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这是我最后叫你一声儿爸。我跟李立海过不下去了。离婚离定了,就这样吧。”雪雁跟李四公摊牌,不可能再回去的。
“大叔,雪雁还得再住一段时间呢,大夫说了,差一点儿要了命,我们也怕再抻着伤口,一时半会儿可不敢出院。出院我们就回家了,省得劳烦你,怪麻烦的。”李大嫂就在病床边呢,一点儿面子没给留,拿话挤兑李四公。雪雁住院两天了,从头到尾,送,没他李家什么事儿,是人家罗成送的。住院了,一家五六口子都在医院,就隔着两层楼,没一个说来看一眼的。还是罗家,罗刚和苏玉梅两口子来看过。压根儿就没把雪雁当人,没放在眼里,接什么接?这会儿显着你了?丁家又不是没人了。
“那就再养几天儿,养好了再出院。这钱是你妈给的,买点啥吃的补补。”李四公没有更多的话说,本来也不是嘴巧的人,从兜里拿出来一个用手绢包着的小包,直接入在床边上,站起来就走。
“你把这钱拿回去吧。我不用。”这回的事情花出去的钱,搞不好最后都得落到老两口的身上,本来就没有钱,还有一个儿子打着当棍呢,自己又不差他那几个钱,何苦欠这个人情呢。
雪雁给文强使眼色,文强拿着钱直接追出去,强塞回给李四公了。从始至终,那手绢包没打开过,也没人看那里面有多少钱。
雪雁接着在医院泡病号,等着公家单位上班,能走各项手续。
李四一家三口又住了一周才出院的,中间雪雁去看望过,发挥了影后级演技,做出伤得很重,强撑着去关心产妇和孩子的样子。还给留了二十块钱和奶粉。两口子已经收到消息,知道雪雁要跟李立海打官司离婚了,加上本来出事也懒不到雪雁身上。冤有头债有主,他们对雪雁态度就还好,恨李立海是恨李立海,各论各的呗。
文强在李立海出院第二天就回家了,雪雁的伤是咋回事儿丁家人心里有数儿,她自己完全可以自理的。丁大嫂留下也是做个样子的。他得回去盯着李立海,不能让他跑了。
光是自己盯着还不算,不发动了他的哥们儿,各个村屯的都有,李家屯的也有。帮着他盯。他是下了狠心,没离婚之前,李立海要是再想跑,他就再把他另一条腿也打断,看他还怎么跑。要是经官了他还犟着不离婚,他就打到他离婚,文的不行就武的,还没治了呢!
雪雁这边岁月静好的“养病”,功夫都是用在暗里,也都是丁大哥在跑的。
李家可没这么消停。
李立海一接回家,李三儿可算是解放了,一分钟都不多待,回家跟媳妇儿继续过他们的小日子去了。
李四公跟胡香秀是恨不得没这么个儿子,李老爷子更是一眼都不想见他。也都不管他。直接把人送回后院他自己的房子就不管了。两个儿子还留在前院没给他送回去,到了饭点儿做了饭给他送一份儿,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还是胡大姨,让罗成到树林地里砍了个小树给做了个拐仗,好歹能让他拄着出门方便,还让罗成每天来一趟,帮他收拾一下。
“离了吧,我让刚子打听了,有医院的证明,人家告也有理由。丁家还有人脉,真在背后动点儿手脚,判你十年八年的,你怎么办?”丁大姨看李立海的时候,就劝他。
“离啥呀,离了孩子怎么办?她那心怎么那么狠呢?自己找着挣钱道儿了就想走了?也不想想孩子没有亲妈,日子咋过?”胡大姨来了,胡香秀也到后院来,听到她姐的话,她先不干了。
“你现在说这些有啥用?人家已经要离了,还看你愿意不愿意啊?要说,咋地都是离,还不如咱们主动点儿。雪雁那孩子不是个没良心的,咱们痛快点儿,还能让她念个好儿。往后你对孩子好点儿,她能不领情?当妈的,就没有能不管孩子的。有孩子在,她对你们肯定差不了。你要是非得动硬的,真把剩下这点儿情份也耗干净了,成仇儿了,能有什么好处?”胡大姨苦口婆心。
“有孩子在手里,她能咋滴?”李立海这是要拿亲儿子当人质的架式。
“竟说胡话。那不是你儿子啊?虎毒还不食子呢,你还要拿亲儿子威胁孩子他妈?我说句不好听的,你要是判了,孩子一个你都别想留下。要是私了,再怎么滴,孩子是李家的根儿,她一个人也带不了仨孩子,咱怎么也能留一个吧?别在这当口儿犯傻,不值当。人进去,就啥都没了。再说,丁家在兴隆镇这些年,那是多大的势力,咱们惹得起吗?以前是雪雁给撑腰,她要是不说话,不说丁老大,就是丁文强,你惹得起?不离婚,他就是小舅子,小舅子打姐夫,打死都没人给你做主,你怎么办?”胡大姨分析所有的厉害。
当然,内心深处,也不是不担心,万一丁家迁怒,以后罗刚想往走的时候,人家一句话就能断了他的路。现在结个善缘,没坏处。再说了,强扭的瓜不甜,就李立海这么个作法,雪雁要是死了心,就不跟他过了。人家往娘家一待,离不离的,家不也没了吗?
