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劝她悠着点,人家根本听不进去,我们手头能动用的资金全投进去还不够,把新买的房子都抵押出去了,还想把家里的欠款也收回来,全都扔进股市圈钱。
你的钱我说什么不让她跟你要,这臭老娘们竟然骗了我的签名,背着我去法院起诉,民事起诉原告就被告,得在省城起诉,等我发现起诉书副本,她已经把原件邮寄给法院了,如果法院受理,你就要收到传票了。”
甄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她早就考虑过,等端午节挣了钱之后,鱼制品厂的事情往后推,正好能把欠大俊叔叔的钱凑够,一次性全部还清。
没想到最后以这样的方式还钱,民事诉讼的事情甄珍听赵姨说过,安慰大俊叔叔,“我手里的钱凑一凑也够,这种案子简单,法院肯定先调解,等我把钱还上,估计开庭都省了。”
王大俊在电话那头急了,“我知道你生意还行,但是还了钱你拿什么周转?不行我先把婚离了,我能分一半债权,她还能少要点。”
甄珍:“……叔,你大可不必。”
大俊叔叔的人品她绝对信得过,对那位婶子只有从原主那得来的点滴印象,不算太了解,对大俊叔叔当初帮助甄家不是没有微词,所以家里每次借款都有借条,因为不想让大俊叔叔难做。
王大俊跟甄珍道明真相,“这个婚不离也得离了,哪怕为了保全家里的财产,我也得暂时把婚离了,离婚还一起过的不是没有。甄珍,叔玩上股票不是靠运气,研究这么多年,研究出点心得,这么个涨法不是个好现象,你婶早晚得把家给败了,由奢入俭难,我为了孩子也得留下点财产。”
甄珍不太了解证券行情,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电话里保证,自己会尽快把钱还上,店里的生意也不会受诉讼影响。
挂了电话其实有点犯愁,欠款六万两千,她要全部还清还要动用发动机厂给的一部分定金,还了钱,端午节买卖的投资就一分没有了。
小陈比老陈幸运,赶上这样的机会登门。
最近帮老陈处理完合同,陈星耀可以自称半个民法专家,听甄珍问起民事诉讼的事情,关心道:“怎么了?是谁要应诉?”
甄珍没想瞒他,告诉他自己被起诉的事。
甄珍很少说起家事,陈星耀从不知道她欠了这么大一笔债,怪不得她赚钱那么拼命,六万块钱,有的家庭全部资产加在一起都没那么多,这样的年纪背负这么大一笔债务,这姑娘的压力可想而知。
见小陈一脸疼惜,甄珍虽然感动,还是选择实话实说,“还钱我倒不打怵,当初跟大俊叔叔协商过,想留点周转的资金,等把钱全部凑齐之后再一次还清,没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或者说计划没有股市变化快。”
小陈稍稍一想就知道甄珍面临的困难,“需要多少钱,我借给你。”
现在急需周转,甄珍没有拒绝,但她不想像上次无偿使用老陈的年货款那样免费用钱。
找出纸和笔,见陈星耀挑眉,解释道:“我不写借条,咱们这次合作一把,这次生意我这部分的投资由你垫付,你只负责出资,我来负责运作等的一切事宜,倒时利润五五分成怎么样?”
陈星耀本来想说你不用分那么清,但甄珍有自己的原则,他不想改变她这份初心,痛快在合作协议上签了字。
签好字的协议两人各执一份,甄珍诚恳表示:“有你这样的朋友在身边,特别有安全感。”
陈星耀只笑了笑,没有乘胜追击,说什么当我女朋友你还会更有安全感之类的话。
守护在喜欢的女孩身边,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她遮风挡雨,这滋味也不赖。
晚饭陈星耀在甄珍这吃的,正好甄珍也没吃,两大一小一宠,简单朴素的家常饭菜,松软金黄的赛螃蟹,尖椒土豆丝,黄酒蒸去骨黄鱼,拌桔梗和朴婶送的大酱汤。
宝库忘了连吃三天西蓝花的事,想起那条让他过了把英雄瘾的裤衩的好,笑眯眯问道:“黑猫警长叔叔,你爱喝豆汁儿吗?我可爱喝啦。”
老陈促狭,并没有把自己因为一碗豆汁儿铩羽而归的事告诉小陈。
小陈天人交战一番,默念一百遍“宝库是甄珍最重要的人”,神情坚忍地开口,“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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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鲥鱼
热爱推销豆汁儿的宝库奉行独乐乐, 不如众乐乐,成功让打他主意的老陈跟小陈退避三舍,老陈不敢来了, 小陈把注意力放在帮甄珍做买卖上。
甄珍画的鱼茸成胶机在小陈警官看来, 就是个自动化打板子工具,要是有电, 这东西放在古代能省了衙役不少力气。
他不会像两人约定的那样, 光出钱不出力, 自动打板子机他负责来找人做。
小陈是本地通, 先找轴承厂定做了中心轴承和转轴,中轴装液压小机械,安装四片榔榆木做的叶板, 两套核心动力装置做好,再找人箍了两个容量超大的木桶。
