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就出院了?”小姑娘站起来,压根儿没怕他,甚至错了错唇角,虽然话是在关心,但嘲讽的意味比夜晚的温度还叫人不可忽视,“当时伤得可挺重的,留下什么后遗症了没?”
“小嘴可真厉害,”他涎笑着,又掏出打火机,“就是不知道,这张嘴给姚星河用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厉害。”
可能是长这么大还没有人给她讲过什么龌龊荤话,所以小姑娘懵怔三秒后,肉眼可见地被这句给惹毛了。
手指收成拳,下颌扬起来,牙齿暗暗用力,腮边的肌肉崩得很紧。
严诺甚至能在这不太明亮的环境里,看到她眼底渗出的淡淡血色。
打火机滚轮转动发出“嚓”的一声响,他攥着手里的烟就着火光全部点燃,眨眼的瞬间,烟雾就以蓬勃之势往外扩散,一部分被寒风吹弥了,一部分则吹到了小姑娘面前。
不出所料,小姑娘的眼睛被烟雾刺激得更红了一些,还抑制不住闷咳了几声。但她凛冽的目光却没有缓和半分,直勾勾地盯着他问:“上次就是这个打火机,把姚星河烧伤了对吗?”
他当即挑眉,心生快慰:“就是这个,怎么着啊,你还想给……”
你还想给姚星河报仇吗?
但这句话压根没说完,就看到小姑娘以狼一般迅敏的姿态朝他的手横腿扫过来!
力道之大,速度之快让他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结实的牛皮鞋面砸向他的手背,发出“邦”的一声响!
打火机和烟卷纷纷脱手掉落雪地,摔出星星点点的火,烟雾在冰上滞缓了片刻,最后四散而去。
严诺看着瞬间变成绛红色的手背,上唇边缘抽搐了几下,怀疑人生道:“你练过?”
说着就上前两步,想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按在墙上扇耳光。
扇完之后再亲这张厉害的嘴儿,管她同意不同意。
小姑娘却敏锐地躲避了他的攻击,甚至倒退两步,又来了个后旋踢。这一下他又没躲开,力道完完全全撞入他胸膛。
他被踹得后退两步,胸腔发出砰砰的心跳,皮肉传来钝钝的疼。不用看都知道上面有个大血印。
“我操/你大爷的!”
两次攻击落空,严诺真的火了,也顾不得对面是女生,应激反应一般,掏出自被姚星河殴打过后就随身携带,且经常把玩的进口蝴/蝶/刀。
并在面前小人震惊的目光中,手腕借力一抖,甩出了锋利无比、闪着银光的刀刃。
*
中心医院是离丹诸校区最近的大型医院,但是离凤吾校区却很远。
终于联系到姚星河以后,乔唯一就在心里暗暗给姚星河定了个倒计时器,时间是40分钟。
但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27分钟就赶来了医院。
宋杞还在做手臂尺动脉缝合手术。虽然进手术室时医生说因为送来得很及时,小姑娘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乔唯一和萧时光想到小姑娘手臂外侧汩汩冒出来的血,想到小姑娘苍白到跟纸一样仿佛一戳就能破的皮肤,想到那会儿在车上、她开始出现休克前兆反应,就还是感觉心脏被揪着,完全不敢落到实处。
良心发现后去而复返的严诺比姚星河更早赶到医院,此刻正坐在手术室外的金属长椅上,扶额发呆。
认识快三年半了,乔唯一只见姚星河两次万分凶残、极致暴戾的模样。
第一次,是在教5五楼的室外连廊上,他在深夜天台风的吹拂下,睥睨着她,用悠缓沉寂的语调说出轻蔑沉郁、阴森可怖的威胁:“要是敢找她的麻烦,咱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第二次,就是现在,他一拳把严诺撂倒在金属椅上,又攥着他的衣领把他拖起来,带着全身蛮力把他撞上墙面,然后以略微的身高优势,按着他的脑袋往墙上砸,就连墙上开始出现淡淡血痕,他都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完全无视了她和萧时光,在小姑娘出来之前,他眼里只有罪魁祸首。
也省去了所有的言语上的威胁,只有暴力,只有报复。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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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骂我
