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个医院本身。”拿玫说。
“死人不能再死一次。但是他们却可以……”
“重复自己真正的死法。”Maxi说。
她回忆起来:
K被自己的针头戳中。
佑治被电梯夹死。
而圭莉则是……
将自己送上了手术台。
那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在这一局游戏里,一切表面的危险,都只是障眼法而已。
它们都只是为了欺骗玩家,让他们做出错误的选择,让他们——走向那个既定的死亡结局。
正如当年以「医院」为名的研究所,也是这样哄骗着病人——
一步步地走向疯狂。
拿玫:“全部都是假的。”
护士不是BOSS,而是好心想要提醒他们的碟仙。
青山医院不是医院,而是是杀人的试验所。
那么活人当然也不是活人。
拿玫:“其实这游戏里有很多地方都在提示我们,我们已经死了。”
“但是深陷其中的人,既不会看见,也不会相信。”
第79章 心病(18)
她的话像咒语一般, Maxi痛苦地捂着头。
头越来越痛,像有一根电钻钻进了她的脑袋里,不屈不挠地在吸取她的脑髓。
“那我呢?!”她大吼出了声, “我也死了吗?我是怎么死的?!”
无人回答她。
她奋力走上前,用力拉开了墙上的一个冰柜。
破旧的铁门哐啷作响, 她的手指不小心擦到门边的一颗生锈的铁钉,被擦出一道血口。
“嘶——”
Maxi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声音。
但她依然不顾十指连心的剧痛,拉开了冰柜的门。
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K。
他双眼紧闭, 脸冻得发白, 双手交叉叠在胸前,看起来睡得很安详。
除了……
他的手上却赫然有着极其狰狞的伤口。那只手指完全坏死了,如同漆黑的焦炭一般。
Maxi抬起了他的手腕。
手环上本该是一串模糊的数字,但在此时,数字却神奇地重组了, 变成一行小字。
【双向情感障碍】
【死因:针头感染】
Maxi:“他不该死的。他真的……很聪明。”
拿玫:“但他的心理素质真的不太行啊。”
Valis:“所以他被判定为「双向情感障碍」。”
拿玫:“‘双向情感障碍’是什么?”
Valis耐心地说:“双向情感障碍又被称为“躁郁症”, 是一种大脑疾病,会导致情绪、精力、活动水平……的能力出现异常变化。它的基本类型有四种……”
拿玫听得头痛:“行,维基百科, 停。”
Maxi回过头。
她本想看拿玫,却撞入了金丝边框下一双幽暗的眼睛。
这双眼毫无温度,令她也感到冷意从脚底慢慢升起。
“我……是不是也快疯了?”她说。
拿玫眼含鼓励, 口吐鸡汤, 十分热情地对她说:“不会的!相信自己!你是最棒的!”
Maxi:“?”
她拉开了旁边的冰柜。
她看到圭莉的尸体。
饶是大胆如她,也被这画面吓了一跳。
那是半个被打开的大脑, 烂瓜瓤一般血肉模糊。
可怕的是, 在另外半张脸上……
圭莉却化着浓妆。
红唇, 假睫毛, 粗重的眼线。
这确实是一张男生女相的脸。极致的美和极致的恐怖……同时出现在了这张脸上。
【性别认知障碍】
【死因:开颅手术】
Maxi:“可是他根本没有病,他只是爱穿女装而已。”
拿玫:“当然了,难道你觉得K有病吗?扣个帽子而已。呸。”
Maxi鬼使神差地说:“可是,只有这样的病,才需要做开颅手术吧?”
拿玫:“不知道了,你想说明什么。”
Maxi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恨意:“如果当时是任何一个人躺在那张手术台上,都未必会死。但偏偏是他,偏偏是游戏判定为性别障碍的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大笑了出来,想起圭莉狠狠推自己那一下,“活该,找死。”
拿玫:“……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
Maxi拉开下一个冰柜。
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佑治,他的尸体被拦腰截断,场面也很难看。
但她已经对此毫无兴趣了,她甚至不想去检查他的手腕。
Maxi粗暴地合上了冰柜,深吸一口气,伸向了下一扇铁门。
“下一个……应该是我了吧。”
“刺拉——”
她拉开了门。
却只看到了一具陌生的尸体。
Maxi的脸色变了。
她又拉开了一扇门。
另一具陌生的尸体。
“我呢??我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
她像疯了一样开门关门,乱糟糟的铁钉扎得她满手血,但她却像是根本没有察觉一样。
Maxi尖叫了出来:“那我呢!!那我呢!!!”
但是她始终没有看到自己。
拿玫同情地看着她伤痕累累的手:“朋友,或许你知道有一个东西叫破伤风……”
Maxi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看着她。
“你来开门!!”她说,“你不是很厉害吗!你来开!!”
