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两个人已经分手了,她不清楚这样的藕断丝连对姚星河意味着什么,但对她来说,这意味着妥协、沉溺,以及日后更加难忍难堪,也难舍难分的局面。
她犹豫着,要不要找个机会,跟姚星河挑明了,要保持距离,不要经常见面。
但还没理清面前这一堆情况,没想明白话该怎么说,偏偏见点完东西的萧时光也坐下来,听到他问了一句:“小宋杞,你要不要跟你哥哥拍些毕业照?他给你借了身学士服。”
她就忽然生出,全世界的人好像都在蹿腾她和姚星河复合的感觉。
而这些人根本不了解真实的情况,也完全没有在意过她的想法。
抬头望住姚星河。
手中的勺子捏得很紧。
她发誓,她本来打算直接拒绝合照的建议,起身就回宿舍去。但却在看到男生清澈纯粹又充满期待的眼神后,僵了几秒,按捺住心中的小排斥,有些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嗯,行吧。”
就当是,再满足他一个愿望好了。
*
下午三点半后的阳光特别好,温和,静缓,打在人脸上不会觉得刺眼不说,反而把人的皮肤照得特别柔和通透。萧时光说这时候拍的照片,自带柔焦效果,人脸上的瑕疵能被遮个七七八八,照片不用怎么调,可以直接出。
这种说法宋杞之前就听过。
上次那位叫陶白的女生一边拍她一边感叹:“再过两个小时就好了,午后的光是最好的,可惜我要去赶飞机。唉唉唉,不过你长得好看,这样也很不错。”
姚星河把宽大的学士服套在宋杞身上,弯腰把扣子一个一个扣好,接着拿出帽子来,戴在宋杞头上后又转到她身后,动作轻柔地抽拉系绳,调节帽围。衣服帽子好像特意洗过,宋杞闻到了姚星河身上独有的清新甜橙味道。
这细心的动作引来刘森雨的几声冷嘲热讽和一阵羡慕嫉妒,因为同样借了学士服,打算给冯梦珂穿的他,恰好遇到冯梦珂有事,他的表白计划再次扑空了。
萧时光倒是笑得正常,拍了拍姚星河的背:“怎么这么仔细,你这是体会到打扮女儿的乐趣了吗?接下来是不是打算再给小孩儿梳个头发?”
宋杞听到这话,尴尬得脸都红了。
结果身旁的姚星河却用不疾不徐的缱绻语调问她:“带发圈了没?哥哥确实会梳头发。你记得吗,小时候我给你……”
“不用,”宋杞就怕他提起小时候的事儿,让萧时光和刘森雨继续拿他俩开玩笑,于是赶紧拒绝,“没带发圈,头发散着就行。”
男生点头,把她帽子上的穗儿拨好,手指穿过她的发丝轻轻理了理,后退半步在教学楼楼顶连廊的光晕中站定,旋即露出得意的神色:“小孩儿这样也非常好看。”
201X年的6月。
宋杞曾提前三年穿上学士服,和那个从小漂亮到大的男生在丹诸校区的教学楼、图书馆、操场、后湖拍了很多毕业照片。
后来她收到了所有的电子照和一本厚厚的相册。
相册第一页,贴着他们两个站在操场上拍的照片。面前是暖煦的金色光,背后是绿茵茵的足球场,她听着摄影师萧时光的指导,唇角上扬,给出明媚的露齿笑。漂亮男生则弯着唇角温柔地看她,白皙修长的手指静悄悄地捏住了她宽大的袖边。
拍照的时候,她一直听从安排,完全并没注意到这样的小动作。
以至于现在才想明白,那天下午与他并排站在一起时,衣袖时不时往下沉是为什么。
*
毕业典礼定在了6月21号上午。
这一次,宋杞坚定地告诉冯梦珂自己不去围观,冯梦珂并没有不开心,反而如释重负:“其实我也没有很想去,”然后跟宋杞小声吐槽了一句,“他们大四的男生怎么回事,是不是以为在一起吃几顿饭就是确定恋爱关系了?”
