和他怎么样?”
燕翩翩眼里燃起一丝希冀,很快隐去。
傅星河笑了笑,心里的把握重了几分。好好的漂亮官家之女,怎么会突然变成奸细,恐怕也是痴女一个,被许了远大前程和山盟海誓。
给燕翩翩一点希望,希望覆灭,她就会更多考虑自己了。
孟岽庭道:“贵妃心善过头了吧,朕最不耐烦跟这种心机深沉的奸细多说,能撬开嘴巴就行了。”
福全暗暗道,比起心计,眼前的燕翩翩和倩贵妃,哪个更深不明显吗?
陛下讨厌贵妃了吗?没有吧。
燕翩翩让孟岽庭一席话说得一慌,看向贵妃。
傅星河:“先让臣妾处理。”
孟岽庭:“妇人之仁。”
福公公:其实是在唱黑白脸?妇唱夫随?
孟岽庭下令把燕翩翩关在天牢。
“你少操心这些,有空逛逛御花园。”熟悉一下各条路线,别还不如朱群灵。
福全有点不明白了,陛下又不像在唱黑脸,是真的疼贵妃?
一夜过去,孟岽庭没给她机会继续操心燕翩翩,傅星河也忙,她还有个日程——给李霄静选夫。
本宫也挺忙的,但不得不说,生活比之前充实。
傅星河起了个大早出宫。另一边,福公公高声宣布:“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陛下可是不舒服?”
福全有点担忧,今日早朝,陛下罕见地走神了几次,只是抓到个奸细,不至于如此劳神啊?
孟岽庭拇指摩挲着扶手上的龙头,慢慢道:“没事。”
可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昨晚竟然梦见贵妃怀孕了,而且听见太医宣布消息的他还很高兴。
孟岽庭脸色很臭,傅星河真是无孔不入,还去梦里烦他。
有什么好高兴的,白高兴一场。
第34章
李霄静相亲的地方叫青园, 是京城中最大的藏书楼,中心一座三层楼,外面围着一个占地极大的院子。
青园里种满松柏, 四季常青, 林间小路铺着石板,到处可见石桌石椅, 供文人雅士或者富家子弟附庸风雅。
李夫人刻意选了这里, 悠悠书香中,大字不识的武夫格格不入, 浑身不自在,左顾右盼不知做啥, 跟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书生比起来,那叫云泥之别。
李霄静挺好面子, 没有气度的男儿,入不了她的眼。
傅星河感慨一声用心良苦,刚下马车, 就看见李霄静向她招手, 分外热情。
她们上次见面还没有这么熟吧?
“贵妃娘娘, 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李霄静跑上前来, “我在这办了一场读书会,我哥邀请了好多人。”
为了显得不那么突兀,李霄静也邀请了许多姐妹,不过她们大多只是来撑个场子,家里并不允许她们像李霄静一样, 看上谁就选谁。
李家够有权势,不需要靠婚配来锦上添花。
李霄征可是去过文友会,陛下亲手写下“如何破解世家贵族联姻巩固势力”, 当时贵妃给了出乎意料的回答。李霄征心里有数,李霄静的婚姻不需要门当户对,只要妹妹喜欢就成。
傅星河手里有个名单,李家长辈中意的人叫梅硝,文武兼修,最重要的是,他意在考科举,不会上一线。
李霄征坑了她是一回事,但是事关李霄静一辈子的大事,傅星河不打算使坏。况且,李家代代武将,深知战场残酷,才会不想李霄静嫁武将。可惜李霄静就喜欢耍刀弄枪的,谁也劝不了,只好偷偷在相亲对象里塞几个。
李霄静领着傅星河进门,青园里,各人拿了书,坐在外面的石桌边翻看,认字的气定神闲,不认字的抓耳挠腮。
禁军们都知道首领今天让他们来找对象的,这园子里也有许多漂亮姑娘,但是叫他们坐在这里看书算怎么回事,根本坐不住。
不过他们听说贵妃要来,一个个都有些期待。听守宫门的弟兄们说,贵妃美若天仙,分的桂花糖特别甜,等于吃到了他们英明神武的陛下和贵妃的喜糖。
李霄静完全就看脸和仪态,禁军都三庭五眼的,谁能坐得住看书谁就胜了。
傅星河轻笑起来,李夫人这一招真是懂女儿的心。
她这一笑,周围的贵女都看呆了。
她们上一次在读书会见到傅星河,还是在盛白露办的,当时傅星河烧了一本古籍,还扬言“女子无才便是德”震惊四座。
不过数月不见,傅星河就跟脱胎换骨了一样,贵为倩妃,天子盛宠,行走于藏书阁神态翩然,气质芳华,让人看了只想说一句“不愧是傅家出来的女儿!”
傅星河接收到了周围诧异的目光,但她不准备回应和叙旧,多说多错,原主以前还扬言要嫁天子呢,现在这些话最好不要提起了,免得暴君多想。
李霄静指了指侧前方,揪揪傅星河的袖子:“去看看那个。”
“你叫什么名字?父母何人,家住何处?可有意中人?”李霄静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小抄,对着上面念。
对方抬头看了眼李霄静,目光又扫过其他人,连忙低下头,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
李霄静毛笔支着脸颊,听完在纸上写下他的名字,悄声问贵妃:“娘娘,这个可以吗?”
傅星河:“合不合心意,难道不是看你自己,本宫从何得知?”
李霄静:“我也不知道,我听娘娘的。”
傅星河干脆道:“下一个。”
方才这个人抬头和李霄静对视的瞬间,目光在李霄静身边的丫鬟脸上停留了一下。
丫鬟目光也有波动,这说明两人认识,至少有过一面之缘。李霄静要是嫁人,丫鬟也会带过去,难保丫鬟不会被趁机收为通房,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李霄静点点头,把名字划掉:“那下一个。”
傅星河有点意外李霄静这么听话。
她不动声色引着李霄静往梅硝那边去,中途经过许多桌子,李霄静广撒网多捞鱼,比起选夫,她更像在做调查问卷。
傅星河有些无语,李霄征说他妹妹在模仿她选妃,她还不信来着。
李霄静的眼光高,傅星河的眼光也不低,两人凑在一块,基本上就没有满意的。
夏眠跟在身旁,一脸高深莫测,娘娘可能自己都没发现,她和李小姐一样,无意间拿了陛下当参照物,那谁能入眼?
正走着,李霄静的目光又被松树下的一人吸引,那人身量魁梧,气宇轩昂,嘴角抿着,右手拿着一本书,看着寡言内敛。
李霄静:“你在读什么书?”
“《论语》。”
李霄静:“念两句?”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李霄静顿时满意,觉得自己找到一个文武双全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屈浑。”
李霄静比划了一下:“是威武不屈的屈吗?”
傅星河闻言,不由认真看向屈浑,李霄静一共问了八个人的名字,听到他们的名字后,分别说出了如下话语:
“是委屈周全的周?”
“是临渊羡鱼的临?”
“……”
李霄静脑袋里仿佛没有正面词汇,因此她这回说“威武不屈”而不是“屈打成招”的屈,说明她对这个人印象很好。
屈浑听见李霄静的问题,眉头皱起来。
傅星河心里咯噔一下,李霄征可能要失望了,李霄静看上的人不识字。
果然,下一秒,屈浑坦然道:“或许是,我不识字。”
李霄静懵了:“那你看什么论语,不知为不知,还读出来一句糊弄我?”
屈浑:“糊弄你?我不识字,和看论语有什么关系?”
“不识字你看什么?”
“首领让我来看书。”屈浑说完低下头,完成任务似的盯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