“她也伤我了,能告得了我?”李立海有点儿不确定了。
“哎,也是该着。你这伤看着重,大夫不也说了,只是轻伤。她那伤,看着没咋滴,可是地方儿不好啊。大夫给开的诊断,刚子是亲眼看过的。还是你先动的手,这个当天派出所就来人问过,咱也做不了假了。”派出所来问的时候那也是有技巧的,当时家里正在办丧事,老人孩子都是六神无主还没回神的状态。都是照着实情说的。都是上岁数的人,本本分分一辈子,见到警察脚都转筋,更别说让他们想到帮着李立海说慌了。再说,还有孩子呢,小风都三岁多,会学话了。人家清清楚楚的说了,是他爸先打的他妈。孩子不知道为啥要调查,只会实话实说。有孩子的话垫底,大人更没法儿不说实话了。
“那我也不能这么便宜了她。让她带着我的孩子去跟别人过逍受遥日子?美得她?我孩子不能管别人叫爹。”李立海被他大姨说得犹豫了,但还是嘴硬。
“你跟大姨说说,到底是听谁吹的歪风?让你觉得雪雁给你戴了绿帽子的?”胡大姨都无语了,她过后也知道李立海为啥一回来就一身的邪火,这会儿又一口一个跟别人过,这是从哪听到的话儿呀?是不是傻?
“冯屯老赵家的大小子,在省城见过她,说她穿得妖里妖气的,跟人家跳舞。还跟别人去过家属院,那能是啥好事儿?她那钱还能是怎么来的?”还真是有名有姓的能说出来爆料人来,李立海可硬气呢。
“哎呀,我咋说你好呢?老赵家的大小子都臭大街了,他是咋跑的,你不知道吧?你问问你妈。他是跟他小舅子的媳妇睡到一起让他丈母娘抓了个正着,他小舅子拿刀要砍他,才跑的。那种人说的话你也能信?雪雁回来就跟我家刚子媳妇说过,她在省城卖衣服了,是跟文强一起干的。还说年后带着刚子媳妇一起去,要像你说的,是挣的那种钱,她敢带别人吗?你信不着你自己媳妇儿,我可是信得着我儿媳妇。
再说了,丁家那样的人家,丁老大不怕丢官啊,能让他妹子干那行?丁文强一天在大街上混得人五人六儿的,要是让人知道他姐干那个,他还能出门儿?我说你小子是不是傻了?啊?你少跟我这儿扯犊子,当我不知道你有几根毛儿呢?你不就是想立威,想占个先儿吗?想拿住人家,让人家觉得理亏了,钱就好要了是吧?我话就说到这儿,你爱听不听。有能耐你就蹲监狱去,跟我有啥关系。”胡大姨也是气得不行了,理由咋那么多呢?说来说去,还不是钱闹的。
“那就让她给赡养费吧,要不然就摊饥荒,妈,你跟我爸还有多少债?都给我,我跟她分摊。”李立海就是不松口。
胡大姨起身就走了,把门摔得哐当响。
“别别别,用不着你。老二,你可别提这个话,她那边儿还有三千贷款呢,我们可没欠那么些。到时候咱得赔上。”胡春秀吓坏了,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还指望他帮他们还钱?那是不可能的。就是想着从雪雁那儿卡点油儿出来给他自己,他们老两口的钱还得自己还。这要是真摊了债,那边儿欠那么多贷款,那不是越分越多?
没有一个人站在自己的一边,都劝自己乖乖签字离婚省得惹麻烦。李立海心里有动摇,也有不服气。
这气他得找办法出出去。
你不是想离婚吗?我就拖着你,拖死你。你不是想告吗?我让你找不着人,我看你上哪告我去。
养了十来天,腰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就想跑,拄着拐杖,大半夜的往出走。
都没敢往兴隆镇上去坐车,就怕让丁家人看到。而是往另一边离得更远的红岗镇上走,那边离李家沟三十多里路,还有一个特别小的火车站,每天有两趟最慢的每站都停的火车经过。
大冬天的,又是一条腿,一瘸一拐的,走了大半晚上加上一个白天,第二天下午了,才将将赶到红岗镇火车站。
“嘿,上哪啊?”
