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枸杞茶——吴漾
时间:2020-12-22 07:09:57

  有一瞬间,不知道是该心疼自己,还是该心疼姚星河。
  控制不住地去想,姚星河是不是真的有过女朋友。
  是不是真的就是那个叫乔唯一的学姐。
  是不是因为在感情里受了伤,所以才不想提,才说从来没有过。
  原来那个叫做乔唯一的学姐,也没有对他很好啊。他似乎只短暂地快乐过半年的时间,然后就孤单地度过了后来的两年。
  想到这里,宋杞就觉得心脏又被揪了起来。
  她有些想不明白,也有些酸涩,为什么自己视若珍宝的人,会被另一个女生这样肆无忌惮地伤害着。
  虽然也知道感情这种事说不清对错,也没办法勉强,但她却依然觉得姚星河很可怜,比她更可怜。
  甚至完全站在了他的角度去考虑,去替他委屈:男生明明那么好,乔唯一为什么还要把他甩掉呢。
  *
  周二上午,军训中场休息的时候,校文艺部的学长学姐拖着音箱来到大操场,一边现场纳新,一边问大一的新生们有没有会才艺的,可以在校迎新晚会上表演。
  谷谣古筝弹得很好,马上跑过去跟那几位学长学姐聊了起来。
  宋杞拿着宣传单看了会儿,又默默地把它折起来揣进口袋里。
  姚星河看到她这动作,就走过来坐到她旁边,温声建议:“你不是学过耍剑吗,不想到迎新晚会上展示一下?”
  宋杞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将手背贴上他的额头试了试温度,然后自言自语道:“好像不烧了。”
  这话惹得姚星河的眼睑颤动了几下:“嗯,幸好有你带哥哥去医院。”
  “你想看吗?”她收回手,望了一眼远处的谷谣,又回过头来看着他的眼睛问。
  姚星河神色微怔:“看什么?”
  小姑娘盘腿坐着,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捧着脸,像打坐累了暗暗偷懒的小道士。
  嗓音也倦倦的,掺着些难以形容的小委屈:“你以前不是总想看我耍剑吗,你要是想看,我就去。你要是不想看,我也不想去给别人表演。”
  姚星河忽然想起她18岁生日前夜,在棠溪一中操场上,小姑娘忘情舞剑的自由模样。那是他珍藏着不敢轻易回想、却总能悄悄潜进他梦中的美好景象。
  于是轻快地笑出声来:“哥哥特别想看,从来没有见过你耍剑的样子,很期待。”
  像是瞬间有了动力一样,宋杞嗖的一下站起身来,嗓音里还带着鲜明的雀跃:“那我去报个名儿。”
  姚星河看着她的背影,油然生出一种老父亲才有的欣慰感。
  小姑娘,好像在很用心地实现他的愿望。
  她怎么这么好。
  *
  自此,宋杞每天晚上都有了一个小时的自由时间,用来准备节目。
  在某个晚上,谷谣灵光乍现,忽然跑过来兴奋地跟她说:“小七,我这次弹的曲子是许嵩的《宿敌》,你听过吧?这首曲子那意境就是刀光剑影、危机四伏的,你正好表演舞剑,咱们完全可以合并成一个节目!”
  宋杞眼光一亮,当即同意了:“好主意啊。”
  可不知道是因为好几个月没拿剑手脚生疏了,还是因为她没了搭档所以少了耍剑的感觉,总之几次排练下来,效果都不是很理想:招式和歌词搭配不好,动作和拍子也和不太上。
  就这样忧愁着,在回宿舍的路上,蹲在路灯下,一边拨着花坛里的小石子,一边给许鹤周打电话。
  “我现在耍剑的状态很不对,这样下去,节目肯定要被淘汰掉,”说到这里,负罪感就涌上来,“我倒是无所谓,但很怕连累到舍友,让她也上不了晚会。”
  电话那头的许鹤周笑得清澈爽朗,甚至还有些得意:“是不是终于发现,离不开你师哥了?”
  宋杞忧伤地叹了一口气:“我就是发现,你不在旁边跟着耍剑,我眼里就没有目标,找不到方向,耍得很凌乱,没有章法,所以一点也不好看。”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
  宋杞把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像个收起所有刺后蜷缩成球的小刺猬,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孤单格外可怜:“你知道的,中途放弃也不是我的性格。这周六晚上我们休息,我到时候去找你好吗,你帮我想想招式,顺便陪我练一会儿行不行?”
  许鹤周拒绝得很干脆:“当然不行。”
  这有些出乎宋杞的意料,愣了半会儿才想明白,拍了拍额头:“我差点忘了,我们已经不一个学校了,我休息的时候,你说不定还在军训。”
  说完这句话,就听到许鹤周呵出一声笑,用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语气跟她说:“宋杞,你都已经成年了,怎么还是没学会大胆许愿,大胆幻想?”
