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姿态仿佛黎司植给他写歌是理所应当的事,不用给好处,不用做任何请求,只需要一句话,连说话语气烂都懒得遮掩。
“你可真够不要脸的。”黎司植发自内心的感叹。
感叹的陶濛脸都绿了,看在他醉酒的份上不好发脾气。
“陶濛,你能告诉我以前和我在一起是真心实意的吗?”
陶濛这下子怒了:“你能质疑我现在,但你不能质疑以前我对你的感情。你忘了我为你还向家里出柜,差点被我爸妈打死。”
“我也为你向家里出柜了啊,弄得到现在都回不去家,逢年过节连个电话都不能打。更过分的是,你连我打电话的资格都剥夺了,相比较之下,谁更过分?”
“你真要这么算,我们就把过去的事都摆出来说个清楚好了。明码标价,看谁更过分。”
“你因为自己写不出歌,将我关起来,奴役我,这是不是事实?”
“这是你欠我的。”
“你确定?我欠你什么了,犯得着让你用这种手段强迫我还?”
陶濛被问得哑口无言。
逻辑清晰,问题直中人心,算来算去,是自己对不起他,也是自己更过分。
那是自己的问题?
不。
肯定不是。
陶濛脑袋嗡的一声,猛然意识到自己在跟着对方走。
也不知道从哪句话开始,自己失去理智被迫顺着他的思路想。
陶濛倏然抬头看向依旧醉眼朦胧的黎司植,不禁扪心自问,他真醉了吗?
“你想用激将法激得我一怒之下将你放了。”陶濛冷静下来说。
黎司植心想,啊可惜,被看穿了。
他闭着眼睛笑起来:“你想多了,这是理智沟通,没别的意思。你关我这么久,想放早就放了。”
如果可以,陶濛也想放他自由。
可这些年从他身上得到财富太多,掌声、荣誉、粉丝们敬仰的目光……
陶濛放不下,也不愿意放下。
这些东西都和黎司植紧密相关。
这要怎么放的开呢?
“以后我一周来一趟,你记得写好歌,我按时来取。”
说完这话,陶濛落荒而逃。
第64章 不做幕后-006
黎司植没能趁陶濛人还在房间里拒绝,这规矩像是不需要他同意似的就被贸然定下。
大概他本人在陶濛眼里唯一存在的价值就是写歌。
这样可不行。
庄沛可能出于种种所迫,会心甘情愿被利用,被压榨。
他就不同了。
属于他这具身体的名誉就该由他本人掌控,怎么能让旁人移花接木的挪走呢?
写歌也不是不行。
就是这首歌到底谁先拿到手,该由他说的算。
黎司植摇晃着还盛着红酒的高脚杯,缓缓笑了。
陶濛果然依言好几天没来,房间里除开黎司植行走的脚步声,就只剩下液晶电视播放电视剧带来的背景声,整栋别墅空荡的可怕。
黎司植没那个本事写词作曲还能唱,勉强借用宴主管,弄来一首原创歌曲,等着陶濛再次找上门糊弄人。
在这之前,他先利用电视将歌词曲调通过私聊的方法转递到姜揽手里。
说来这也要多亏这时代的进步,为满足网上冲浪追星族们的需求,电视也加入智能机有的功能。
比方说这查询到电视主演,能给主演发送私信,私信不会直接转达到演员们的手机上,只有当他们登录各大播放平台的账号时,才会收到这些私信。
很多演员们会因为被喜欢太多,私信如雪花般沉甸甸压下来而喘不过气,将账号交由公司人打理。
黎司植不知道陶濛是不知道电视这一功能,还是遗忘了。
总之,这留给他一个很好钻的空子。
前几天陶濛带着酒菜来问他姜揽的事,这让他知道那天的私信还有让宴主管开的绿灯起了效果。
姜揽知道他这个人的存在,甚至可能还知道他被陶濛关在这里。
他没有得到姜揽的回复,不太懂对方在思量什么,却知道自己距离出去的那天不远了。
如果姜揽不帮他,反而将他卖给陶濛,那……
他摇摇头,不太可能,姜揽想要的人被陶濛霸占着,对方肯定想着要不动声色的将陶濛撵走。
那他的存在就有了利用价值,一个可以让姜揽光明正大诋毁的机会。
就看姜揽愿不愿意利用他了。
说到底他都没能脱离工具人的身份。
不过被姜揽利用这一会儿,他就能重获自由,要比一直被陶濛利用,还被关在这里就不见天日的要好很多。
他在保温箱里面取到今日份的午饭,照旧色香味俱全,还冒着热气。
随着日夜交替一天天过,夏季悄无声息要到了。
他边吃饭边看着半开放式厨房里面那偌大的双扇门冰箱若有所思。
不知道姜揽有没有看见他新写的那首歌,离陶濛过来没两天了,他知道地方人没来,会从监控里面看他。
吃过午饭又从冰箱里面拿了瓶可乐的黎司植脚步懒散上了二楼,靠东的房间是书房。
监控视频里面,他推开书房门,从另一个窗口可以看见他进到书房里面,拉开椅子,取过桌上上午带过来的吉他,抱着坐下,一手抱吉他,一手拿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时不时弹两个音。
这不难看出来他在创作。
一如既往的听话,不会拒绝自己。
