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骂着呢,有下人气喘吁吁地跑来报信,“老太太到了,已经到了前街。”
乔氏连忙住口,站直了。
前些年在老太太手底下讨活,着实留下了心理阴影。
陆渔好整以暇地在一旁等着。
不多时,五六辆马车进了院,徐徐在影壁前停下。
乔氏一看这阵势,心都凉了一半,高老太太将行李带得这样足,怕是铁了心要来望京住了。
她心中烦躁,脸上却不敢显现半分,还装出一脸恭敬的神色,舔着脸迎过去。一见马车门帘晃动,似有人影出来,她连忙一迭声地请安。
“老太太一路辛苦了,儿媳给您请安了。”
出来的却是个年轻姑娘,粉脸桃腮,身姿纤细,楚楚动人。
乔氏愣住。
紧接着就看到那姑娘看也不看她,转身从马车里扶住一人来。
她着一身青缎福禄纹褂子,额上勒着福字抹额,眉心紧紧地蹙着,脸色严肃,一看就像不好相与的样子。
她扫了乔氏一眼,脸上没个笑意,想来是连日舟车劳顿,有些倦意掩在眉心。她冷冷道:“不用伺候老身,你这些年倒是过得滋润。”
乔氏笑容僵在脸上。
乔氏在那女子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四下打量这个院落,眉心皱得更紧,嫌弃道:“这么小的院子,怎么住人?”
乔氏脸色顿时不好看了。是啊,这院子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打哪来回哪去吧。但是这话她只能在心里想想,决计不敢说出来。
“我听说我那孙儿成亲了,人在哪里?”
这老太太打一到,就开始颐指气使,让乔氏好不痛快。
她不敢多言,连忙叫陆渔。
“旻儿媳妇,快来拜见老太太。”
陆渔在旁边看着乔氏吃瘪,见她们点到自己,上前两步,略略福身,“给老太太请安。”
高氏毫不掩饰地上上下下从头到尾地打量了她几遍,才开口,“怎么成亲了这么久,还没见动静?”
乔氏赔笑,“也就一个多月,老太太莫要太心急了。”
高氏剜了她一眼,教训道:“不心急?二房子嗣单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陆渔看了那扶着高氏的看着低眉顺眼的女子,心中一动。
乔氏讪讪一笑,忙将祸水东引,她训斥陆渔道:“老太太的教训你都记下了?这是你作为人媳的本分!”
陆渔笑道:“老太太说得对,子嗣要紧,不如我做主给大爷收几房妾室,这样也好为大爷开枝散叶!对了,夫人不是有要紧事吗?就由我来伺候老太太,夫人自管忙去吧。”
乔氏一怔,“我没有事啊,再者说,有什么事能大得过老太太去。”
陆渔比她更疑惑,“没事嘛?刚才等候的时候,夫人就一直在埋怨老太太怎么还不来,还你好等,我还以为夫人是有急事要等着去处理呢。”
乔氏:“.……”
“你等得很不耐烦?”高氏带着寒意的声音随即而至。
她顿时冒了一脑门的汗,连忙跟高氏解释,“怎么会呢,老太太来京城,儿媳高兴还来不及呢,这家里没老太太坐镇,实在是一团乱麻。老太太来了,我着实松了一口气。”
陆渔眨了眨眼睛,“刚才夫人不是还在说老太太专断独行,难伺候吗?”说完她自知失言,连忙以手将口掩住。
高氏脸色黑如锅底。她目光犀利地扫向乔氏,冷冷笑道:“乔氏,你在京里做了几年主,就真当自己能当得起这个家了?”
乔氏像吃了毒菌一般,脸都绿了,她恨不得当场掐死陆渔这个搅屎棍。她说话的时候没防着陆渔竟然会拆台告状,这会儿后悔也晚了。
她连忙安抚高氏,“老太太实在是误会我了,是清越听岔了,我只担心老太太舟车劳顿辛苦,这才想让老太太早些到,好歇息一番。”
高氏又不是傻子,哪能就这样让她糊弄过去。她冷冷地盯了乔氏一眼,“早年是因为我不在,如今我来了,这个家就没你掌的份了,一会儿就将钥匙和对牌等物送过来,明天我要开库清查!”
乔氏差点没白眼一翻晕过去。虽然她早就猜测到老太太来,她日子肯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舒坦了,但也万没想到,这老太太人才刚踩实京城的地儿呢,开口跟她要管家权!她怎么脸皮这样厚实!
