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拉德为什么要杀我?绝对不仅仅是因为我说我救过湖蓝——是因为游戏!是因为我在游戏里见过她!”
“颂蓝刚才说的话,绕了一大圈,不过是想撇清他们的关系。但是不可能,她的死绝对和ALIEN有关系!”
他说完却发现……
屋子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路显扬:“?”
人呢?!
他摘下了眼镜,用力地擦了擦。
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破茅屋里。
漏风的房顶被狂风刮得猎猎作响;光线昏暗,窗外的雪原倒是亮得刺眼。
万祺在疯狂给自己使眼色。
而屋子的每个角落里都站满了人。
脸皱得像橘皮一样的老年人。
他们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目光像寒风里的刀子。
路显扬莫名觉得心口一冷。
他又转过头。
却看到一抹极其鲜艳的红。
拿玫穿着一条大红的嫁衣,站在铜镜前。
模糊的铜镜里映出她摇曳的身姿。
她像条妩媚的美人鱼,血红的鳞片熠熠生辉。
路显扬:“呃,你要结婚啦?”
第88章 冥婚(1)
拿玫:“嘻嘻, 不知道哦。不过这裙子这么漂亮,不穿白不穿。”
她面对着镜子。
老婆婆在她身后,为她戴上了凤冠。
模糊的铜镜里, 她看到了一张娇艳欲滴的脸, 被血红花团一般的冠冕簇拥着。
黄铜的流苏与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拿玫发出了快乐的感慨:“我真的太美了。”
她回过头问其他人:“是不是?”
万祺傲娇地甩了甩头发:“哼, 算是吧。”
拿玫的余光却看到了什么。
窗边——
窗户上爬满了无数张脏兮兮的小脸。
他们紧紧地将脸贴在雾蒙蒙的玻璃上。
神情麻木的小孩们,脸黑得像煤炭一样。只有一张眼睛瞪得巨大, 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突然一个小孩子后退一步,用手捂住了脸。
从指缝里偷看拿玫。
拿玫:“??难道这个角度看我会变得更美吗?!”
她转头去问老婆婆:“他们是谁?”
对方笑眯眯地说:“这个是宋婶的孙子, 那个是郭妈妈的外甥……哎呀,你小时候她们都抱过你的。”
拿玫:“可怕, 熊孩子。”
老婆婆却笑得更开心:“真好,你还是这么活泼。奶奶最喜欢活泼的孩子了。”
拿玫:“?我哪里活泼了?!”
万祺在旁边幽幽地说:“你不懂, 在老人的眼里,孩子怎样都是完美的。”
拿玫:“……老人眼里出西施。”
老人皱巴巴的手摸了摸西施的脸。
粗糙的手上爬满了老茧,像一把硬邦邦的刷子, 让人很不舒服。
浑浊的双眼却笑得眯了起来。
拿玫定定地看着她脸上的老人斑。
她的脸上一片惨白, 白得很不寻常。
但她的笑容却很慈爱。
拿玫:“你是谁?”
“我是奶奶呀。”
“我是谁?”
“你是奶奶的村女呀, 是奶奶的骄傲。村里只有你最争气了, 你考上了大学, 一个人在外面读书, 你是最听话的, 最优秀的……”
拿玫十分尴尬地打断了她, 并且指了指旁边:“所以他们两个是……”
“你的同学, 和你一起回来看奶奶。”奶奶眼含泪光说, “你真是太孝顺了。”
拿玫:??这都能夸。
她冷不丁地问:“那我要结婚的人又是谁?”
对方却在一瞬间鸦雀无声。
她的神情凝固了。
她飞快地摇了摇头。
站在角落里的其他老人也都像机器一样转过头来。
无数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寒冷的空气中, 某种压迫感如同阴云一般凝聚着。
老婆婆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只要知道, 奶奶绝不会害你就好……”
但一股难闻的、腐败的臭味,也从老人的嘴里传过来。
拿玫被熏得头昏,根本没心思听她说什么。
某种更为剧烈的声音,打破了这间茅草屋里微妙的平衡——
啪。
啪。
啪。
挤在外面的小孩子们在拼命地敲窗户。
雾蒙蒙的玻璃哐哐作响。
像打雷一样。
“他们来了。”不知是谁说。
孩子们也都像唱歌一样跟着唱起来:
“他们来了!”
“他们来了!”
在他们身后,一望无垠的雪原上……
那个奇怪的男人张开双臂,像一只白色的大鸟一般飞驰而过。
拿玫问老婆婆:“谁来了?”
但回答她的只有巨大的开门声。
一个满身是雪的男人突然闯了进来,拉着拿玫就跑。
拿玫:“??”
她身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一阵雪风。
无人阻拦。
万祺和路显扬也跟着冲了出去。
对方的车就停在外面。
是一辆白色的小SUV。
拿玫啧啧称奇:“这个倒车入库我给零分。”
车横七竖八地停在门口。
雪地上的轮胎印乱得一塌糊涂。
她同情地看着对方:“你科目二没及格吧?”
男人:“?”
拿玫又悄悄凑到路显扬身边,小声问他:“这是什么车?”
路显扬很自然地回答:“斯巴鲁啊。”
“?你居然知道。”拿玫敬畏地看着他,“听人说所有直男都懂车,原来这是真的。”
路显扬:“???”
但男人一脸急迫地招呼他们:“快上车!没时间了!”