说完就拎起书包,拽着宋杞去实验楼上自习了。
实验楼外一百米的地方是操场,此时虽然是夜晚,但因为有灯,绿茵场和橘色光都清晰可见,惹得宋杞不由自主地想到拍毕业照的那天。
作者有话要说: ——
抱歉,今天状态不好,写了2200。
明天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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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今年
同时想到的, 还有姚星河捏她衣袖的小动作。
于是蠢蠢欲动的情感开始碰撞苦守已久的理智,心里某处地方被撞软、撞碎。
一个声音从那处挣扎出来,说不如趁着现在平安无事, 继续接受姚星河给的疼爱和喜欢。
另一个声音则从大脑里蹦出来, 以巍峨之姿压向心上的贪念渴求, 说不能这样,趁着姚星河还没有生出非你不可的爱恋, 赶紧放下吧, 不然等某一天你因为突然犯病抢救不及而挂掉了,他一个人面对未来的生活得多可怜呀。
冯梦珂捏着笔敲了敲宋杞眼下的桌面, 似是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所以小声问:“怎么了?”
宋杞静默片刻,转回头来:“我改主意了, 明天我想去看看他们的毕业典礼。”
冯梦珂微微一愣:“哦, 那我陪你过去。不过,为什么突然变了?”
“有些话想跟姚星河说清楚,”像是寻找支撑一般,宋杞从桌沿下捏住冯梦珂的手掌, 借着那会儿她在宿舍里吐槽的话继续道, “他们大四的男生确实过分。都已经分手了,为什么还要经常制造各种机会来见面?”
虽然不知道两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但这话说出来, 冯梦珂便理解了宋杞的心情, 于是反捏了捏她的掌心:“可不就是。去说清楚也好, 反正他毕业了也保研了,没什么别的事儿,应该有时间来消化并接受现实。”
*
鲁迅在《而已集》中写过一段话:“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 那间隔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大抵是因为这种不相通的悲欢,所以宋杞会觉得这种事说清楚就代表能彻底解决姚星河的固执,冯梦珂觉得这种事只要花时间就能消化并接受现实。
6月21日毕业典礼,小雨。
姚星河从校长手里接过毕业证书后,就一路兴奋地穿越人海,走近体育馆看台上的宋杞。
他把毕业证书放进宋杞怀里,还把播过穗的学士帽戴在宋杞头上,跟拿玩具哄小孩儿的大人一样,半蹲在她面前,笑道:“来看哥哥毕业?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这么大的体育场,要不是刚才看到你发的消息,我真的找不到你在哪儿。”
宋杞把珍贵的证书放回他手里:“不想让你分心。”
“这有什么可分心的?今天都彻底毕业了,不会再有什么大事儿。”
这般说着,就抬起手自然而然地想去捏一捏宋杞的脸,可小姑娘躲得很快,帽穗儿都被气流带动,扫过姚星河的额头。
手指登时僵在半空里。
到这时,他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小姑娘目光有些排斥,眉心有些用力,唇角也紧抿着,不像是来祝他毕业快乐,倒像是——来清算以往的旧账。
手指慢慢收回来,想问一句怎么了。
却见她取下帽子来,先开口:“有些话很久前就想跟你说了,不是故意要在你毕业的这天惹你不开心,是觉得,今天如果再不说,可能又要拖很久,”顿了顿,小白牙轻咬了咬下唇,饱满的嫣红上留下浅白的牙龈,像是担忧此刻的人来人往会让他觉得难堪,于是轻声询问,“要不要换个地方讲?”
姚星河就这样蹲在小姑娘面前,微仰着脸望着她,面色很平静,但舒长的眼睫毛却在缓缓地动,像极了受到了威胁却不敢飞走、继续隐藏在枯叶处的蝴蝶。只是路过的风把它出卖了,猎物还是发现了蝶翼与枯叶的不同,轻松地把它捕入囊中。
从小姑娘纠结又难过的表情里,姚星河大抵猜到了她会讲什么,但还是勾出一个清淡的笑,柔声问她:“要跟哥哥说什么?”