可没想到,更让她难受的在后面。
等她恭敬地将高氏迎到主屋坐下,屁股还没坐稳,高氏就将身边的姑娘推出来。
“这是我娘家的侄孙女,才情样貌俱佳,给旻儿做个妾室!”说着她拉过那姑娘的手,十分心疼,“委屈这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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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嫡姐抢我夫婿(十)
乔氏从第一眼看到高氏这个娘家侄孙女,就觉得很不舒服。无他,这个女子通身都透出一股媚意,尤其是她那盈盈不足一握的水蛇腰,杏花般娇艳的娇嫩脸庞,都让她想起安老爷年轻那会纳的那些美娇娘,她十分不舒服、更别提这人是高氏的娘家侄孙女,更让她膈应万分了。
她婉拒,“老太太,如今旻儿正在安心备考,子嗣问题,就往后稍微缓缓吧,再者说,我看这姑娘着实是个好姑娘,给旻儿做妾实在是可惜了,不如老太太备份嫁妆,去过当家做主母的日子岂不更好?”
高氏冷笑,“怎么,你嫌弃惜玉出身低,不配给你那儿子做妾?”
乔氏心都恨痛了,这高氏果然跟她天生不对付,她一来,她就不好过了。刚进家就想给她儿子塞女人。
柳清越见婆媳俩起了龃龉,适时上前解围:“老太太别误会夫人的好意,老太太说得也对,本来就要给大爷相看妾室,这刚巧就有一位知根知底,且又温柔贤淑的,得此妾室,是大爷的福气。夫人是着实心疼这位惜玉姑娘。担心她受委屈,不如我们折中想个法子,就由夫人给惜玉姑娘备上一份厚厚的聘礼,一来,不算委屈了惜玉姑娘,二来,老太太也能放心。你们看如何?”
柳清越这话算是说到了高氏的心坎上,连惜玉都惊异地看了柳清越几眼。
乔氏冷不防柳清越竟然会出这种馊主意,脸色顿时大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高老太太已经拍板。
“我看这个法子着实很好,就这样办!”说着,还赞许地看了柳清越一眼,刚才下车的时候还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会儿见她这么上道,总算顺眼了很多。
至少比她那个哪哪都叫人不痛快的婆母好!
乔氏一口血卡在心头,吐不出来咽不下去。让她出聘礼?凭什么?她狠狠瞪了柳清越一眼。
老太太一路劳累,不多时就将两人挥退了。
刚出了老太太暂时安顿的院子,乔氏气急败坏地朝柳清越咆哮。
“跟我来!”
柳清越慢悠悠地跟着乔氏去了她的院子,刚进屋,乔氏就气得砸了一个杯子、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柳清越眨了眨眼睛,“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乔氏颤着手指着她,手指差点戳到柳清越脸上。她呕得要死,要不是柳清越在老太太下车时挑事生非,老太太也不至于这样心急让她将管家大权交过去。
“老太太下车时候,你说了什么?”乔氏气得头发昏。
“我说的那些话,不是夫人说的吗?”柳清越一脸疑惑,好像真的不知道那些话不该说。
乔氏缓了一口气,“这个暂且不提,为何老太太将她娘家侄孙女塞到旻儿房中你不拒绝!?”
柳清越疑惑更甚,“方才在外面的时候,夫人不是教导我要做好为人媳的本分吗?为大爷纳妾,好给安家开枝散叶,是我的本分,我看那位惜玉姑娘人品样貌俱佳,又是老太太的娘家亲戚,亲上加亲岂不更好?实在不知道夫人是因何发怒。”
乔氏感觉自己心更难受了。高氏来了不说,这个唯一的儿媳也不跟她一条心,甚至还隐隐帮着高氏对付她。
现在高氏的娘侄女更是成了她儿子的妾室,以后只会更加心烦。
她摆摆手,让柳清越走,她不想再看到她。她要和李妈商量一下怎么做,中馈她是不可能交给高氏的!
实在不行,就拖着不给,她还不信高氏能放下来脸面硬生生地来夺取!
至于那高惜玉的聘礼,她呸!什么拿不出台面的东西,也配让她出聘礼?高氏既然将她看得这样重,为何不送她一副好嫁妆?
可是不管她怎么不情愿,高氏那边第二天就派人过来催促她置办聘礼,说是高氏已经着人去问黄道吉日了,顺便责问她怎么还没将钥匙等物送过去。
乔氏陪着笑脸,“老太太刚来不知道,这账本有些乱,还要核实一下,等我核实好了,再亲自送过去。”
那孙嬷嬷是一直在高氏身边伺候的,以前见多了乔氏的怂包样,如今自然也不将她放在眼里,只皱眉吩咐般的口气道:“这件事容我回去回禀老太太。还有我们那高姑娘的聘礼,夫人尽快去置办了,免得老太太不高兴,发作起来,谁都不痛快!”