  “什么意思?”
  “你这想法太渺小了。什么周六休息,跑过来找我,陪你练一会儿,这能算是愿望吗?你应该直接问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排练,一起去迎新晚会上表演?而且,应该是我去找你才好。”
  “啊?”宋杞压根儿没想到还可以这样,听到许鹤周说的办法,精神瞬间振奋起来,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行,忧郁地说,“你还在军训,怎么能过来跟我排练。”
  “谁的大学还没个迎新晚会啊!宋杞,你师哥长得帅气耍剑又好,当然不可能错过在迎新晚会上展示的大好机会,早就给自己报了名儿。咱们就一块儿排练,我陪你在景大演完,你再陪我到青萧演。怎么样,是不是个好办法?”
  宋杞彻底放下担忧,从地上蹦起来:“好啊!”
  *
  许鹤周做事一向认真,效率一向很高。
  第二天晚上他就过来了,来的时候还买了好几盒切好的水果,热情地跟谷谣打了招呼,然后把水果递给宋杞:“我去换下衣裳。盒子下面有牙签,你跟你同学先吃着。”
  谷谣都看呆了。
  直到许鹤周走进教学楼,她才回过神来,攥着宋杞武术服的宽大衣袖:“这就是你说的耍剑小师哥?天呢,他怎么可以这么帅?!眼睛也好看,跟你的有一拼哎!”
  宋杞的内心生出小小的自豪,笑得也格外得意:“是吧?他学习还好,从初中到高中,几乎每次考试都是班里的第一。”
  谷谣疯狂点头:“说话也很温柔有没有?声音也好听啊,还买这么多吃的,又绅士又大方!也太完美了!”
  “他一直特别好。”宋杞坚定地说。
  谷谣的眼里浮出些羡慕的泪光:“为什么你认识的人都这么好,星河班助是这样,许美男也是这样。”
  “哈哈。”
  谷谣想到了什么,看向宋杞,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为何身边有这么优秀的男生,你还是单身?”
  宋杞:“……这有什么关系。两个人对我都不是那样的喜欢。”
  谷谣摸了摸下巴,目光又飘向教学楼,喃喃道:“不一定哦。我看他俩对你都挺上心的。”
  “上心,也不代表就是喜欢啊。”宋杞垂下眼睑,踩了踩石砖缝里的小草,嗫嚅道。
 
  ☆、万敌不侵
 
  自从许鹤周过来之后, 宋杞耍剑的感觉一天比一天好,甚至找到了高三时候在操场耍剑时的巅峰状态。
  谷谣也很厉害,又从隔壁信息学院找来一个吹笛子的女生, 和音更丰富了一些。
  至此音乐和招式终于配合起来, 许鹤周支起相机录过几遍, 跟宋杞回看的时候,宋杞都忍不住傻乐。
  宋杞拍了拍他的肩:“你就是厉害啊!”
  许鹤周得意挑眉:“那是当然, 你师哥无所不能。”
  *
  9月18日, 晚上6点,各个学院的大一新生在教官和班助的带领下陆续进了体育馆就坐, 20xx届迎新晚会将于今晚7点开始。
  宋杞和许鹤周已经在后台化完了妆,男生女生长得本来就赏心悦目,这一化妆便更出众了, 何况他们还穿着仙飘飘的衣裳、提着银闪闪的软剑在走廊处比划, 于是来来往往的学生忍不住驻足看他们,还有好几个学长学姐过来想跟他们合影。
  许鹤周摸了摸头发,低头问宋杞:“星河哥哥现在允许你拍照了没?”
  宋杞哑然失笑:“当然,我现在都成年了。”
  于是许鹤周才放心大胆地拉着她摆剑招, 跟所有想合影的学生都拍了照, 拍的时候还忍不住指导人家。
  “嘿哥们儿,你可以从左边拍,注意黄金分割线, 这样构图会好看。”
  “学姐, 你站这儿, 这儿面向光源,显得人皮肤好。”
  “小哥,你握着两把剑比个交叉的姿势, 我俩在你旁边打拳,会很酷。”
  宋杞揪了揪许鹤周的衣袖,小声吐槽:“你怎么又变得跟小时候一个样儿了?”
  许鹤周扬起下颌,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这就是我的本性,从来没有变过。只是这么多年,被星河哥哥给压制住了而已。”
  “你刚才说的构图,光源,好像很专业,是从哪儿学的?”
  许鹤周掏出手机,打开一个摄影专栏指给宋杞看:“有个叫【萧条】的大神开了个摄影和修图的专栏,写得很详细,你要是想学,我就把专栏地址发给你。”
  正想再跟许鹤周聊两句摄影的事儿,却猝不及防地听到背后有人说:“乔唯一,我们要不要再对一遍串场词?”
