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心以为周周会呵斥或者劝说她,甚至带着些恶劣玩笑的心情,等着看这个温和的医生爆发。
然而周周连眼都没眨,温和地笑着,“挺好的,他很好,也很帅,应该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苏眠瞪大了眼看他,放在桌上的手指有些无措地收了收。
原来成人也可以这么宽容?
她喃喃道:“你不觉得我在做梦?”
“可以做梦有什么不好?不会做梦了才悲哀。梦想一定要有啊,万一实现了呢?”周周说着,低头看她,“你俩结婚的时候,让我去当证婚人吧。”
苏眠呆呆看着他,在历时三周,来了五次之后,她第一次开口说话,第一次冲着他露出一个很小很谨慎的笑,“好啊。”
那天她走的时候,还说了一句话——周医生,你人真好。
从那以后,她经常跟周周聊起贺琛,一起打榜买周边,甚至要周周一起跟她撕贺琛黑粉,她将周周看成了同一战壕潆的兄弟,逐渐对他敞开心扉。
随着周周办公室里的贺琛周边越来越多,苏眠也变得越来越爱说话。
苏眠看着办公桌上贺琛的泥塑人偶,咽了咽口水,下定了决心般,说道:“周周,要不你哪天在帮我做个测试?我觉得我好像出问题了。”
周周神情立刻严肃了起来,除了最开始病情急速好转阶段外,之后一年多,苏眠的情况都没有任何变化了虽然她愿意敞开心扉了,从自我封闭的状态走出来了,甚至比出事之前更开朗了。但她的应激障碍没有一点点好转的迹象,异性的触碰或者带有目的的接近,都会让她陷入慌乱麻木之中。
“就、就我跟一个男……男人抱了。”苏眠对上周周略严肃的眼神,莫名的心虚,脸颊都开始发烫,好像做了什么坏事被抓包了,“我、我好像也没有很抗拒,还、还有点……”
苏眠说不下去了,支支吾吾的。
“还有点舍不得?”
苏眠:……心理医生说话这么直接,是会伤害到病人的!
苏眠不吭声,苏眠装死。
周周虽然心里很诧异,但面上笑得十分温和,“这怎么叫出问题了?刚才司宴送你进来的时候,也是搂着你的肩啊。”
“不一样!”苏眠立刻反驳,“司宴不算异性。”
门口苦兮兮吹夜风等苏眠的司宴:那我算个啥?
周周看着那件灰衬衣,心里大概有谱了,“那你就是喜欢那个男人。”
苏眠张张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喜欢啊,当然喜欢,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说不清怎么不一样了,反正跟以前不一样。
她愁苦了好半天,又不敢暴露贺琛,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奇妙的情绪变化了,只好放弃,换了个话题。
“那我现在这种情况……”
“你的情况怎么了?我觉得很好,没问题。”周周俯下身,认真地注视着她,“忘了我跟你说的了?喜欢就喜欢了,你没有任何问题,你很好。你不是怪物,你只是不喜欢被人强迫的感觉而已,很多人都不喜欢,没有人喜欢被强迫。不过你比较敏感,所以反应比较激烈。”
苏眠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你自己想想,你说的那个男人,不是他强迫的,是你主动的,你还那么抗拒吗?”
苏眠还是没说话,盯着桌上贺琛的人偶出神。
周周察觉了微妙的不对劲,“别跟我说那个男人是贺琛。”
苏眠:……你这让我怎么说呢。
“如果是呢?”
“嗯……挺好,可以试试,只要你不抗拒。”
苏眠:……你可以敷衍得再明显一点。
不过如论如何,“试试”这两个字还是让苏眠的心情有点微妙,有点点甜,但更多的是酸涩。她跟贺琛,怎么想都不可能,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贺琛只适合活在她梦里。
原本从钱家大院出来,她还做着梦呢,直到司宴问她,穿的谁的衣服,她才想起忘了把衣服还给贺琛。她想打个电话给贺琛说一声,却发现自己还没有贺琛的号码,连邢楼的都没有。
她现在为一个拥抱纠结的头发都要掉了,说不定对贺琛来说,就像他跟齐建华说的那样,伸张正义么,每个人都会做的。
苏眠突然哀嚎了一声,彻底趴在了桌上,抬着眼,巴巴地看着周哲,“周周,假如说你碰到一个女孩儿可能就是被人欺负了,你会怎么做?”