同时, 乔唯一也对萧时光产生了新的认知。
平素里的那个他,好像从来没有发过脾气,生性散漫对什么事都不上心, 但却也从不是放任自己消极堕落的人, 不是阴郁冷血的人, 恰恰相反,他总能用三言两语解决身边朋友面临的极大困扰, 又总是在紧要关头给予旁人克制而理性的支撑。
但今夜, 上述认知悉数崩塌。
她发现萧时光靠坐在夜晚冰冷的医院长椅上,却像是坐在午后暖洋洋的咖啡馆里一般惬意, 看着五步开外的姚星河疯狂殴打严诺,一直静默观望着没有任何上前阻拦的意思。
甚至在她打算过去拉一下姚星河,让他别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的时候, 被萧时光抬手挡了挡。
他清淡开口:“让姚星河先揍一会儿。”
“你说什么?”乔唯一因他不多见的冷漠而惊悚, “都见血了,再这么下去就出大事了。”
萧时光浅笑着开口,但眸色极其倦冷:“严诺也知道自己很该揍,所以才没还手。等真的撑不住了他自然就会推开姚星河, 那时候再上去也不迟。”
“……”
没过一会儿, 求生的本能促使严诺开始反抗了,姚星河打他一拳,他就顶着姚星河的胸膛也想揍他一拳。
这时候萧时光才放下搭在膝盖上的另一条腿, 一改往日懒散本色, 冲到严诺背后抱住他就往外拖。拖的过程那两个人一刻也没停止厮打, 但严诺被萧时光控制着,力道根本施展不开,所以又被迫挨了好几拳, 直到护士听到动静跑过来骂他们,他才跟姚星河彻底拉开距离。
局外观众乔唯一算是看明白了。
忍不住扯了扯唇角:这算哪门子拉架,这是再明显不过的2对1,萧时光可真行。
“要打架就滚出去打,看你们都是大学生,没想到这么没素质,”护士长气到脖子都涨红了,瞪着眼睛扫视过姚星河和严诺,厉声威胁道,“再动手我们就报警了!到时候拘留十五天,手术室里的病人出来了你俩谁都见不着!”
乔唯一听到了清晰的,又带着极大抑制的咬牙声。
转头的时候,看到姚星河下颌处的皮肤崩得很紧,颌角的线条通红一条,在雪白的皮肤下衬托下分外鲜明。
“墙上的血是怎么回事?!”护士长指着白色墙面上的痕迹,又恨又急,“你俩谁的?”
严诺摸了把后脑勺,看着手指上沾染的血,骂骂咧咧好几句后,顶着乱成鸡窝的头发和皮青脸肿的面皮站出来:“是我的。”
“跟我去包扎吧!”护士白了他一眼,大步流星走了。
严诺狠瞪了姚星河一下,发现男生的眼睛红得可怖,被医院的冷色光源照射着,肤色变得素白无色,虽然他没受伤,但整个人瞧着却没个人样,反而像是电影里半夜行凶嗜血如命的恶鬼。
怕再激怒他又被揍一顿,于是仓惶地收回目光,赶紧跟上护士长走了。
手术室外重归安静。
三个人站在走廊里,彼此心境虽有不同,但或多或少都在担忧着里面的小姑娘。
萧时光靠着墙裙,低头看到姚星河手背上大片鲜红的瘀血,开口问了声:“要不要给你买个云南白药喷雾回来处理一下?”
姚星河沉默好几秒,恹恹地摇了摇头,算是拒绝。
“行吧,”萧时光把手抄裤兜里,没了方才看严诺挨揍时的冷漠,嗓音变得从容温煦,“别担心,医生说送来得很及时,”说到这儿,拍了拍姚星河的上臂,“是唯一送她过来的,闯了多少红灯,超了多少车,超了多少速也不记得了,应该是把一整年的分都扣完了。对了,还搭上了一条丝绸的围巾当止血带。”
虽然知道萧时光这是在说她的好话,但她很不喜欢用这种方式被姚星河重新看得起,而且姚星河看不看得起她,她早就不在乎了。
于是摆了摆手,也同萧时光一样靠在墙上:“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围巾不差这条,驾照分我到时候买别人的销掉就行了,”但说到这儿,倒是想表扬表扬萧时光,就看了姚星河一眼,认真道,“萧时光救人很专业,医生也夸了急救措施做得不错,没他在的话我是完全不行的。”
可说完这些,又觉得很没意思。
男生还沉浸在小姑娘受伤的难过中,他两个人虽然在陈述事实,但听着多少有点儿像邀功。
于是静默了半晌,赶在姚星河误会她以前,直起身来:“我先回了,你俩在这儿继续等。”
“乔唯一,”从来到医院到现在,一直没说话的姚星河忽然开口叫了她的名字,嗓音像被风沙磨砺着,沙哑浑浊得厉害,“谢谢。路上,注意安全。”