看着监控的陶濛不禁失神。
每次他见到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依稀记得将人困在卧室的那段时间里,次次见面次次谈话得不到回答,他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一声不吭。
自从自己答应将他从卧室里面放出来,似乎也打破两人聊天冰点。
连带那晚酒后吐真言,让陶濛知道他还是渴望自由的,不惜用远离这繁华俗世来换。
陶濛疲惫地捏捏眉心后靠在椅背上。
这几天总是频繁碰见姜揽,也说不清地方看他什么眼神,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和姜揽关系寻常,能挑起话头的只有顾总和黎司植。
一个是他在床上合拍,互取互利的合作人;一个是被他关起来剥削的前n男友。
真要挑个聊,都很尴尬。
这让陶濛开始有意识避开姜揽出席的活动,主要姜揽这人影响力太强,他搭上话吧,有人会说他故意蹭热度,这要不搭理吧,话会说的更过分。
陶濛心里苦,又不好说。
这会儿见黎司植在监控前面乖巧坐着,心情很是复杂,这到底是怎么和姜揽搭上关系的?
眼看人在里面大有坐到天黑的迹象,陶濛也就不再看了。
今天顾总又攒了个局,说是想要投资个电视剧,请导演主演及他这个即将为电视剧编写片头片尾插曲的原创歌手吃饭,大家谈谈对这个电视剧的看法。
陶濛不好说不去,因为一旦说不去,顾总就会问为什么。
他要说有事,那想必顾总会问一句,你有事难道人家姜揽就没事?为什么姜揽能抽出时间过来吃顿饭,你就不能?
顾总身居高位太久,早就忘记温情是什么。
也不是。
陶濛关掉监控,心不在焉往衣帽间走,顾总的温情都留给了姜揽。
早之前陶濛还有过疑惑,明明顾总挺在意姜揽的,为什么不和人干脆在一起?
反正姜揽在圈内也是出了名的玩得开,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他没当面问过顾总,背地里也没敢查,怕被顾总知道狠狠惩罚,现在来看,大概是怕分开后连朋友都做不得,两家毕竟关系很好,真闹到那份上,双方脸上都不太好看。
说到姜揽和顾总,他又想到自己和黎司植。
也算是情意长远的,是什么让他一念之间冒着犯罪的风险将黎司植关起来。
大概是看见对方比他更受欢迎,一把好嗓子只要肯用心唱,就能博得满堂彩。
还是他在作词作曲这方面的天赋,是自己遥望不及的高度,让他站在原地便能展望到几年后两人间的差距。
他怕被将来红遍大江南北的黎司植抛弃,也怕红了之后的黎司植在提及他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说就是认识,没别的关系。
……
归根结底,真正促使他那么做的源头都能归纳为七宗罪之一的嫉妒。
人的言行举止如果时不时受嫉妒驱使,无法掌控自我,那离他真正使坏也就不远了,更甚者已经开始游走在危险边缘。
在陶濛进行内心自我解剖的时候,陶太太慢吞吞进来了,看见他对着镜子比划衣服就知道人晚上要出去。
今晚好不容易打电话将儿子叫回来,还没待到两小时,又要走了。
陶太太满心埋怨:“你这天天混圈子,什么时候能混出真正的大名堂来?古往今来,唱歌的都难登大雅之堂,你想做歌手,我和你爸勉强同意,这几年你也拿到奖项,按理说理想实现,目标达成,是不是该考虑回公司了?”
陶濛烦不胜烦,眉头直皱:“我不是答应你们会拿个国际大奖吗?求你们在我拿奖证明自己之前,不要再拿回公司继承家业这套来烦我了行不行?”
“怎么能叫烦你?我和你爸辛苦大半辈子忙来的家业不给你继承,还能拱手让给别人?濛濛,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知道懂事。之前你说你喜欢男人,说是天生的,我和你爸也询问过相关机构,这事儿改变不了,那你看看要不要结婚留个孩子?喜欢男人的事我们可以不放在眼里,但孩子一定要有。”陶太太语重心长道。
陶濛猛地扭头盯着他妈,目光阴恻恻的:“你让我祸害人姑娘?那可能对不住,我对女人硬不起来,想要孙子的话,不妨趁你和我爸还健康,抓紧要个二胎,那样可能还有机会。别说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讲道理,这偌大家业我就留给他了,只要他让我在圈子里继续玩。”
陶太太被气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你这个兔崽子,妈这也是为你好!”
