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漓一愣。
这时候也没傻到去问他是做谁的嫁衣,只痴痴地立在那,脸色渐渐地发热。
周绎唇角上扬,正要去接她手里的布样,秦漓却突地又将手缩了回去,“我,我再瞧瞧。”
说完,便转身回到了那椅子前,埋起头,认认真真地挑拣了起来。
周绎宠溺的一笑,继续批改折子。
封后的圣旨周绎已经拟好了,已经交给了礼部,接下来便是挑选良辰吉日,两人完婚。
秦家如今就只剩下了一个孤女,无父无母,更无长辈,成婚前的一套规矩,便也缺失了许多,礼部无法上门宣读圣旨,无法过礼。
唯一能替她做主的,只有她自己。
秦漓并不觉得委屈。
嫁对了人,又何必去在意那一套虚的规矩。
秦漓再三比较之下,挑了三个颜色给周绎,“这几个臣妾瞧着都挺好。”
周绎及时地撂下笔。
起身走到她跟前,接了过来,“给朕看看。”
周绎瞧了一阵,看向秦漓,“是挺好。”
秦漓羞涩地瞥开目光,周绎便也没再逗她,拿着那布样,唤了一声高沾。
高沾进来,周绎将布样交到他手上,却又吩咐道,“备辆马车。”
高沾领命出去。
秦漓便问,“陛下是要去哪儿?”
周绎看了她一眼,弯腰拉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去看你的爹娘。”
秦漓一愣,还未回过神,人已经被周绎牵着往外走了。
王钊驾车。
两人直接出了宫门。
秦家翻案后,陵墓重新修建,将秦将军和秦夫人的遗体从那乱葬岗里移了出来,虽已是一堆白骨,却还是体体面面地入棺下了葬。
秦漓早就来过了这里。
陵墓修好的那日,她祭拜了一回,后来秦府修复完,秦漓又来了一回,如今看着那墓碑上父亲和母亲的名字,心中曾经的那些怨恨,也早已经平息了下来。
秦漓先上前磕完头,点了香。
之后便跪坐在了那墓碑前,轻轻地道,“父亲,母亲,漓儿又来看你们了。”
周绎恢复身份后她倒还是头一回来。
秦漓将自己的近况都说了一遍,才回头看了一眼立在身后不远处的周绎,那风吹得他的衣摆扑扑直响,秦漓便没多耽搁,回头道,“爹娘,漓儿马上就要同绎哥哥成亲了,你们放心,绎哥哥,还有姨母,都待漓儿极好......”
秦漓说完,又对着两人跪下磕了一个头,刚起身,却发现身旁多了一个人。
秦漓回头看着周绎,“陛下,走吧......”
周绎却突地挨着她也跪了下来,“伯父伯母,绎儿今日来向知会你们一声,我将秦漓娶走了。”
秦漓一惊,忙地上前去扶他,“绎哥哥,使不得,你是皇上......”
周绎没应。
又对着那墓碑磕了一个头,才不慌不忙地起身,伸手将秦漓拉了起来,“适才那一跪,是朕欠秦家的,该跪。”
秦家虽不是他所灭,却是因他而起。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还有,他和秦漓的婚事,秦家并非没人,礼部的婚书无法交到秦府的长辈手上,他便过来一趟,亲自到秦家人跟前知会便是。
他和她之间的一切,他都不会让她有任何遗憾。
她不觉得委屈。
但他在意。
他们的婚宴,该有的,他一样都不会少。
往日他们所缺的那些时光,错过的那些美好,他都会慢慢地去弥补,待弥补完,便还有他们的将来。
“回吧,外面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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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们,明天正文最后一章,狗子和阿漓的幸福生活,之后番外无缝衔接不断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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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长安的第一场雪落下来, 整个宫墙银装素裹。
周绎和秦漓的大婚定在了冬月末。
眼瞧着没几个日子了,宫里所有人都在忙乎,碧素去了一趟内务府, 亲眼查看了那贴窗的喜纸, 回来时先在那门前将鞋底的残雪刮干净了才进屋,屋里迎面一股人暖气扑来,碧素搓了搓手, 见秦漓正坐在软塌上瞧着礼单, 笑了笑, “娘娘还没瞧完?”
