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司植淡淡道：“都不是。在你遭受事情上我不发表看法，你想出气，我也不会阻止。你是受害者，有权利有资格保护自己利益。”
韩婷汀抿紧唇，神态紧绷，看得出来很煎熬。
这两天她度日如年，闭上眼睛就是忘不掉的画面，她没被玷污却胜过肮脏。
她恨李志豪，因为他毁了她最美好的年华；她也恨黎司植，因为他目睹她狼狈时刻，像个高高在上的俯视者。
当人真在眼前出现，轻描淡写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她又不甘心：“你不想帮你哥吗？我可以给你个机会。”
第13章 不做弟弟-013
黎司植直觉这个机会后面藏着的是极度丧心病狂的要求，他没有答应，也没有答应的必要。
“你可能误会了。”他说，“我真没别的意思，来看看你也是被我妈央求的没办法。李志豪对我怎么样，相信同学三年，你也看在眼里。我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能以德报怨。我两身上的血缘关系我撇不掉，不代表我能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帮他忙。”
韩婷汀表情僵硬，像个在冰柜里待上数十年堪堪被拎出来的珍贵冻货，声调也是微冷的：“也就是说，你不在乎李志豪会怎样？”
“我想韩同学也没想过会让他去死。”黎司植意有所指道。
韩家再怎么只手遮天，也不可能弄死李志豪，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况且还有个李飞救命恩人噱头在，李志豪这个罪魁祸首多少也能保住条命，未来能不能好过。黎司植不做保证，也不想多问，更想让李志豪吃一堑长一智，经历此事老实本分起来。
韩婷汀确实没有这个意思，但她也确实没打算让李志豪好过。
她盯着黎司植，不相信他会对李志豪的未来真无动于衷：“你要没帮忙的意思，犯不着来见我，大可找个地方待着，回去撒个谎，说我不肯原谅，你爸妈也没办法来找我求证。说说吧，你来见我到底想说什么？”
黎司植稍感意外，从这刻起他将正视起韩婷汀来。这女孩似乎经历过那件事后宛如凤凰涅槃重生了，连智商都高起来，他来当然有别的目的，就是：“韩同学继续留在这只会触景生情，有没有想过去别的地方散散心？”
最好能散个三五年不回来，真好和李志豪原定轨迹错开。
他可以利用这三五年时间，让李家成为人生巅峰，完成任务。
韩婷汀神色微动，像极微风吹过，花草轻颤：“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抱歉，我只给出建议。这是韩同学自己的事，没必要带上我。”黎司植直白道。
他敏锐发觉韩婷汀和他所了解遐想出来的人设不一样，这女孩能和李志豪纠缠长达五年之久，大概也不会是个正常人，听听这不明事理的话，他几乎能预料出下句话是什么。
黎司植在心里默念台词：你既然没打算陪我一起，那还来提什么建议？存心让我不好受，还是想在我伤口上撒盐？
韩婷汀脸色一变再变，勃然发怒：“你既然没打算陪我一起，那还来提什么建议？存心让我不好受，还是想在我伤口上撒盐？”
黎司植暗自鼓掌，还真和他所想的一样，那这趟还真不该来：“我已经表明清楚来意，是去是留，韩同学自行斟酌，我还有事先走了。”
韩婷汀见他真打算走，倏然起立，声调冷硬：“我的话还没说完，你那么走了，不怕我真追究李志豪？”
“随便。”黎司植没回头摆摆手说，“你要是有本事让他进去几年，我还得感谢你呢。”
韩婷汀皱紧眉，眼神略茫然的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半晌看不见人才失魂落魄地跌坐回去，喃喃自语：“我怎么舍得离开这里？你还在呢。”
她看向黎司植带来的那杯奶茶，神态疯癫，又笑又哭：“你不要着急，我会让你乖乖回到我身边，直到一心一意爱上我。李飞，你为李志豪做那么多事，大概也不会介意替他赎罪陪着我的。”
黎司植走出韩家大门，外面阳光普照，独属夏季炙热迎面扑来，明明该汗流浃背的天，他却骤然打了个冷颤。
感冒了？
他搓搓胳膊继续往外走，先是去超市取回木叶茶买的东西，又去快餐店。
他没回家，怕被木叶茶念叨，今天来早了，也就早点上班。
领班还开几句玩笑话，惹得黎司植笑起来，大家伙其乐融融，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五点能回家的点，黎司植难得没回去，在街上闲逛，逛到就近小吃街，他抬脚走进去。