说着望了望窗外的雨丝,并没有为自己考虑,反而安抚宋杞:“就在这儿说吧,今天毕业后大家就各自去往不同的方向了,即便听到也没关系。”
毕业典礼的现场。
眼前都是盛大的欢喜,周围是热烈的嘈杂。主席台的话筒上时不时传来校长真诚的祝福,不远处的男生女生用手机和往日里没说过几句话的同学大胆合影,馆内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这一届学生从入学到毕业时的各种活动画面。画面里有四年前的姚星河,他在开学报到那天戴着渔夫帽对着新闻中心的镜头一笑,就成了他们那一届的“最美新生”。
今天坐在离主席台最远的角落里,宋杞为了这个镜头,把视频看了无数遍。
于是纠结成了更加纠结,不舍成了万般不舍。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把早就打好腹稿的话说出来:“哥哥,分手后我们好像还是在断断续续地,保持联系,我非常不喜欢这样。分了就是分了,不能再纠缠着彼此,不然你没法继续找女朋友,我也没法继续找男朋友。这种道理我都懂了,你比我大四岁怎么会不懂。”
尽管她刻意压着嗓子,把声音压到很低很低了,但前排隔空坐着的两个女生还是瞬间回头,神色惊怔地望住她和姚星河。
但姚星河完全没有把周围人的目光放在心上,他慢慢消化掉小姑娘方才说的这段话,然后抬眸,哑着嗓子笑了声,“原来,哥哥这些行动,给小宋杞造成这么大的困扰啊,”语调幽幽,带着轻微叹息,像在反思了自己的行为,所以语速也缓到离谱,“你说得确实是对的,哥哥比你大了四岁,其实什么都懂。”
只是,一直不愿意去弄懂这些而已。
好像只要不挑破,不弄清楚,就可以当做我们一直没有分手那样。
你还是无条件、无所求地站在哥哥的身旁,哥哥也还是一直把你当成小孩儿那样照顾着,把自己能有的东西,慢慢都给你。
但这样的拖延和逃避,好像有点儿软弱,有点儿自欺欺人。
“今天过来就是告诉你这些的,我说完了,现在要回去了,”顿了顿,小姑娘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放在他膝头的毕业证书上,眸光很坦荡,神色却异常坚韧,“这是喜欢你的时候,专门给你刻过的印章。就算是,毕业礼物了。”
起身前还特意强调了一句:“不是今年刻的。你不要多想。”
但是是什么时候刻的,她却没有提。
姚星河不敢打开,在手心攥了几下,便揣进口袋里,跟着她站起来:“下雨了,我开车送你回去。”
宋杞立刻拒绝了,从书包里取出伞:“从这一刻开始,就应该没有联系了,”还抬头问了他一下,看着像是征求他的意见,其实是想让他也尽快适应,“对吧,姚星河?”
他摸了摸已经长长的头发。
在馆内因毕业典礼落幕而生出的此起彼伏的掌声中,在七年时光匆匆而过留下的星星般璀璨的回忆中,对着当年梧桐树下抱着橘子汽水仰着小脑袋盯着他看的小姑娘,点头过后,又缓缓地笑:“对。小宋杞永远是对的。”
*
毕业典礼过后,刘森雨早早地提交了预研课题报告书,导师很满意,给他留出了半个月的假期;姚星河参与的超算课题进入成果发布阶段,没有具体的测试任务,吴院士也让他好好休息。又因为两人都是本校升学,可以继续住在现今的宿舍,所以省去了搬东西的麻烦。
但也正因为没有麻烦,他俩在繁忙的毕业季变得无比清闲——闲出病来的那种。两个人把同学留下的旧电脑桌和电竞椅买回来,电脑对放在一起,两个人过上了白天黑夜打游戏的快活日子。
姚星河又把脑袋剃成了苦行僧的款式,只是时不时在手里夹着根烟,略刺鼻的香草烟雾,终究把他拉回凡夫俗子的境地。
刘森雨看到他再次复抽,就知道他和宋杞不太可能了。本想嘲笑他几句,但想到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就收起了对姚星河的打击。
唉,女生的心思还真是挺难懂的。他屡屡想跟冯梦珂告白,也进行过多次尝试,但是因为种种他自己也想不明白的原因,冯梦珂现在都不愿意见到他了。于是在姚星河抽烟的时候,他不但不再阻止,偶尔还主动给他点个火,也顺便给自己点一根。
他多少还注意注意形象,白天出去吃饭的时候还记得捯饬捯饬。
姚星河就彻底佛了,拖鞋也不换,胡子也不刮,出门就顶着个能盖住半张脸的渔夫帽,邋里邋遢、流里流气的样子,一看就不是良家妇男。
但人比人就容易气死人。
他打扮过后也没几个人注意到,但这样不修边幅的姚星河出门,竟然也能被人追上要电话号码,这阵子又赶上二维码和微信变火,掏出手机来想扫他的人不在少数,有几个gay里gay气的男的还在背后赞叹姚星河有那种慵懒男模的气质——微瘦,净白,高挑,目空一切,不食烟火。
刘森雨闻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还不食烟火,他们知道你之前一顿饭能吃两屉精肉包子不?”
男生对这些完全不理会,兀自往牛肉面里加了半碗香菜,搅和匀后说了件别的事:“下周末有我们实验室的成果发布会,在景行科技中心,你没事儿就来当志愿者吧,一天两百,管吃。”
刘森雨当然不会拒绝这种好事,喜滋滋道:“可以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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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票可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