司宴不知道贺琛将她从齐建华那里带走的事,周周自然也就不知道。
他也没多想,直接回答:“能帮就帮了,稍微有点血性的,大概都不会袖手旁观吧。”
苏眠心头那点酸涩又浓了一些,果然啊,自己想多了。贺琛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人,跟她也算认识,会出手帮忙,很正常。
但还是有点点不死心。
苏眠觉得自己越来越贪心,但又克制不住地问:“什么样的能帮,什么样的不能帮?”
周周笑了,“对方要是拿着枪,我也不能硬冲吧。”
倒是没带枪。
可是、可是贺琛这种公众人物,这么出来替她出头,也算很危险的吧?
“我知道了!”苏眠突然雀跃了起来,冲着周周笑得可甜,“我回家啦!”
周周:……
从周周那里出来,苏眠的情绪已经完全稳定了,承启这件事在她心里算是告一个段落了,她的生活也很快恢复正常。
刚开始她有些担心齐建华会找麻烦,但周五一天都没有动静,她有点忐忑,偷偷给赵潜打了电话问情况,赵潜说一切如常,承启那边甚至还打电话说想签她的画。
苏眠一口拒绝了,赵潜也理解她,同时也为自己那天没保护好她自责,所以很快就帮她跟承启那边说清楚了,承启那边好像也没什么不太好的预兆。
苏眠觉得自己狠狠得罪了齐建华父子俩,可这事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算了。
不过她也没怎么纠结这件事,因为周六到了。
苏眠这天起得格外早,一想到在钱家大院自己哭的那副丑样,她就咬牙切齿的想要一雪前耻。她破天荒的画了个淡妆,但是没有再穿裙子,经过上次公园的事,她觉得穿裙子确实不方便。
苏眠已经将贺琛那件灰衬衣洗干净了,她有点小心机的也选了件休闲衬衣,白色的棉布裤子,配上帆布鞋,然后将长发烫得微卷,束成高马尾。
青春洋溢的气息与那天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苏眠装上衬衣,抱在胸前,一路小心翼翼地从北三环护到了南五环,挤地铁的时候,真的心惊胆战,生怕被挤皱了。
终于到了唐箴工作室外,苏眠抱着衬衣,居然有点忐忑了。她顿下脚步,又想起那天她回头问贺琛周六来不来工作室,他笑着说“来啊”的模样。
他笑得真好看。
苏眠非常奇异的有种微妙的感觉,总觉得两人之间有种很不同的东西。也许她想多了,但她不管,就愿意这么想。
苏眠理直气壮想完,又忍不住害羞,抬起一只手捂住嘴一个劲偷笑,双眼弯弯,笑得像只憋了坏心思的小狐狸。
她拍拍脸,冷静了会儿,在这儿一本正经的练习了会儿露八齿微笑。
这次一定一定要给爱豆留下个好印象啊!
苏眠冲啊!苏眠全世界最棒!苏眠是追星女孩的终极胜利!
自己给自己打了会儿气,苏眠在门外折腾了半天,终于带着标准的露齿笑,抱着衬衣,怀着紧张忐忑的心情进了院子。
贺琛好像还没来?
苏眠满院子溜达了一圈,哪儿也没看见贺琛,标准的露齿笑已经坚持不住,只能垮起了小脸。
司宴在自己的画室里,看着苏眠满院子转悠,终于憋不出,开门出来了,“你转悠什么呢?”
苏眠垮着脸看他,“那个,贺琛还没来啊?”
司宴看她一张脸苦兮兮,问道:“怎么着?他欠你钱啊。”
“不是!我不是要把衬衣还给他嘛。”
“哦,他不来了。”
不来了?不来了?!!
苏眠半天才反应过来,“什么不来了?”
“就以后不来了啊,”司宴走了过去,点了一下她脑袋,“听不懂师兄说话了?他助理早上给师父打电话了,好像说剧组提前开机,进组了,以后就不来了。”
“什么啊!”苏眠瞬间有点控制不住,空欢喜一场的感觉,简直差到让她都要忍不住爆粗口了,“就学这么两天,能学到什么呀?太不敬业了吧!”
“人家怎么就只学两天了?这天天都来,一待就是一天。”
是了,贺琛每天都来,只是她上学,她没来而已。
苏眠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满怀希望,结果他说不来就不来了?不来就说不来,骗人干什么?她真是一股无名火起,一脚就踢开了脚下的一颗小石子。
“你干嘛?”司宴莫名其妙。
贺某人:我算清新脱俗那一挂吧?
第18章 贺琛被摸屁、股实……
苏眠将自己关在画室里,画了一上午奇奇怪怪的草图,才勉强冷静下来。
贺琛本来就是来学习画家生活的,而且本来就是跟着师父的,现在她怎么这么贪心,好像已经私自把贺琛看成她自己的了?