她把双手揣进修身的皮夹克里,下巴微扬,唇角噙着笑,姿态一如既往的矜贵骄傲:“不必,我俩早就扯清了。你说哪门子谢,我要等小宋杞来跟我说谢谢。”
*
姚星河印象很深,那次是在高三那年暑假,他刚拿到驾照去怡和商场找宋杞。快到的时候,很少主动联系他的小孩儿竟然给他打电话了,电话里头她的声音还不太对,好像在哭,但不想叫他听出来所以在压制着。
“哥哥,孙茹姐姐她脚受伤了,现在在医院……你快过来看看她吧。”
跑到医院,压根儿没时间去想旁人,因为小孩儿白色衣袖上血迹晕开了一大片,看着猩红狰狞,触目惊心。
好在是比较幸运,伤口比较浅,没过多久就愈合了。后来他还把小孩儿的袖子捋上去检查过,小细胳膊干干净净,白皙嫩滑,一点儿疤痕都看不到。
但是,世事难料。
那时候他有多庆幸,现在就有多难受。
为了方便手术,小孩儿原本就被刀子割坏的羊绒衫,衣袖被整个剪下来了。姚星河拿到的时候,几乎以为这原本是件红色的衣服,可湿腻很快就侵入他的指缝,血腥气息也扑面而来。
他恍惚片刻,转头看了看宋杞素白的衣领,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心脏像是被跳动的弦绷着,被迫泛起一抽一抽的疼。
半夜趁护士换药的时候凑过去看了看。
伤口有三指宽,但因为她的胳膊细,猛一看就像是手臂被刀刃绕着割了半遭,刚做完手术整个小臂红肿得很厉害,尤其是创口处,皮肉从缝合着细黑线的空隙中往外绽,还有丝丝缕缕的血一直往外渗。
大脑空白了几秒,忽然觉得揍严诺揍轻了。
要不是萧时光追到门外把他拦住,现在严诺应该躺在手术室。
“行了,”一向乐观淡定的萧时光难得皱眉叹气,“你和严诺来来回回多少遭了,报复也报复过了,受伤也受伤过了。你倒是想揍就揍,生了病好得也快,但你家小朋友以后要是再遇到他怎么办,打不过反而又进医院?赶紧把严诺这件事了了吧,打来打去没有意义。”
姚星河瞬间清醒过来。
萧时光说得对。再去揍那个畜生一顿,畜生心生怨愤不敢咬他,可能就会再来咬宋杞一口。
这样不行。
小孩儿不能再因为他没处理好的事,而遭受牵扯,陷入危险了。
于是把所有的怒气都咽下去,调整了一会儿心情,重新推门进了病房。
一双清澈的、黑白分明的眸子,正温柔安静地望着他。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因失血而变成跟皮肤同色的唇缓缓绽开,露出莹白的小牙齿,仿佛此刻不是躺在病床上,而是躺在她的卧室里,连语调都是舒适放松的:“哥哥,你果然来了。”
说着还嘿嘿笑了两声,跟偷到宝贝的狡猾小狐狸一样,是发自肺腑的满足、开心:“躺那儿不小心睡着了,就做了梦,梦见自己不是很好,所以特别想见到你,有很多话想告诉你,怕不说就来不及了。”
话到这里,停顿半晌,眼睛里溢出星星点点的水光,原本平和的神情也变得有点慌了:“你要不要,过来抱抱我?你出现得太早了,我有点儿不确定,是不是还在做梦。”
这段话惹得他心脏又冒出一阵疼。
走过去,避开受伤的地方,俯身抱住她,手指轻轻柔柔地整理着她略显凌乱的额发,然后在她懵怔的时候,像真正的哥哥那样,往她洁白微凉的额头上亲了亲。
“这样能确定了吗?”他问。
怀中的小姑娘,脸一寸寸变红,最后露在被子外的地方都变成烟粉色。
“还不确定?”他哑着嗓子,呼吸渐低,又靠近了那片额头。
“确定了,因为胳膊有点儿疼,”她恍惚着开口,眸光落在他的唇上,声音越来越小,要凑得很近很近才能听清,“但是……你可以再亲我一下。刚才太快了……我好像没感受到。”
门口处有位男生发出一句清幽带笑的“卧槽”,关门声随后响起。
午夜病房只剩下他和宋杞两个人了。
他又落下一个吻。虽然没有旁人在,但这个吻照例是克制的,轻柔的,小意的。跟情/欲没有关系,是心疼,也是安抚。
实在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跟小孩儿谈情说爱。他看着挂在输液架上的血袋,就觉得刺目,觉得扎心,觉得哪哪儿都不好受。
小孩儿似乎也发现了他的阴郁沉闷。
所以默了会儿,身子从他怀里慢慢挪开,望着他的眼睛,怯生生地问:“你是不是……要开始骂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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