孙嬷嬷趾高气扬的模样看得乔氏牙根直痒痒,可嘴上还是不得不应承,“这是自然的。”
中馈她拖着不给就已经惹了高氏不痛快了,聘礼这件事,她只得依着高氏的意思,派人去置办东西、不过也没多上心,置办的都是寻常的物件,普通百姓家的聘礼都不如。
高氏看了自然不高兴,逼着乔氏取了几件贵重的首饰添了进去。
安易旻自从上次被柳清越当着下人面扇了耳光后,就一直未归家。
等他回来的时候,不仅多了个祖母,还多了个妾室。
他心里只有一人,本来娶了柳清越就已经让他觉得对不起柳清和了。这要是再多个妾室,他觉得他连自己心里那关都过不去。
但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高惜玉已经由高氏做主开了脸,送到他院子里去了。乔氏和安佑宏连茶都已经喝了。
说来也是讽刺,正经儿媳的茶至今没喝上,妾室的茶倒喝了。
事已成定局。
安易旻既闷又苦还难言,只得夜夜宿在书房,借酒消愁。竟是连功课都抛开了。
自从在高氏那里见了安易旻一面,高惜玉一颗心就沦陷了。她之前是有些忐忑的,即使有高氏给她做主。她没想到自己嫁的人竟然会这样玉树临风,俊朗出色。可是还不等她和他说句话,他跟高氏请了安就推说有事,连老太太都拦不住他。
安易旻从来不去她那里,时日一长,高惜玉难免生出怨气。后来就听说大爷也从来不去大奶奶那里,她心知蹊跷,一打听,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
高惜玉气愤难当,又无法可施。没看到连正经大奶奶都拿安易旻没有办法吗?
时间转瞬而逝,一晃眼,已经进了六月中旬。
六月十二,正是柳清和出阁的日子。
这天早早的,安家一家就坐上了马车,朝柳府赶去。
按理说,柳清越作为姐姐,昨天就应该去陪陪妹妹的。但是柳清越懒得去看柳清和怨恨的脸,何必两厢不痛快呢。
安易旻与她同乘,一路上脸色郁郁。
柳清越故意刺他。
“要说柳清和啊,着实不让人省心了点,今天都要出嫁了,昨晚上还寻死觅活...”
话还没说完,安易旻霍地睁开眼睛。
“你说什么?清和寻短见?”
柳清越点点头,“是啊,那赵家公子一表人才,家室相貌俱佳。真不知哪里不合清和心意了,”她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
安易旻不做声了,他垂下眼睛,心钝钝地痛。
柳清越见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看在眼里,心里冷笑一声。
第23章 嫡姐抢我夫婿(十一)
到了柳家不过寅时,天都还没有亮。但是柳家灯火通明,四处都能看到下人忙碌的身影。
作为大姑娘的婆家,安家一家自然受到了最大的礼遇。
不比安家那个小宅院,柳家是真正的簪缨世家,这宅院一进套着一进,装修更是显露着一股世家的豪奢。
高氏自诩是见过世面的,安家大老爷没落魄前,住的宅院是一等一的气派,可是和柳家相比,顿时就日月失色,自愧不如。她原先还小瞧陆渔,一见柳家这个派头,不由得心里发憷。
乔氏他们自有人伺候,陆渔自去寻郑氏。
郑氏在柳清和的房中。陆渔进去的时候,里面一团糟乱,下人讷讷不敢做声,显然是柳清和刚发了脾气。
一看到陆渔进来,柳清和双眼一红,登时就要扑过来厮打陆渔。
郑氏已经劝了半晌了,见她到了此时,还不清醒,又急又气,拉住柳清和狠狠一拽,柳清和被拽得身形一个趔趄,还没站稳,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你还要何时才清醒?!”郑氏恨铁不成钢,红了眼睛。
柳清和被打懵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她,她确实在从出嫁这天被她亲娘打了。
她出奇地平静下来,房间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伺候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出。
这一巴掌打出去,郑氏就后悔了,又看小女儿不哭不闹,顿时心口一痛。可她又气柳清和不肯清醒过来,硬着心肠不去理会柳清和,转而对大女儿道:“你来了。”
柳清越注意到柳清和脖子上有条血痕,她果然昨晚上闹了自戕。
郑氏满心疲惫,也知道大女儿和小女儿之间暂时无法化解仇恨,遂吩咐下人好好看着柳清和,自己带着陆渔出了房间。
“安夫人和安家老太太也来了,安易旻也来了...”有意无意,陆渔在出房间门前跟郑氏道。
郑氏现在对安易旻这个罪魁祸首十分心烦,她嗯了一声,不再多问。
房间里似乎心死如灰柳清和听了,眼珠子却动了动。
眼看着天开始亮了,赵家那边迎亲的应该也快来了。
郑氏和陆渔说了几句话,缓和了心情,就去了柳清和的院子。今天毕竟是柳清和出嫁的日子,方才她是被气得狠了,这才撂下柳清和,让她自己冷静冷静。
可等她到了柳清和的房间,却发现柳清和不在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