秦家如今虽然已经没人,可这礼单, 陛下还是让礼部照着皇后该有的分列, 一样不差都交到了秦漓手上。
秦漓瞧了大半天了, 还未见底。
碧素一问,秦漓正好有事吩咐她, “如今秦家就林寒一人,这送过去的有些东西, 到了府上也是浪费, 届时你去跑一趟,同林寒商议,将那留不得的东西, 都拿出来, 送人也好,分给百姓也好, 万不能搁坏, 糟蹋了去。”
碧素点头, “好。”
秦漓这才将那礼单交给了碧素。
碧素接过, 看了一眼秦漓,笑着道,“陛下是怕委屈了娘娘,这些东西,即便是娘娘用不上,再拿出来给别人,意义可就大一样了,陛下该给的采纳礼单一样不少,便是不想让娘娘缺什么遗憾,陛下心头可是事事都在为娘娘做打算。”
秦漓被碧素一说,脸上的笑意也没藏住。
过了一阵却又愁上了,“也不知道小哑巴还要多久。”小哑巴唤习惯了,即便是如今林寒已经恢复了身份,秦漓时不时还是会唤一声这个名字。
碧素将手里的礼单搁好,转头沏了杯茶给她,“陛下这才刚进去,怕是没那么快。”
隔壁那屋子小哑巴在替周绎推骨。
大婚之前,周绎主动找上的小哑巴。
今日一早两人便关在那屋里,小哑巴谁也不让进,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还不见动静。
秦漓昨夜还再三问过小哑巴,“你有几成把握。”
小哑巴道,“十成。”
秦漓倒是很意外。
小哑巴笑,“父亲当年对我们俩,可是公平的很,每回教点什么,咱俩都是在一起,但凡你专心听了,如今也不至于急成这样。”
秦漓无话可说。
小哑巴又叹了一声道,“看来,父亲当年同我们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推骨虽能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却也是暂时的,时间一长,有些地方还是会慢慢地恢复原本的模样,陛下已经推骨两年,换句话说,如今推回他原本的模样,比继续保持他现在这张脸,更为轻松。”
秦漓这才放心。
可眼瞧着时辰一点一点的过去,外面还没有动静,心头又不免慌了起来。
“这都快两个时辰了。”秦漓终究是没坐住,起身便往外走去。碧素拿了那衣杆上的大氅,紧跟其上,“娘娘,外面正在落雪呢,你披上大氅。”
秦漓也没听。
沿着那长廊,也没走几步。
周绎就在后殿推骨,隔壁那屋前,王钊高沾一直在外守着。
秦漓一到,两人均弯腰行礼,却没人敢出声。
秦漓也没问什么,退到一边安静地等着,碧素将大氅披在她身上,秦漓抬头,那漫天的雪花从长廊外飞扬而落,庭院里面已经铺了薄薄一层。
倒也没觉得有多冷。
反而那心头慢慢地踏实下来,竟有了一种归属感。
儿时,每回下雪,秦家院子里最是热闹,她裹着雪球,跟在哥哥身后追逐,父母在那廊下而立看着他们打闹,笑声不断,偶尔还会指点她两句,怎么样才能将雪球扔到哥哥身上。
大雪对于她来说,一点都不冷。
那记忆里的雪,都是温暖的。
她就要成婚了。
秦漓将眼睛一闭,紧握住双手,心头嬷嬷地念了起来,“爹娘,哥哥嫂嫂,请你们保佑他平安无事。”
大雪快要将那庭阶淹没时,身后那房门终是“吱呀”一声,从里打开,众人齐瞧过去,小哑巴立在门前一笑,“陛下无碍。”
**
小哑巴倒是没有说谎,周绎这回推骨,并非如上回那般难熬。
秦漓进去时,周绎是清醒的。
躺在床上,白纱裹面,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像极了当初在久财崖时的模样。
秦漓缓缓地走过去,坐在他床边的凳子上,也没说话,泪滴子落下来的那瞬,秦漓及时弯下腰,轻轻地将头靠在了他身旁。
周绎偏过头,抚着她的发丝。
秦漓进来前小哑巴特别交代了,“不能说话不能笑,两日后才可以拆纱布,漓姐姐要是坚持不住,就别进去。”
秦漓坚守着小哑巴的原则,守在周绎的床边,两人一句话也没说,却并未觉得难熬,到了夜里,秦漓习惯地将自己的手伸进了他的被褥之内,在他那胸膛上一阵滚,才靠着他缓缓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午后,碧素过来寻秦漓。
秦漓跟着碧素出去,碧素便道,“娘娘,内务府的人送嫁衣过来了,娘娘先试试合不合身。”
秦漓往屋里看了一眼,周绎还在睡。
秦漓走到门前,让王钊进去守着,自己这才跟着碧素回了屋。
那嫁衣正撑在里屋的衣架上,大红的缎子,红的炫目。
当碧素将那里头的第一层嫁衣往她身上套来时,秦漓心口便突突地开始跳了起来,不断地往那跟前的铜镜里瞧。
一套下来,嫁衣里里外外几层,颇费了时辰。
碧素扣好她襟前的最后一颗盘扣,才抬眼上下打量了一阵,心头一时也有些激动,只道,“娘娘,好看!”
