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的当然是程靖森的钱。
从奢入简又从简入奢的经历使她在花钱这方面收放自如,虽然手上拿着张足够买下一幢楼的卡,但她一趟下来的最终消费额却十分客气。
——不过就算客气,也是个五位数。
林未光思忖片刻,觉得花人家的钱总该说声,于是便给程靖森拨了通电话过去,她本来不抱被接听的希望,没想到还真打通了。
“什么事?”程靖森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下午出门购物,刷了你的卡。”林未光开门见山,把账单上的数字报给他。
对面没回应。
就在她自我怀疑是否真的花了很多钱的时候,程靖森开口了。
他停顿几秒,问:“你只买了双鞋?”
林未光:“……”
六个字,成功把她噎死。
她如鲠在喉,闭了闭眼,争取让语气坦然:“那我继续买?”
“刷卡就行。”程靖森道,“除非你真想买幢楼,其余的不用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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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未光拎着大包小包回到逸海名邸时,晚霞已经开始在天边翻涌沉淀。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A市太无聊,所以她买了块滑板用来消遣,价格中规中矩,花别人的钱她也不好买贵的。
滑板被她放在程靖森的车库里,在众资本气息映衬下,显得格外可怜。
车库宽敞,林未光对这里的东西并不好奇,但余光瞥见个车牌号实在招摇,于是忍不住多看了眼。
数了三遍,她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五个9。
这男的还挺骚。
林未光腹诽道,没多在意,扭头乘电梯上楼了。
逛街是件耗精力的事儿,虽然只需要挑和买,却也委实累人。
开门进屋后,林未光简单将购物袋收拾利索,又把新买的衣服拆了吊牌,通通丢进洗衣机。
忙活完这些,她轻轻快快地去浴室泡了澡。
洗褪满身疲累乏力,她裹着浴袍回卧室,想换身衣服去看电视,结果拉开衣橱,发现自己压根没买睡衣。
林未光思索片刻,只好退而求其次,趿着拖鞋噌噌上到二楼,直奔那间挂着男装的更衣室。
本尊不在衣服在,当然得物尽其用。
衣架上的衬衫一看就是好料子,熨帖得教人看不出新旧,林未光选了件面料偏软的穿上,下摆刚好垂到大腿位置。
衬衫有古龙水的味道,与程靖森身上的气息几分吻合,暧昧指数超标,甚至让她有种身处男人怀中的错觉。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林未光怔住。
有病。
她低骂自己一声,心慌意乱地甩甩脑袋,抬手把更衣室门关上。
客厅有家庭影院,正是个消遣时间的好法子,她下楼后把灯全都灭掉,随后便窝进沙发开始看系列电影。
偌大公寓里只有自己,林未光说不清无聊和舒坦哪个占比更多,她以前在福利院虽然住得不行,但好歹能打打架翻□□,现在就这么大点地方,不能跑也不能跳,她是真没事可做。
如果不是因为理智在线,她都想拜托何恕给自己找个陪聊对象了。
林未光看了没多久电影,肚子就开始打鼓,她起先懒得动,后来饿得胃不舒服,才认命般从沙发上起来。
冰箱容量很大,里面除了零食饮料,还备着面粉果蔬以及各种蛋类,如同小型菜市场,可以说应有尽有。
只可惜都是生的。
林未光经过慎重挑选,最终摸出胡萝卜和一把菜叶,准备煮锅纯朴的蔬菜粥。
贫瘠的厨艺限制她发挥,她对自己要求不高,吃不进医院就行,煮上粥定好时间,她洗了把手,回客厅继续看还剩一半的电影。
剧情正进展到高潮部分,林未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屏幕上,她抱着零食袋,两条腿搭在沙发边缘晃来晃去,看电影看得津津有味。
音响开得大,她因此没能听见玄关处传来的细微声响。
拖鞋挂在脚背上岌岌可危,她一个没注意,腿不轻不重荡了下,其中一只拖鞋便倏地飞出去几米。
林未光欸了声,跳下沙发想把它捡回来,结果刚走近两步,就看到跟前有抹身影。
客厅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大半夜房间里突然冒出个人本就恐怖,当林未光看清楚对方是谁后,瞬间觉得更恐怖了。
没穿鞋的那只脚还尴尬地停在半空,她不上不下伫在哪儿,姿势诡异。
而相比她的震惊,程靖森显得格外淡然。
他将腕表摘下,搁在柜子上,两物相碰发出清脆的响。
扫了眼躺在地板上的拖鞋,他沉默片刻,像是真的不懂了:“林未光,你几岁?”