  宋杞愣怔片刻,恍惚着回头朝那边看去。
  一个高个子、长得漂亮又有气质的女生,正捏着提词卡跟男主持人顺开场词。
  她穿着雪白的连衣长裙,裙子瞧着是绸缎质地,柔滑得像一汪雪水从她肩头洒下来,一路漫过玲珑妙曼的身段,最后溅落在细细的脚踝上,好看得叫人心惊。
  好像有一句台词不够妥帖,女生便探着身去看男主持人的提词卡,挽起的长发恰在此时散落了一缕,轻飘飘地落在她修长皓白的脖颈上,称得她整个人温婉又静美。
  宋杞甚至想到了《诗经·卫风》里的一句诗——肤如凝脂,领如蝤蛴。
  许鹤周顺着她的目光也瞧了几眼,似乎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于是用胳膊肘碰了碰她,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她没你好看。”
  宋杞耷拉着眉眼,嗓音里浮出浅浅的无奈:“你也不用昧着良心说话,我跟她谁更好看,我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
  许鹤周的语气就严肃起来:“我是认真的。你也就身高比她低一些,但你也不矮啊,是她太高了。”
  宋杞轻笑:“行,你是认真的。”
  她没时间顾影自怜了,心里控制不住去想别的事:比如乔唯一为什么会不喜欢姚星河,比如姚星河是不是还喜欢着乔唯一。
  “宋杞!”谷谣从化妆室出来,一边喊她,一边往这边跑,看着她盘起的丸子头,举起手中那排小发卡,兴奋地说,“你不是怕头发散开吗,我给你找来了这个!”
  宋杞刚要回头说谢谢,就见本来在不远处对词的乔唯一倏忽抬头,往她这边看过来。
  两个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视线相撞。
  宋杞发现她在审视自己,于是目光也没有收回来,而是淡定地望过去,观察着她的眼神和表情。
  就发现乔唯一缓缓勾起红唇,迈着长腿,腰肢款款地朝她走来。
  “你就是宋杞?”她垂眸笑着,语调张扬热烈,满是自信,“姚星河那个小朋友?”
  这声音,连同“小朋友”三个字一起出来,惹得宋杞身形一滞,心脏骤然瑟缩,身体也不受控制地产生筋脉撕裂才有的痛感。
  她就是那个,替姚星河接电话的女人。
  原来乔唯一就是她。
  许鹤周觉察出宋杞的不对劲,默默地把她拉到身后挡住,嬉皮笑脸地跟乔唯一说了一句:“你谁啊大姐?”
  乔唯一被这句话逗笑了,饱满的红唇绽开来,清爽的笑声洋溢在走廊里:“哈哈哈哈哈,大姐?”
  许鹤周面色哂然,勾起唇角:“你收着点儿啊,别笑岔气。”
  乔唯一抬起手腕,柔柔地搭在男生肩上,身子也靠近了一些:“真是个不会说话的弟弟,白瞎了这么好看的脸了。”
  许鹤周反手握剑,用剑柄把肩上的手挑下去,笑得比乔唯一还招摇:“还行吧,比说话不好听,长得还不好看的大姐你,强那么一些。”
  谷谣被这对话和场面惊呆了。
  什么叫,说话不好听,长得还不好看?
  她忍不住怀疑许鹤周的审美:你的眼神是不是有问题?这可是小乔女神,景大校花,顾盼生辉,摇曳生姿,真正的高富美!
  乔唯一没跟许鹤周计较,而是绕过他,又打量起宋杞来,好像顾忌着什么,所以言语间并没有攻击她,只是眯起眼、勾着唇,一副欣赏小动物的模样:“小朋友瞧着有点瘦小哦,性格也有点软软的,是不是我吓着你啦?你怎么不说话呀。”
  许鹤周又想开口,宋杞却抢先说:“这位大姐,分手后还这么关注着姚星河和他身边的人,是不是一直单恋姚星河,压根没忘记他啊?”
  乔唯一蓦地僵住,浓密的睫毛向上戳着,原本不可一世的张扬气场明显地弱下去几分。
  宋杞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前半句虽然是胡诌的,但后半句我肯定猜对了,她这样针对我,就是因为根本没忘掉姚星河。
  许鹤周有些不可思议,低头问宋杞:“这是星河哥哥的前女友?”
  宋杞没说话。
  乔唯一却从方才的震惊中抽离出来,又换上那副风情万种的模样,看着许鹤周说:“姚星河是我的前男友,”顿了顿,眉目流彩,“之一。”
  许鹤周嗤笑了一声,也没理她,而是看着宋杞,发表了自己对于这件事的看法:“哥哥的眼光可真够差劲的。”
  宋杞精准地接收到许鹤周传递过来的信息,也用同样的表情看着他,像是说相声,彼此配合得天衣无缝:“可不就是呢,改天你可劝他劝吧,如果每一个女朋友都这样,那他这辈子还有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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