吃饭点，街里面的每家店铺人都很多，黎司植左顾右盼都看见合胃口的，再快要走出小吃街时看见了李志豪，对方不是一个人，在和三四个高大男人混成一群，有说有笑，神情怯意，丝毫不受韩婷汀的事困扰。
黎司植记得早上出门前木叶茶的样子，发生这种事，对方大概率不会让李志豪再出门，事情没解决前，出门恐怕会节外生枝。
那么，李志豪是怎么出来的？
又要做什么？
黎司植心里疑惑，没有贸然冲动跟上去，李志豪四人成虎，他单枪匹马的，被发现不见得有好下场。
现在李志豪对他没有兄弟情深，只有恨之入骨。
那天的事之后，他没和李志豪正面对上过，按照对方那个性格，想也知道会是什么样的。
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他更没必要主动送上去讨打。
黎司植想的很好，也在傍晚时分很好避开人，却在晚上下班提着东西回家路上被堵住了。
夏季蚊虫乱飞，昏暗灯光下飞蛾乱成片，投射在地上的光影斑驳不已。
黎司植多花几秒才看清李志豪身边的那几人，正是半下午见过的三个，看来那时候李志豪见人，是商量着晚上来堵他，并不是要干些不正经勾当。
他还骑着共享单车，没有下来的打算，长腿点地支撑着，车把手上挂着木叶茶准备的大礼包，淡淡看着四个排成排的人：“法制社会，半路打劫？”
李志豪火气憋好久了，那天先是被人打一顿，后来被警察提溜回去审讯再到放出来，被木叶茶耳提面命，数落数小时，跟黎司植相比较，在这件事上他做的不对他承认，可要和黎司植相比，他就百分不乐意。
在他心里，黎司植再怎么努力，也不配和他相提并论。
他自命不凡，没想到致命打击一环接一环。
想去给韩婷汀道歉挽回点交情，对方避而不见，甚至放出狠话，再来骚扰就法庭见。
为未来着想，他再想让韩婷汀不追究责任也只能和木叶茶灰头土脸的回来，又听木叶茶将主意打到黎司植身上，想让对方帮忙去见见韩婷汀，说个情。
在这件事上，黎司植是韩婷汀恩人，想来求个帮忙不算难事。
这是木叶茶所想的，落在他这里，那就是在心口上开刀子。
他李志豪办不成的事全让当初看不起的废物给办成了，这不就说明他比废物还不如吗？
李志豪骄傲至今，任何人都可以比过他，唯独黎司植不行，这人从出生到现在都是他的小跟班，出气筒，任打任骂不还口，这样的人，凭什么比过他？
所以他要给黎司植一个天大教训，让人好好看清自己的身份，也好看清自己的地位，不要动不动以为自己能行，能比他更厉害。
谁惹他生气，他都要找黎司植出气，有好些天他没有对人下过手，看来是舒坦太久，今天他就要趁着月黑风高，大干一架。
李志豪越看他表情越不爽：“我是你哥，打什么劫？你下来，我有事和你说。”
黎司植信他的邪：“谁家兄弟半夜说话在路上的？你还带着人，一看就意图不轨。”
“你是不是怕了？”李志豪问。
黎司植大方点头：“是啊，我怕了，怕你打我。”
李志豪：……
你怎么能那么坦然说出来的，大男子汉不要点面子？
黎司植举起手机晃晃：“我给妈发消息和定位，大概十分钟后她能到，你看，要不要这场谈话里再多加个人？我觉得妈妈肯定想知道你想聊什么。”
李志豪脸色铁青：“你还没长大吗？在外碰上事就知道找家长！”
“主要咱两是家庭内部纷争，报警解决不了实际问题，找妈妈不是更快点？”黎司植说着在那三个一看就是问题青年的人身上扫一圈，轻抬下巴，神态其实很平和，落在别人眼里不知怎么就有些嚣张，“你们三要掺和别人家的事吗？如果是，我可能考虑报警，如果不是就快走吧。”
那三人面面相觑片刻，不管李志豪的怒视，掉头就走。
酒肉朋友，轻拍就散。
这下一对一，公平了。
黎司植唇角微翘，讽刺道：“也不过如此。”
李志豪脸色比茅厕里的石头还难看：“李飞，妈妈说你今天去见韩婷汀想帮我求情，是真的吗？”
黎司植眯眼看他：“你希望是真是假呢？”
李志豪冷笑：“我看你是没办成，妈妈最近总说你比我有本事，我看也不过如此。”
咬重的那后五个字像是要还给黎司植似的。
黎司植哂笑：“想知道答案问就是，遮遮掩掩，怪让人恶心的。”
“你说谁恶心？”李志豪快步过来，看起来像是又想动手。
黎司植收起笑意，冷冷道：“说你。怎么，分不清求人办事和威逼利诱的区别？李志豪，想知道韩婷汀怎么说的吗？”
一提到韩婷汀，李志豪下意识顿住脚步，眼神一变生出期待来。
第14章 不做弟弟-014
李志豪像是丝毫不知道自己延伸出卖什么，他勉强压下内心汹涌的求知欲，装模作样道：“她都打算让我后半辈子在监牢里面过下去，那么心狠的女人，我为什么会想知道她说什么？妈妈说过，对自己心狠的女人不能要。”
都到这时候还不往木叶茶说过什么，李志豪有时的妈宝男属性让黎司植叹为观止。