作者有话要说: 有红包
第6章 06
林未光快尴尬死了,快步上前把拖鞋穿好,低声嘟囔:“我这不是无聊嘛……”
客厅光线昏暗,之前二人距离远,所以看不明晰,此时靠得近了,程靖森才看清楚她。
旋即眼底一沉。
少女只穿着件宽大衬衫,两条雪白笔直的腿袒露在空气中,衣摆悠晃,包绕着曼润曲线,他只随意扫过一眼,便不再细看。
“不会好好穿衣服?”他问,情绪很淡。
“啊?”林未光愣了下,反应过来他指什么,“我忘买睡衣了,所以借你衣服穿一晚。”
说完,她才意识到些许不合适,结合刚才程靖森带有回避意味的视线,瞬间就明白过来。
只是男人太从容不迫,十分君子,倒显得她多想。
林未光暗骂自己蠢,急忙坐回沙发,盘腿抄过一个抱枕搂着,拿遥控器把电影给暂停,迅速思索如何转移话题。
她清了清嗓子,决定先入为主,义正辞严道:“你怎么大半夜突然过来了,何叔也没给我打电话啊!”
程靖森将外套脱下,单手解开衬衫最上方两颗纽扣,他闻言笑了声,像是觉得她这话说得有趣:“我回自己家,还要事先通知你?”
自己家?
林未光下意识就要反驳,但仔细回忆当时情况,发现确实是自己没问清楚,实在尴尬得不行。
她卡壳几秒,随后从善如流地接受现实:“那我睡一楼卧室,没问题吧?”
“你随意。”他说,“我在的时候,少闹动静。”
林未光掀了下眼皮,算是明白了。
——对程靖森来说,她只是个无关痛痒的存在,甚至连“麻烦”都算不上。
无所谓。她撇撇嘴角,心想还巴不得没人管她。
这尊大佛一来,她也没看电影的心情了,回卧室套上条短裤,便打算去厨房看看粥好没好。
途经客厅,灯黯着,程靖森坐在单人沙发上,手在笔本键盘上敲打,像是正忙。
林未光伫在拐角,视线不经意朝他瞥去,就没能再挪开。
这人皮相生得未免太好,随意往那儿一坐,黑黢黢的房间都亮堂起来,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什么……蓬荜生辉?
她自知是条颜狗,整天看着这么好看的人在跟前晃,难免心乱,于是艰难地撇开脸。
她这些小动作逃不过程靖森,他当是小孩的好奇心作祟,便也没出声提醒。
林未光往走廊那边走了几步,觉得吃独食不太够意思,犹豫片刻问道:“你吃晚饭了没?”
程靖森没抬眼,“你会做饭?”
“那当然,你以为我没点生活技能?”
小孩儿语气中的自满不加掩饰,宝气得好像在炫耀什么厉害事情,十分有趣。
程靖森卖她个面子,微抬下颌,“我看看。”
林未光暗自掂量自己那点儿厨艺,估摸着应该是能入口的,于是便去厨房盛了两碗端来。
程靖森处理着公事,耳畔传来林未光趿着拖鞋由远及近的声响,安分不下来似的,总要闹出些动静。
像是在家里养了宠物。
他皱眉,将笔本合上,为刚才转瞬即逝的想法感到荒唐。
林未光毫不知情,她把吊灯调亮,自顾自在餐桌前落座,余光瞥见对面椅子被拉开,她将碗往那推了推,“喏,刚出锅。”
程靖森打量一眼这碗卖相不错的热粥,眉峰微扬,瞧不出什么态度,随后拿起瓷勺慢条斯理地尝了口。
意料之内,味道乏善可陈,只是碗再普通不过的粥而已。
这样的厨艺对自小锦衣玉食的千金来说已经难得,程靖森不予置评。
但对面那道目光过于炙热,毫不掩饰地落在他身上,程靖森掀起眼帘,对上小姑娘被暖光染成桔红色的瞳仁,星星亮亮的,像在期待什么。
他不明显地顿了顿,随后点评:“你撒盐的时候地震了?”