效率奇高, 一个星期就把东西做好,木桶特别大,家里放不下,把东西放在老陈的仓库里,带甄珍来看。
通上电, 做了个压力测试,搅打、翻动的效果比预想的还要好。
甄珍满意极了, 红唇翘起,“陈星耀你很行。”
某人眼尾微扬,女孩的夸奖让他很受用。刚想就生意经发表点见解,最佳破坏气氛小能手——call机,它又响了……
是法医老李发来的,上周一起经初步核查定性为意外的案件, 检验科复核现场时,发现两处疑点。
老李是一个真正秉持为死者说话这一原则的称职老法医,是他在局里最佩服的人之一,发来的内容容不得他不重视。
案子看来要翻转了,如果是谋杀的话,牵扯的人不会少,这其中还涉及到他们一个系统的人,陈星耀目光沉了沉,这案子恐怕会很棘手。
放下call机向甄珍道歉,“接下来,我可能又要忙了,生意上的事情只能甩手让你自己弄了,有什么困难,你随时给我打电话,抽时间我帮你解决。”
甄珍跟他一起往外走,笑着摇头:“本来说好不让你插手的,这两个桶子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放心,上次年货已经攒下经验,这次再弄不会太费劲。”
看向身侧比她高一个头的高大男人,再强大也是肉做的,甄珍叮嘱:“我这里没什么事,你查案还是要小心一些。”
陈星耀侧头看她一眼,眼露笑意,“放心,我不会有事。”
小陈有案子查,甄珍和朋友们有钱赚,过的都是充实生活。
辽省海岸线长,省城往南不到两百公里远的地方就是渤海湾,渤海湾早年盛产鲅鱼,现在虽然产量下降,但数量还是不容小觑,王进在这里定了两车春鲅鱼,运回省城,先冻在海鲜市场的冷库里,做鱼丸的原料就有了。
剩下的做鱼饼和鱼豆腐所需的淡水鱼则是在辽河岸边的养鱼大户那进的,定得多,鱼塘这边承诺,可以送当天打捞的最新鲜的鱼上门。
王进采购鱼的同时,甄珍则定了大批糯米,还在早市上把包粽子所用的其他食材备齐。至于咸蛋粽子用到的咸鸭蛋,她在过年之后就已经开始准备,白酒活细泥,裹了上千颗鸭蛋,存坛后都放在地下室。
食物的生产时间甄珍计划控制在二十天之内,鱼货收拾麻烦,大批量制作,家里没有那个生产环境。
索性合作得更彻底一些,付了场地费、水电费,在王进朋友的食品加工厂空出来的车间生产。
王进这位开食品厂的朋友上回跟着挣了些钱,年货算是贴他的牌子生产的,因为好口碑,他厂里的豆制品年后也接了几个大单,很乐意跟甄珍和王进接着合作。
这些忙乎完,离生产还有两周时间,甄珍和王进都在想办法多拉一些客户,王进出门跑业务,甄珍则在家里招徕客户,因为放在吧台的小广告卡,陆续也接到几个零散的小额订单。
今天在包间订桌的食客让甄珍很期待,兴许能接个大单也说不定。
因为顾客打电话订桌时,专门问她会不会料理长江三鲜。
长江三鲜啊,哪怕在上一世,三鲜也是极为金贵的食物,像三鲜里的鲥鱼,离水即死,又极易腐坏,上市时间短暂,就算是她也很少上手做鲥鱼菜肴。
东北跟长江隔了大半个中国,现在高速公路还没有完全铺开,想必鱼是空运过来的,那这家的财力肯定不凡。
客人定的是晚上的桌,下午四点左右,有个年轻靓丽的女士提前赶到,从车上取下一个泡沫箱子,还有一个小男孩也跟着一起下车。
年轻女人下车时,在朴家聊天的钟小燕正好看到她正脸,惊呼道:“甄珍店里来了大名人了!这不是咱省台的主持人靳虹吗?怎么要来采访甄珍?”
朴爱善听到动静,也凑到门口跟着一起看人,“还真是她,跟电视里比好像人更瘦一些。瞅瞅你这记性,采访什么采访?据说她嫁得特别好,不当主持人了,退居幕后,好几年没露脸了都。”
甄珍听到车响,把门打开,帮她把箱子搬进屋子。
靳虹是带着气来的,今天家宴,不光家里的长辈,还有国外回来的亲戚参加,公公说家宴的环境要温馨,找家小店最好。原本她想介绍他表哥的饭店来着,结果小姑子插嘴,介绍了这家店,说这家厨师年纪小,但是水平特别高,参加过厨艺比赛,得过奖,公公听进心里,非要来这家吃。
翻了翻眼皮,靳虹威胁道:“春末的鲥鱼最珍贵,做不好,糟践了我们的东西,我可是要找你赔钱的,这鱼天价,把你这破饭馆卖了都赔不起。”
原本想要发展客户的甄珍立即歇了这个心,最不爱搭理这种颐指气使,狗眼看人低的。
看了眼箱子里的鲥鱼,念了两句明代何景明的诗,“银鳞细骨堪怜汝,玉箸金盘赶望传。”借诗讥讽她把自己当古代劳民伤财的皇上,装大尾巴狼。
靳虹当年靠脸上位,文化水平有限,当然没听出甄珍的讥讽,撇了撇嘴,“我家今天有海外回来的尊贵客人,我瞅你这样,像是要给我们国人丢脸。”
新时代的服务不必卑躬屈膝,甄珍收起脸上的笑,把箱子往外推,“既然怀疑我水平,你可以不吃,慢走不送。”
两个大人针锋相对,宝库跟进来的胖小子也在对峙。
那小胖子皮肤白里透红,胖得跟块面板似的。指着宝库面前盘子里的烤鱿鱼干,骂了句:“垃圾。”
宝库没听明白他在骂人,斜楞他一眼,“倒垃圾是刨花根,桔梗,你说错啦。”
小胖子从兜里掏出一块国外进口的巧克力,在宝库面前晃了晃,“穷鬼,你吃过巧克力吗?”