他以为这话会让黎司植作对似的将结果说出来，谁知道这人也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只见黎司植若有所思点点头，竟然赞同道：“你说得对，那我便不说了，免得惹你伤心。回家吧。”
李志豪一口老血闷在嗓子眼，差点呛死自己，他瞪大眼睛像是要用眼神杀死黎司植：“你真不说了？”
黎司植莫名其妙：“说什么？再多待会儿，妈该下来问你我在外面做什么不回家。”
“你……”李志豪自觉气血上涌，拳头硬起来，想对黎司植那张布满无辜的脸狠狠打一拳，“李飞，你真够可以的。”
黎司植唇角的笑转瞬即逝，谦虚道：“哥，你说的哪里话。我能有今天的成长还不都是你‘教导’的好？论谁天天有个动不动拳打脚踢的好哥哥，也会学会隐忍，学会长大。你成绩那么好，该不会忘记有本书里面写着‘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的话吧？”
他这也算是给李志豪提个醒，现如今这些事都是他为自身发展做的。
如果李志豪能转过弯，听懂他的意思，老老实实的，那以后李家真发达起来，李志豪还是直接受益者，所想要的成功人士标签也能到手。
这是建立在李志豪识趣不作妖的基础上，倘若这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听话，他只好略施小计，让李志豪被迫听话。
李志豪张张嘴，想要底气十足的反驳两句，抬头对上他在明黄路灯下已然幽深的漆黑眼眸，不知怎么，到嘴边的话像被人用力捂住嘴般说不出来。
李志豪知道他和黎司植长得是几分相似的帅气，只是自己是偏木叶茶那等俊秀的帅，而黎司植是更偏向李武能那等大气端正的英俊，因此当他收敛情绪，那双眼眸便如未知深渊般瘆人，透着煞人地狠，让自己不由自主想臣服。
“我记得，你不用总提醒我书里面有哪些话，我比你读的书多！”
话虽这么说，李志豪却躲闪着黎司植的目光。
他在怕。
得出这个结论的黎司植心情相当愉悦，知道怕就说明还有救，不至于真在混乱时候添堵，这很好。
黎司植淡淡瞥李志豪一眼，收腿蹬车往家里骑，最好不是演戏。
让这一打岔，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近十一点，没想到木叶茶还没睡，卧室那边传出轻微鼾声，是李武能的。
妻子辗转难眠，丈夫倒头就睡，这对夫妻几乎可以说是貌合神离。
这也和黎司植无关，对上木叶茶宛如岩浆得滚烫急切眼神，他走过去将东西放在桌子上，轻声细语道：“对不起，妈。”
木叶茶浑身巨震，仿佛失去力气般跌落进沙发里，神情呆滞，轻声喃语：“你都没能劝说成功，那看来志豪的事，是真的回天无力了。”
黎司植面上装作不知该如何安慰木叶茶，手足无措，心里想得是，指望韩婷汀撤销申诉，倒不如你先将李志豪教好，儿子没问题，别人才不会通过法律手段维权。
“都是我没用，要是当初我和班里同学搞好关系，亦或者在我哥他们去酒吧玩的那晚，我请假不上班跟着去的话，应该不会是现在这样，妈，都是我不好。”
他主动将责任往身上揽，甚至还说到更前面的原因，这种懂事贴心的做法在这时很能暖慰人心。
也亏得是他这两句提醒，让木叶茶恍然想起些事来，当初他和李志豪同在一班，处境截然不同。
李志豪成绩好，懂得张罗，和同学关系不错；他成绩不好，沉默不语，光长得好，可不爱理人也白搭，加上李志豪时不时对他打骂，时间长久，自然没人搭理他。
那晚去酒吧，还是李志豪先斩后奏，他又往哪里提前知道跟过去？
木叶茶在心里将他和李志豪再多对比，得出结论心时冷时热，两个孩子真叫人难以取舍。
正在这时，李志豪跟着进门，也不知道在哪鬼混，衣衫凌乱，脸色难看，冲她敷衍点头就进屋，还将房门关的震天响，完全不顾家里人再休息。
也就在这刻，木叶茶内心摇摆不定的天平头也不回地朝某方垂下去，她抬头温柔地看着黎司植：“好了，这件事到底怎么样，妈妈心里有数，明天你还要上最后一天班，去洗洗休息吧。”
“好，妈妈你也早点睡。哥的事再想办法解决。”黎司植似真好心好意说。
木叶茶扯扯嘴，露出几天来难得的笑容，尽管比哭还难看：“再说。去睡吧。”
黎司植最后一天班是八月三十号，高三开学一个月，他以有基础为由，多在快餐店打工至今，现在要正式开学，他该结束工作回归学校。老板也知道这事儿，所以在当晚结工资的时候，给他包个大红包，让他明年高考加油。
黎司植很感激，老板心肠很好，会有好报，这天他上到下午五点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