“别总打着为我好的旗号说些膈应人的话,我到底想要什么,你还看不出来吗?妈,你问问你身边的小姐妹,如果他们的儿子像我一样在娱乐圈有名,拿遍国内诸多音乐大奖,是不是他们的骄傲!”陶濛说完这话,拎着身衣服进了更衣间,将他妈暴怒的话音关在门外。
晚间在酒席间,陶濛果然看见衣冠楚楚的姜揽,对方举杯冲他打招呼。
陶濛眼神躲闪不及,只能硬着头皮回了个笑容,好在姜揽忙着和身边的编剧讨论剧情,没控拉着他说三道四。
倒是在他身边和导演乱侃的顾总眼角瞥见这一幕,趁导演和另外投资商说话功夫,俯身过来,语带疑惑:“你什么时候和姜揽关系那么好了?”
陶濛立刻反驳:“没有,点头之交。”
顾总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自顾自说:“他最近好像迷上了唱歌,从哪弄把破吉他,白天弹,夜里弹,弹得我想丢鞋砸他玻璃,吵得我睡不好。”
“顾总和姜先生住的很近啊?”陶濛僵着脸说。
顾总不以为然点点头:“他家和我家同小区同一幢,更巧合的还是上下邻居。”
陶濛心里咯噔一声,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灵感一闪而过,很快又被顾总难得来的孩子气抱怨冲走了。
“也有可能他最近想要找的身边人是玩音乐的,想要投其所好。”顾总分析完了,又扭头看陶濛俊秀的脸,“他私下里没骚扰过你吧?”
陶濛想,如果找他问前男友消息算骚扰的话,那有过。
“没有,顾总在担心什么?”
“我能担心什么?”顾总说,“我就是怕他想要欺负你,这就有点过分了,你在我床上没太久,他就盯上了,虎口夺食。”
陶濛听的遍体生寒,忍着暴怒情绪,冷冰冰道:“姜先生…大概和我撞型号的。”
这话一出,顾总愣了愣,目光从他不太好看的脸色转到对面谈笑风生皆从容的姜揽脸上,足足有三十秒,顾总发出惊叹。
“原来是这样。”
陶濛心情不好,也就没追问到底是怎样。
因为顾总说的姜揽最近在倒腾吉他的事扰乱他心神,这个点太微妙,让他忍不住将姜揽往黎司植身上想。
会不会…姜揽感兴趣的是黎司植,不。
不可能的。
黎司植消失匿迹好几年了,就算感兴趣,也不……
陶濛快要被逼疯了,这一天下来的事汇聚在一起,像是好几个张开血盆大口的黑洞,想要吞噬掉他。
他在其中想要自救,想来想去,唯有自救办法就是去找黎司植。
逼迫他快点写出一首满意的歌,进军德尔美。
只要能入德尔美,拿到理想中的最高奖项,那么他在国内外的知名度都将有个全新提升。
到时候不管是他爸妈,还是顾总,亦或者在旁边试探的姜揽,都该重新掂量下。
是的。
新歌,如今只有新歌能救他。
陶濛想到这,手里酒杯不自觉往嘴里送,得快点去见黎司植。
这晚喝多的陶濛没跟顾总回去,由着顾总说要送醉得不轻的姜揽回家,他醉醺醺地点开手机打出租,一路从喧嚣不止的市中心到郊外静谧的寒山别墅,花了比平时高三倍的价钱。
陶濛无怨无悔,他就是要借着酒劲来找黎司植。
因为那天的落荒而逃,清醒时候的陶濛已经不能再装作没事人过来催促,他觉得丢脸。
许久不见的羞耻心终于在黎司植接二连三的追问下回归。
陶濛深感不耻,这也是他近来心浮气躁总反思的缘故。
出租车司机见他醉得太厉害,进好几次询问要不要帮忙,都被他摆手否认。
终于站到寒山别墅门口,门外的太阳板路灯照射的脚下路亮堂堂的,四周偶尔响起几道夜莺啼叫声。
深夜里钻入人的耳朵,顺着感觉往脑袋跑,将陶濛惊得后背都是汗。
他盯着那扇大门好一会儿,像是下定决心上前验证指纹开门。
咔哒。
一路摸进卧室,开门发现里面空空荡荡,黎司植不在。
这瞬间陶濛似乎酒醒了,也被吓坏了。
人不在,去了哪?
他仓皇失措的转身向往楼下跑,跑到一半摸出手机想要报警,都按出号码等待播出,他又停下了。
以什么名义报警,该怎么说?
难道要说我关在屋里好几年的人突然消失了吗?
那警方在找黎司植前得先将他抓起来,以他现在在圈内的影响力,这个脸当真丢不起。
陶濛举着手机趴在栏杆上,喝酒太多的后遗症出来了,头疼。
“……陶濛?”黎司植不太确定地喊。
陶濛倏然抬头,凶狠又怨怼:“你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