秦漓盯着镜中人。
脸上的红晕慢慢地泛上来,一双眼睛透着光彩,仔仔细细瞧了一阵,才抿住笑,轻轻询问了一声,“姑姑觉得合身吗。”
秦漓问完,半晌没听到碧素应答,这才转过头。
碧素不在。
跟前却是多了一张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脸。
秦漓瞬间愣在了那。
“合身。”周绎看着她一脸痴呆,缓缓地走了过去,近距离地让她看了个清楚。
八年过去,那张脸如何,秦漓也只看过画像。
如今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如她所想的那般一样,却似乎又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看几分。
秦漓紧抿住唇,眼眶殷红。
“怎么,不认识了?”周绎低头问她。
话音刚落,秦漓就扑进了他怀里,哭声传出来,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就知道,绎哥哥比他好看。”
周绎一笑,轻轻拉了拉她,“你之前说的都是骗人的?”
秦漓忙地抬头,脸上还挂着泪珠子。
“不是说,早就喜欢上我了吗?朕还是周恒时。”
秦漓一愣,正不知如何圆回去,又见周绎唇角出现了一抹捉弄的笑,脸色一红,便扑进了周绎怀里,“绎哥哥别顶着这张脸来消遣我漓儿了,漓儿可抵挡不住。”
周绎一声闷笑,又将她拉起来,提醒道,“当心嫁衣。”
秦漓一惊,忙地起身。
周绎看着她惊慌地模样,又道,“好看。”
秦漓抬头,便撞进了那灼人的眸子里。
忙低下头,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倒也现学现卖,声若蚊呐,问了一句周绎,“那陛下是觉得衣裳还看,还是人好看。”
秦漓说完就后悔了。
这臊人的话,她还是头一回说。
正要转过身去,却被周绎擒住,故意道,“那你先得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瞧瞧。”
秦漓挣脱他,及时认输,“漓儿错了。”
周绎却是将她拉过来,从身后拥住她,待两人齐齐看向那身后的镜子时,周绎才挨着她耳畔低声道,“都好看,朕的皇后最好看。”
**
大婚前一日,秦漓还是回了秦家。
府上有韩家和姜家坐镇,热热闹闹地闹了一日,午后众人将秦漓从院子里送走,上了宫中的凤撵。
规矩一切都照旧。
那一身的嫁衣,和繁琐的头冠加在身上,秦漓连动个头都觉得吃力,周围的人说了些什么,大多没进她耳。
凤撵进宫时,天上落起了细雪,如鹅毛,倒不碍事。
撵桥从正门进来,到了南宫前,凤撵停下,红红的一条毯子铺在金砖上,秦漓的脚踩在上头,一步一步地跟着身边的嬷嬷往前。
依着宫里的规矩,先祭拜完神灵,再拜天、地、周家皇室的列宗列宗。
之后嬷嬷才扶着她的胳膊,将她送到了南宫的冬暖阁。
两人婚礼的洞房定在了南宫。
进了洞房也没歇停半刻,秦漓前脚进来,接着周绎也被人拥簇而入。
秦漓甚至连好好看他一眼的功夫都没,又被嬷嬷扶起来,同周绎一同走完了洞房里的那套规矩。
礼成后,秦漓被嬷嬷引入账内,那一身的礼服才终于脱了下来。
周绎还未来。
秦漓便坐在那床边候着,正想歪下去,腰侧突地顶到了一个硬物。
秦漓回头,伸手摸入了那锦被中,竟是抽出来了一个小匣子,做工甚是精致,并未上锁。
能放在婚床上的东西,定也是给她的。
秦漓揭开盖儿,以为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瞧见的却是一堆的信纸。
秦漓好奇的打开。
正是笑的开怀,周绎便进来了。
周绎也换了一身便衣。
秦漓抬头看了他一眼,竟忘记了今儿是什么日子,实在是被那信上的语句逗乐了,只起身相邀,“陛下也来瞧瞧,也不知道是哪个拍马屁的臣子,竟然能替陛下写出这等情诗来,放在咱们的大婚之日,道是有几分头脑,可不就乐死我了吗。”秦漓说完,也没去看周绎的脸色,只拉着他到了床边,随手张开了一张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