刚进售票厅,文强的声音就传过来了,吓得他当时就坐地下了。
“想跑?我是不是说过,你跑的话,另一条腿也别想要了?哥们儿今天连轮椅都给你带来了。你选吧,是用铁锹砍,还是用砖头砸。”文强跟两个哥们儿一起,把人拖到人少的地方,一手拿个铁锹,一手拿个夸头惦着,让李立海选。
“强子,强子。你放过我这一回。咱这就走,回去跟你姐离婚,行不行?我签字,我签字。你说咋滴就咋滴,行吗?放过我这一回。”李立海秒怂,文强会跟他动真格的,他一点儿都不怀疑。
“放过你?那怎么行。你签了字儿,再收拾你可就明不正言不顺了。”文强说着手里的砖头就下去了,一点儿没留手。
这年头儿就是这样,民不举官不纠。也确实跟胡大姨说的那样儿,小舅子打姐夫,用是给人家姐姐撑腰的情况下,那真是打成啥样都没地方说理去的。当然,也没理。
打完了,把人拖到轮椅上,直接送到卫生所,包扎好。文强才又找了辆车,拉着他,直接往青山县走。
到了县里直接给压到婚姻登记的地方。
收到他哥们儿的信儿,知道李立海往红岗镇跑的时候,他出发撵人之前,就给丁大哥送了信儿,让他拉雪雁到婚姻登记处等着了。
“我要老二,就这一个条件。”临签字之前,李立海还是留了一手。
“不行,我净身出户,什么都不要你的。孩子都归我。”雪雁不同意。
“那我就不签,你弄死我都不签。就是坐牢,我也认了。我就是坐牢,我就不信法院能把孩子全判给你。”李立海死鸭子嘴硬就不松口。
来来回回拉踞了两个多小时,雪雁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孩子,用了人家的身体,孩子就是她的责任,就得受着。
李立海就是不松口,腿疼得汗把棉袄都打透了,也不松口。软话硬话丁家哥俩儿都说了,全都没用。
法院那边儿早都打听好了,真要告,说到底是家庭矛盾,李立海就是判了,也判不了几年,孩子更是不可能全都判给女方。这年头儿在处理离婚的时候,就是这么操蛋。你能怎么办?
“签吧。”最终,雪雁到底把字签了。
“孩子抚养权给你,我养,这总行吧?”心里怎么都是过不去,想起来,上辈子也遇到过很多,夫妻离婚的时候,孩子判给男方,但是亲妈舍不得孩子,把孩子带身边养的。
“行。”这次李立海答应得很痛快,有抚养权,他什么时候想要就能要,又不用他养,那感情好啊。而且,正是因为雪雁对孩子这么执着,他心反倒是落地了,有孩子在手里,那还弄不出她手里的钱来?
终于,虽然并不是很满意吧,婚总算是离掉了。
雪雁自由了。
之前准备的医院的诊断,还有丁大哥特意找人做的日期写到了年前的贷款单子,全都没用上,白忙活了一场。
“也不能算是白忙活,没有那些个东西,李立海也不会那么容易就签字。”丁大哥顺便教育弟弟妹妹,所有的工作都不会白做,都是有作用的。
“就是小雨,我觉得李立海没憋好屁。我怕他以后借着孩子生事儿。”文强挺闹心,没完没了呢。
“没事儿,车到山前必有路。婚不也离了嘛。以后总有办法的。”雪雁反过来开导文强。
当然不会告诉他,再过上半年,就要开始最严的一次严打了。
到时候,除非李立海改邪归正做个规规矩矩的好人,要不然,把他送进去可太容易了。人进去了,也就消停了。
李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闹得也算是轰轰烈烈,雪雁出院就回娘家住了,两个儿子也都让文强接过来了。街坊四邻很快就知道她跟李立海离了婚。
大过年的,出这样儿的事儿,又是农闲的时候,没事儿干都爱听八卦,还有李大嫂的娘家那种不怕家丑外扬,死命的帮着李家往外宣传的,没几天就传得沸沸扬扬。
这时候,丁大嫂之前下的那一步就起了作用了。那位快嘴的大姐,把医院里看到听到的事儿,讲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还做了一些艺术加工。很快,镇上的人就都知道,李立海都做了些啥缺德事儿。
媳妇儿差一点儿打死,奶奶直接吓死,大嫂流产,弟媳妇早产残疾女儿。
就当听这些个事儿,谁听了不得骂他几句?谁不得同情同情雪雁?
这就是舆论的力量。
李立海离完婚回到家,没待上半个月,就又走了。待不下去,都明着骂他排斥他了,还怎么待?
李四公和胡香秀这对当爹妈的,更是被讲究得多。他们没地方跑,只能受着。
“姐,要去进货吗?”
家里都安顿好,稳定了,正月都过了。雪雁的伤也好得差不多。文强就问她,想出去挣钱了。
“不去了。我想干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