她从最开始就知道,贺琛只是短暂的在她生活里出现一下,很快就会离开,之后他们就要各自回到自己的轨道上,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从最开始,她就知道,并且接受这件事,可现在却忍不住心烦。
苏眠发泄般地拿着铅笔在稿纸上一通瞎画,戳破了好几个窟窿,才停下来,盯着画纸发呆。
她知道自己这种情绪很不正常,而且甚至没有立场生气,但情绪这种东西,谁能完全控制住呢?
“我早知道他会走,我才不会因为这个生气。”苏眠拿着笔,边画边嘟嘟囔囔,“可是明明说好了今天见?这人有点过分啊。”
苏眠觉得,自己生气,主要是因为被骗了。她火大的打开了上锁的抽屉,里面又一叠画,全是贺琛的各个角色或者写真之类,除此之外,还有一个Q版人偶。
是贺琛给她的拿给。
苏眠举着笔要扎“他”的脸,但对上那双眼,又下不了手了。
人偶做着wink,大大的眼睛盯着她,妈粉的心瞬间融化。
苏眠盯着人偶,气还没消,只能使劲捏,想要真的捏爆它,恨恨咬牙,“这种人最讨厌。”
她最终没下得了手捏爆,把人偶又放回了抽屉里。
男人什么的,真的太耽误她成功了。
苏眠决定不要再想贺琛这两个字,要心无旁骛画画。她确实专注力惊人,即便这种气愤难平的状态下,她最终还是静下心沉浸在作画之中了。
承启那边肯定没戏了,但也不是说所有画廊都没戏了。这两年B市有个新开的蕴新艺术品有限公司,势头很强劲,办了几次拍卖会,都拍出了天价藏品。它们旗下的蕴新画廊已经逐渐有跟承启分庭抗礼的趋势了。
不过苏眠很有自知之明,这种大型的画廊,很少展出新人作品,除非是他们画廊自己签的人。但要签这种画廊,并不容易,也许她可以先从小点的画廊开始。
不尝试一下,谁知道呢?
苏眠一旦进入作画状态,就非常投入,连午饭都没出来吃。司宴也知道她的习惯,没有叫她,只等着她自己出来。
苏眠从画室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从作画状态回神后,一时间就觉得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刚绕着回廊,走到大厅外,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牙帮子随即酸了起来,口水都要出来了。
是司宴给她熬汤了吧!
苏眠瞬间打了鸡血似的,飞奔了进去,“师兄!”
司宴已经熬好了烫,温在炉上等她。
“饿了吧?”司宴边说着,边洗了个碗,给她盛了碗汤,端到桌上放好。
苏眠做饭是灾难,她也不知道这熬的什么汤,但看着奶白浓郁,还有股淡淡椰香,十分诱人。
她才不管,反正司宴给她的都是好东西,苏眠直接端起碗喝了一口,烫得她龇牙咧嘴的。
司宴在一边看着,啧了一声,拿起瓷勺递给她,皱起眉,“这我不喂你,你都不会喝了?”
苏眠呸他一声,这才接过勺子,坐下来慢条斯理地喝。
“这什么汤?”
“五指毛桃炖乳鸽。”司宴那边说着,又挑了碗肉和淮山之类的食材堆得满满的端到了她面前。
苏眠冲着他笑得可狗腿,“师兄最好了。”
“呵,谁早上还凶我呢?”
苏眠喜欢贺琛这事,除了童二和周周,还真没人知道了。就算司宴以前撞见过她画贺琛,也只当是小姑娘追追星,三天热度而已。
苏眠瘪瘪嘴,道歉:“我错了还不行?这汤真好喝啊,是跟你女神学的?”
司宴特别喜欢C站一个叫“甜汤圆”的美食UP主,说她厨艺好,手美声甜,几乎天天等着她发布作品。
苏眠这一岔开话题,果然司宴就忘了生气的事,开始滔滔不绝说这个“甜汤圆”。
苏眠边喝汤,边听他说,同时拿出手机刷微博。
微博刚打开,苏眠就傻了眼。
热搜爆了,头条是#贺琛 x家大院#。
苏眠手一抖,勺子哐当掉碗里,几滴汤溅在手背上,挺烫。
“怎么了?”
“没。”苏眠若无其事地抓起勺,同时点开了热搜。
热搜微博是一个叫“扒扒”的娱乐圈爆料博主发的,大致说的是某当红H姓演员在饭店与某公司大佬发生争执,期间宣称X家大院是自己名下的,并且晒出了企业查询的截图,以及一张高糊的监控截图。
截图中,只有一张背影,以及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中年男人被打了码(其实打不打差不多,图片高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