宝库依然不知道穷鬼是在骂人,蹙着眉头看他,“当然吃过啊。”对巧克力的新鲜劲过去,他其实不怎么爱吃,一点都不眼馋,反问道:“你喝过豆汁儿吗?”
“豆汁是什么?”小胖子好奇问。
“豆汁儿可好喝啦。”宝库卷翘的睫毛下藏着一双跟姐姐一样慧黠的眼睛。
竟然还有他没吃过的好东西,小胖子缠着他妈要喝豆汁。
干送鱼这种跑腿活的,在家里地位有限,被甄珍挤兑两句也没胆量说退订,望着他们母子两个上车走掉。甄珍哼了一声,对这女的在家里的身份、地位猜得七七八八。
宝库仰着小脸问姐姐:“为什么这个小哥哥要叫我穷鬼?”
“因为他心里穷得一个钢镚都没有。”甄珍用宝库能听得懂的话解释道。
小燕姐好事过来问:“靳虹人怎么样?好说话不?”
甄珍经她解释,才知道这还是个名人,撇撇嘴给了个跟她儿子相似的评价,“马屎表面光,内里一包糠。”
把小燕姐逗坏了。
哪怕被这叫靳虹的和他儿子给恶心到了,倒也不能跟钱过不去,甄珍认真备菜。
订餐的不是靳虹,电话里表示今天主要吃怀旧菜,除了几样当家的鱼菜和自己带来的鲥鱼,点的菜都很老式,除了四绝菜,甚至还有酸菜汆白肉。
冬储菜想要吃到清明,必须得像那天带菜来加工的毛家那样,在农村有深地窖。酸菜的保存方法不一样,切细丝,添上水冻在冰柜里,还可以吃很久。
所谓的四绝菜,其实跟省城当年的老馆子宝发园与少帅的一段渊源有关,四绝菜是四道菜,因为少帅表扬,味好、型正,是四绝才由此得名。甄珍对这几道菜可以说是信手拈来。
熘肝尖想要做得好,先腌制,再急火爆炒,口感最鲜嫩。
溜腰花改麦穗花刀时,刀工要细致,腰花才会更加入味,溜之前要过遍油,炸制七分熟,下锅爆炒时要加大量的生蒜,成菜才会咸鲜适口,蒜香味浓。
煎丸子,甄珍用鲁菜做法,斩肉不剁肉,煎出的丸子外酥里嫩,还有嚼劲。
溜黄菜,蛋黄四个,蛋清一个,搅匀,边入油边搅动,这种做法的溜鸡蛋,状如脑花,有鸡蛋糕的口感,勾以火腿和青豆入味的薄芡,鲜嫩可口。
客人六点如约而至,老老少少大概十五位左右,那位靳虹又换了件衣服,大红薄呢连衣裙,弯腰在公公身旁跟个大丫鬟似的听候差遣。
主宾的位置坐了位六十多岁上了岁数的男人,气质跟归国华侨有点像。
菜一道道上来,四绝菜、酸菜汆白肉,都是这位在国外生活多年的老人最思念的乡味。
一道干烧大王鱼更是让他眼眶湿润。“这道大王鱼的烹饪手法跟当年咱家厨师关三的手法一模一样,鱼肉鲜纯,薄芡鲜亮,关三早就死在日本人的枪口下,没想到今天还能重温这个味道,老三你有心了。”
靳虹的公公姓马,马老三尝了一口也颇感意外,这姑娘这道干烧大王鱼做得比如意居那位辽菜大厨还好,用公筷给客人又夹了一块鱼肉,“大哥,你多吃点。”
包间淡雅清新,靠墙的小几上的瓷瓶里插着一支开得正艳的桃花,窗户开着,市井里弄的生活气登堂入室,马家一族多年重聚,饭桌上也算和乐。
马家是后改的汉姓,是正统的旗人,奉系军阀崛起时,他们跟着站队,着实风光过一段时日,国难时期,一支迁往国外,留在国内的主支经历战乱,又遇上了运动,只剩下马三这一支延续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