……
林未光差点儿把勺子给掰折。
她看他慢条斯理酝酿这么久,还以为要吐出什么好话,没想到这人平日里温和谦逊有理数,损起来却能把多年涵养喂给狗吃。
她敢怒不敢言,只能瞪他一眼,没好气道:“那真委屈您了,我自产自销行吧。”
程靖森看多了她温顺的模样,当下才从她神情中找出些许初遇时的影子,桀骜而乖张,整个人锋芒毕露。
不过随口说两句,就开始露出犬齿张牙舞爪,活像只坏脾气的狼崽子。
他轻轻摇头,失笑,“小孩儿脾气。”
话音刚落,又接到对面一记眼刀。
他神色如常,温和提醒道:“小朋友,你要学会控制情绪。”
林未光暗自翻了个白眼,干巴巴笑笑,回他:“受教了,您是我人生导师,我可舍不得您将就。”
说着,伸手就要把他那碗扯过来。
程靖森看她这赌气样有些好笑,安抚似的拦下她动作,“急什么,没说不喝。”
林未光闻言,撇撇嘴不吭声,勉强接受这个没有歉意的道歉,坐回自己的位置。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程靖森虽然嘴上损,但很给面子的留下空碗,这让她心情稍微明媚些许。
待收拾好餐具,钟表时针已经指到上缘中央。
林未光边抻懒腰边往客厅走,提过桌上那袋医疗用品,打算换掉纱布就回卧室睡觉。
她盘腿坐上沙发,余光瞥见程靖森从酒柜拿了两瓶洋酒,动作娴熟地兑满一杯。
灯光荡在玻璃壁上,冰块碰撞,酒液被晃得溶溶滟滟。
林未光盯着打量两秒,没忍住问:“这杯多少度啊?”
程靖森挑眉看了她一眼,没回答,而是伸手从冷藏柜里拿出盒什么,给她抛过去。
林未光下意识接住,定睛一看——
乳酸菌酸奶。
她瞪眼看向他,对方好整以暇地抬了抬酒杯,道:“高考前都算未成年。”
得,这会儿又换上副长辈嘴脸了。
林未光将吸管插好,恶狠狠地喝了口饮料,“我爸管得都没你多。”
“现在你归我管。”他说。
男人这漫不经心的态度无异于一拳打在棉花上,她犯不着自讨没趣,认命地开始自行处理腿上伤口,不再贫嘴。
程靖森斜身倚在墙壁,彼此距离不过几步远,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他能将她身上大小伤口看得清楚。
她手上动作很熟练,包扎起来毫不拖泥带水,这不该是个世家千金应有的,看来过去五年里没少吃亏。
程靖森静静审视片刻,问她:“伤怎么样?”
林未光垂着眼帘,戏精因子蠢蠢欲动。
她思忖片刻,开口缓声道:“叔叔,这就是你不知道了。”
“这种程度的伤,我这些年早就习惯啦。”她停下手上动作,仰起脸对程靖森笑笑,“放心吧,不要紧的,照样能跑能跳。”
这答案信息量很大,配上少女满脸无害,任谁听都会心生怜悯。可惜程靖森没有多余慈悲,他对旁人的苦难不感兴趣。
倒是小姑娘一套又一套,眉梢眼尾全是戏,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你很聪明。”程靖森看着她,说,“但博同情这招对我没用。”
男人语气淡然,神色平静而温和,林未光迎上他视线,竟然有种被明晃晃剖开的错觉。
她暗自叹息,心想果然是冷漠无情资本家,还真吝啬情感。
既然已经被拆穿,她便眨巴几下眼睛,果断软声道:“程叔叔,我错啦。”
“……”
程靖森轻蹙起眉。
他没想到她这身骨气收放自如,犟起来逞凶斗狠,软起来娇声娇气,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这小姑娘还真是总能出乎他意料。
“我这不是想跟你刷点存在感嘛。”林未光耸耸肩,“而且我这五年摸爬滚打,的确不算轻松,这是实话。”
她抬起脸望着他,坦然道:“我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东西要学,说明白点,在夺回林家之前,我必须也只能仰仗你。”
程靖森的凉薄是骨子里的,责任感与共情无法打动他,想与这种人打交道,只能凭诚实二字。
同为缺乏良心的人,林未光清楚这点,所以选择敞开天窗说亮话,能得到他一个保障,日后也安心得多。
两人视线相接,谁都没有回避。
程靖森不置可否,指腹摩挲着酒杯杯沿,似笑非笑地嗯了声。
他说:“你倒拎得很清。”
“那当然了。”她没好气地咕哝道,“你其实嫌我麻烦,我又不是看不出来。”
程靖森闻言,垂下眼帘望过来,若有所思地审度她片刻,神情隐约透出冷意。
林未光任他打量,慢悠悠喝完最后一口饮料,她起身将空盒丢进垃圾桶,随后站定在他跟前,大大方方同他对视。
一个俯视,一个仰视。
“路我自己铺,不会给你多事。”她歪歪头,“你愿意在这关头拉我一把,还我爸人情也算够了,我不会再闲着没事试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