拿玫:“?你想把破伤风传染给我?你做梦。”
Maxi冷笑道:“你不是一向手气最好么?那这门只能是你开了。”
拿玫:“……说得也是。我才是ALIEN最强锦鲤。”
她纠结地看了一眼脏兮兮的小铁门。
Valis却说:“我帮你开。”
拿玫:“QAQ爸爸……”
Valis:“你有洁癖。”
说着他就径直走了过去。
留给拿玫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
“刺拉——”
拿玫美滋滋地对Maxi说:“你听,这是爱情的声音。”
Maxi:“……”这他妈只是铁门的声音。
她飞快地冲过去看冰柜里的尸体。
她失望了。
那依然是一张陌生的脸。
“还是没有用。”她心如死灰地说。
拿玫:“不是,很有用啊。”
Maxi飞快地抬起头。
“这个人我认识。”拿玫说。
冰柜里的男人,死状显得极其狰狞。
他如同一具恐怖的蜡像、
大张着嘴,整张脸都被扭曲了,蜡黄的牙齿和脏兮兮的舌头都呼之欲出。
拿玫:“他跟我在一个病房里。啊对了,讲故事的时候,只有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吃掉了自己的手。”
Valis听到这句话,神情却稍微动了动。
他低下头,仔细察看死者的嘴。
拿玫;“……再低头你俩就要亲上了QAQ”
Valis:“?”
他抬起头来。
动作优雅而不失……迅速。
“他的嘴里有东西。”他说。
拿玫震惊:“?难道是他的手?”
Valis摇了摇头。
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镊子,小心地探进对方的嘴里。
灯光昏暗,但他的动作依然无比准确,没有一丝一毫的误差。
拿玫敬畏地看着他。
爸爸即使不穿白大褂,依然充满了鬼畜眼镜的潜质呢。
直到她看到Valis从尸体的嘴里——
掏出了一个小本子。
唾液和胃液混合在一起,附着在皱巴巴的表面上,晕染得不成样子。
拿玫:……打扰了,真的太鬼畜了。
但是她忍不住看着这个完全变形的小本子。
似乎在哪里见过它。
Valis:“要看看里面写了什么吗?”
拿玫犹豫地说:“想看,但是……”
Valis:“我明白了。”
接着Valis就拿出了一幅外科手套。
拿玫:=皿=
“等等,你怎么工具这么齐全啊?!”
“刚才在手术室,你不是要跟我玩什么‘play’吗?”Valis困惑地重复了这个词,又十分温和地说,“我就顺便把它们都收起来了。”
拿玫:“……爸爸念play这个词的时候也格外禁欲和好听呢。”
她敬畏地看着Valis慢条斯理、无比娴熟地戴上了白手套。
他翻开了第一页。
页面上面的日期早已模糊不清了。
但中间的字却还依稀可见。
“我杀人了。”
“那是一场意外,我发誓!我也不想的!”
他又往后翻了几页。
“爸爸说,他有办法。他的熟人为他推荐了一家医院,可以教我如何骗过鉴定科医生。然后,如果再多出一点钱,就可以把我送到那里。那边的医生会好好照顾我。”
“他说,那个地方叫做青山医院。”
*
“今天我见到了院长。”
“他给我的感觉……很不好,但是爸爸很相信他。而且他还给我们打了折。爸爸说,再也没有这么便宜的地方了。”
*
“成功了。”
“法院判我无罪。”
“我要去青山医院了。”
*
Valis:“后面的内容我们好像看到过。”
拿玫:“对。在某个病房里。”
“——后来他疯了。”
看到这里,关于这家医院背后的故事,似乎已经完全真相大白。
“青山医院是一座专门收容犯罪之人的医院。它以低廉的价格和特殊服务,让犯人能够逃过鉴定医生的眼睛,拿到精神失常的证明。他们借此而逃脱法律的制裁。”
“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堕入了更深的深渊。”
“他们成为了人体试验品。”
“而这个骗局之所以可以一直持续下去……正是因为其低廉的价格。”
“会被这些优惠所吸引的家庭,多半都不富裕。即使吃了闷亏也不敢声张。更何况他们本来就钻了法律的空子。”
“也就是说,我们在这个游戏里,所扮演的就是……”
“这样的罪人,和疯子。”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Maxi又爆发出一阵狂笑。
但她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
“难怪每个人都不正常。难怪随着游戏的深入,我们也越来越失控,越来越疯狂。”
“因为我们在不断被这个研究所同化。”
“我们在变成自己「扮演」的人。”
Maxi近乎于崩溃地继续开铁门:“其实这个游戏根本不难,对不对?难的是我们早就已经疯了!!一群疯子,怎么能看透游戏的真相呢!!!”
她的手指已经完全肿起来了。
粘稠的血不断往地下滴。
拿玫:“没有用的,你不会找到自己的尸体的。”
Maxi:“你怎么知道?!”
她恶狠狠地回过头,看着拿玫:“你以为很清醒吗?!为什么你还没有疯!!”
拿玫:“因为我是最强锦鲤?”
但Maxi已经摇摇晃晃、气势汹汹地朝着拿玫扑了过来。
拿玫当然也不傻,不会站在原地任对方扑。
她十分灵巧地转了个圈。
——Maxi一头撞进了护士的怀里。
粘稠的绿色液体滴到Maxi的头顶,和血混在一起,场面十分ugly。
拿玫:“……哦豁。”
但Maxi浑然不觉。
她抬起头来,仿佛看到救星一样,用力地摇晃护士瘦弱的肩膀。
残破不堪的手在护士服上留下了巨大的血手印。
“你不是碟仙吗!!你一定有办法的!!”
“不然我们重新玩一次请碟仙好不好??!!”
拿玫小声道:“太可怜了,感觉护士姐姐快要被她给摇散架了。”
Valis:“?”
Maxi不依不饶地转过头去,要去捡地上那张巨大的八卦图。
但一只枯瘦如柴的手却拉住了她。
护士伸出血淋淋的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头顶。
那只手笨拙,肮脏,但是却……
温柔。
Maxi愣住了。
接着她就在对方的怀里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