他用力地砸上了车门。又飞快地发动引擎。
点不着火。
他越来越慌,急得手都在发抖。
拿玫好心地说:“别着急,慢慢来。没人催你。”
其他人:……没人催什么鬼。
他们忍不住回过头。
确实没有人试图阻止他们。
那群老人站在茅草屋前,像是稻草人一般一动不动,冷冷地看着他们。
他们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排,那眼神也令人不寒而栗。
只有拿玫快乐地对他们招了招手:“再见了!”
但那群人依然毫无反应。
包括她的奶奶。
车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雪原里。
速度开得飞快,路却又凹凸不平,众人跟着在车里东倒西歪。
万祺和路显扬都是一脸菜色。
拿玫往左边看了看。
那人双手握着方向盘,依然在喘着粗气。
但他的眼神却一眨不眨地望着前方,像要吃人一样。
直到他突然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拿玫。
气氛在这一刻降到冰点。
拿玫的脸色变了!
她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幽幽地说:“你没系安全带。”
对方:“?”
“哦哦,对不起,我忘了。”他如梦初醒地说。
然后猛地一踩刹车。
坐后面的路显扬和万祺一头撞到了前座上。
他们悲痛欲绝地揉着额头,同时交换了一个愤怒的眼神:
这个人肯定是在无证驾驶!!
有没有交警出来把他带走啊!!
无证驾驶先生一边笨拙地系着安全带,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跑,你不该回来的,快跑!”
拿玫:“跑去哪里?”
他:“你不该回来的,他们会害死你的,快跑!!”
万祺:“他们是谁?到底要做什么?”
他:“你不该回来的,不要相信他们的话,快跑!!!”
万祺:“……”
她又试了几个其他的关键词,但他却只会重复说着这些的话。
“不该回来”
“不要结婚”
“快离开这里”
路显扬:“也许是关键词不对,你得跟他说别的,才能触发新线索。”
万祺:“……好久没有碰到这么傻的NPC了。”
她莫名觉得越来越冷。
哪里都不对劲。
坐前方的男人还在跟安全带纠缠着,像是怎么也操作不好。
突然他直直地望向前方,十分平静地说:
“不能再开了。”
他一把解开了安全带。
拿玫:???所以刚才费那个劲是要干嘛。
迷雾不知何时散去了。
雪原的前方是一个——
巨大的隧道。
隧道早已废弃了。
它长而幽深,仿佛看不见尽头的黑洞。
令人产生了某种潮湿、孤独又危险的感觉。
隧道的上方是高大的山脉和郁郁葱葱的树木。
奇怪的是,明明表面也覆盖着厚厚的雪……
碧绿的树叶和枝条却从满枝的雪里,颤颤巍巍地垂了下来。
仿佛季节错乱了一样。
死去的参天大树垂落在路旁,倾倒的树叶混着潮湿的泥土,如同碧绿的流瀑。
“就是这里了。”
男人从SUV上跳了下来,直愣愣地往前走。
他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急不可耐地催促着他们:
“你们快来啊!穿过隧道,就可以出去了!”
但拿玫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不动。
万祺试图往前走,却被她一把拉住。
“别去。”拿玫说。
万祺:“啊?”
那个人还在往前走。
他的神情越来越焦急,回头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他的脖子异常柔软。非人的柔软。
“快来啊!”
“快来啊!”
他不住地催促道。
万祺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能过去?”
拿玫:“因为地上没有他的脚印。”
万祺低下头。
雪地上。
他走过的地方无比平整。
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层厚厚的雪。
这男人仿佛根本没有脚。
毛骨悚然的感觉,像细碎的雪一样从袖口渗出去,一直爬到心口。
万祺:“卧槽卧槽卧槽,这什么鬼啊?!”
路显扬:“他不是人。他是鬼吗?”
拿玫随口道:“也许是裘千尺呢,铁掌水上飘。”
路显扬:“WTF?”
但突然之间,拿玫却想到了什么。
——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用手捂住了脸。
从指缝里偷看她。
某种奇怪的直觉驱使她也伸出手去。
从指缝之间朝外看。
面前的男人背对着她,身形依旧,似乎并没什么不对劲。
直到他转过头来,焦急地催促道:
“你们快来啊!”
厚厚的棉服上,赫然是一张纸糊的脸。
眼睛是两个圈。墨点晕染开,无神又恐怖。
鼻子是一条线。
嘴唇却像血一样红。
“快来啊!”
“快来啊!”
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催促着。
那分明是正常男人的声音,但他的嘴却根本没有张开过。
他是一个稻草人。
*
玩家们坐在一辆满满当当的大巴车上。
窗外是幽深的山林。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迷雾般的绿。
深绿。
浅绿。
青翠欲滴的绿。
“太美了吧!”一个人说。
他情不自禁地举起了脖子上的相机。
这时他才意识到:“咦,我怎么会有相机的?”
“大概暗示了你的游戏身份。”他身边另一个人说。
对方是个平头留小胡子的男人。
他看起来经常运动,身材保持得不错,对前者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他脖子上挂着一个胸牌,似乎是什么工作证。
“我是记者。”小胡子翻了翻工作证。
举着相机的人问:“那我呢?”
他的脚踢到了一个满满当当的巨大背包,装满了手电筒、雨伞、水壶、登山杖……
“啊,我大概是驴友或者背包客之类的吧。”他说。
这是一辆满座的大巴,每个座位上都坐满了人。
乘客们神情各异,有人十分戒备,也有人已经开始同邻座寒暄。
坐在大巴车最后面的两个女人也在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