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还促狭地对赵晚清一笑。
赵晚清做出一个苦笑。
李梦鸢十分敏感地发觉她笑容发苦,笑容一顿,小心问道:“怎么了?”
“进去说吧。”赵晚清道。
李梦鸢顿时就察觉到事情有异,脸上没了笑意,两人沉默地往她的院子去。
进了李梦鸢的院子,两人又进了东厢房。
李梦鸢将下人都挥退了,这才问她,“到底是怎么了,你怎么一副脸色很难看的样子?”
感受到眼前这个姑娘真心实意地担忧,赵晚清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什么忙?你尽管说。”李梦鸢应得十分痛快。
“你兄长在瓜州做刺史对吗?我想麻烦哥哥帮我找几个人。”
“什么人,你找他们做什么?”
“冯冠书的父母和妻儿。”
李梦鸢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赵晚清。
“晚清,你说冯冠书有妻儿?”这实在太荒谬了,那个冯冠书她也见过,模样清隽,气质儒雅,当时觉得这个人看着挺舒服的,又是新科进士爷,虽然不是前三甲,但是能进士及第就已经很不错了,门第是差了点,对比赵晚清来说根本不够看,但是她好友要招的是赘婿去继承赵家的门楣,要求太高肯定不行,想冯冠书这样的寒门贵子是最合适不过的。
她当初觉得这个冯冠书还可以,但是现在赵晚清告诉她,冯冠书在老家有妻儿?
赵晚清点点头,“我也是无意间知道的。”
“那你为何不跟丞相说,若是丞相知道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冯冠书!这什么禽兽啊!还进士爷呢,我呸!”
赵晚清道:“因为若是我爹知道了,派人去冯冠书的老家,冯冠书肯定也会知道的。像这种能抛妻弃子的人,心肠一定十分狠,万一他做出什么事来,反而不好。我先悄悄地将人找到,带到京城来和他当面对质,到时候冯冠书就是想抵赖也抵不了了。”
李梦鸢觉得她说得有道理,用力地点点头,“我一定跟我大哥修书,让他帮你找人,找到之后直接送到京城来吗?”
“对,也不要告诉他们实情,只说冯冠书中了进士爷,接他们到京城来享福。”
李梦鸢点头应下,突然她又想起一件事来。
她怜惜地看着赵晚清,“晚清,你前几日才让人送了信来,说你有喜的事…如今,你打算怎么办呢?”
李梦鸢是赵晚清最好的朋友,当她查出有喜的时候,就派人过来给李梦鸢报了喜讯。
如今这喜讯未免变了味儿。
赵晚清几乎是毫不犹豫道:“这孩子我不要。”
李梦鸢沉默片刻,“你要和冯冠书和离吗?”
“当然,这种男人要来做什么?他如此欺骗我赵家,我不仅要让他滚,还要让他身败名裂!”抛妻弃子只为攀高枝,得罪的还是当朝赵丞相,李梦鸢都能想象到冯冠书下场会有多惨了。
只是她这好友毕竟是被耽误了,好好的姑娘,出身好,相貌好,要不是被冯冠书这人渣所骗,她应该是富足安乐地度过一生的。
“你才刚有两个月,我听我娘她们说过,这孩子要打就要趁早打,若是月份大了,就会有危险。”
赵晚清点点头,“自然的。我一会儿就去医馆看看。”
“我陪你去。”赵晚清握住她的手。
赵晚清婉拒,“不用了,你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别去的好,若是被人知道了,会说你的闲话。”
李梦鸢柳眉微微一竖,“我看谁敢说我的闲话!”
她这样子十分娇俏可爱,赵晚清不禁一笑。李梦鸢坚持要陪同她一起,赵晚清只得应了,两人戴了幕离,带着心腹丫鬟坐着马车,去了城里比较有名望的医馆。
“这又不是什么珠胎暗结,我不怕见人。要去当然要去最好的医馆,性命要紧。”
李梦鸢也深深赞同,她就是担心赵晚清会去那些小巷子里的神婆开的医馆,那些神婆根本狗屁不懂不说,还会让人喝下一些乱七八糟的符咒烧成的灰泡的水,人喝了不仅胎不落,严重的可能还有生命之危。
“就是,自己的命最重要。”
两人带着幕离进了医馆,寻了一个擅长妇科的大夫看。
“夫人真要将这个孩子打掉?”那大夫是个年约五十的老大夫,他看赵晚清和李梦鸢穿着都不俗,想来是大户人家的,这好好的胎要打掉,难免让人多想。
赵晚清点点头,“是,大夫可有什么安全一点的法子?”
那大夫捋了捋胡须,他是大夫,只管治病,旁的不理会。
听赵晚清确定了一遍,他就开始写方子,“打胎都是有风险的,没有什么很安全的法子。只能说,将药尽量用得温和,不至于伤了身子,且在以后要细心保养,”
听了这个大夫这席话,赵晚清觉得是个靠谱的,至少不是那种半吊子专门靠忽悠的。
李梦鸢听了却不由得担心,询问道:“这以后还能怀上吗?”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询问这个难免脸红。
那大夫点点头,“若是顺利的话,应该是可以的。”
两人又抓了药,付了诊金,又坐着马车回去了。
等马车消失,有好事的伙计笑道:“这女子肯定是做外室的…”
话还没说完,头就被人用力地敲了一下,疼得他哎哟一声。
“祸从口出知不知道,这是你小子惹不起的人家,我劝你不要惹是生非。”方才那看病的大夫手里拿着一柄铁制秤杆,刚才敲他的正是那柄秤杆。
那伙计不服气地嘟哝一句,“本来就是,正经夫人谁会想着来买这种药,还偷偷摸摸的。”
那大夫举起秤杆作势要再打,伙计嗷地一声,躲到一边去了。
那大夫立在原地,沉吟了片刻。这个女子他认识,去年他曾被请去丞相府看病。听说赵丞相的女儿几个月前出嫁了,却没想到今天会来医馆买堕胎药。
他甩甩头,将这事抛之脑后。
作者有话要说: 新故事~一更
感谢欢欢小天使的20瓶营养液~
第42章 凤凰男之妻(二)
回到赵府, 赵晚清就吩咐采荷去将药煎了。
一开始采荷知道赵晚清准备将这个孩子打掉的时候,一度以为是因为那天赵晚清在院子里睡着了,染了风寒导致脑子有些迷糊了。
但是再迷糊也不能将孩子打掉啊, 要知道赵晚清在最开始知道喜讯的时候, 喜得当即就去给早逝的夫人上了香,告诉她娘这个好消息。
她这些天都在跟有经验的嬷嬷请教,要怎么保胎, 吃什么对孩子好之类的问题,怎么突然要将孩子打掉?
但紧接着, 赵晚清跟她说的话就让采荷理解了为何姑娘要将这个孩子打掉。
那个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的姑爷, 竟然早就在老家成了亲,连孩子都有了的!
采荷跟在赵晚清的身边最久, 对她也最衷心。知道这个消息后,她就全心全力地支持赵晚清打掉孩子。这个冯冠书实在是禽兽不如!
采荷悄悄去煎了药给赵晚清端过来, 刚好在门口就碰上了冯冠书。
冯冠书盯了一眼她手上的木托盘,多问了一声,“怎么,晚清还没有用晚膳吗?”
采荷现在看到冯冠书就觉得恶心,她寒了脸, “姑娘早就用过了, 姑娘说吃多了肚子有些不舒服, 这是开胃汤。”
冯冠书昨晚上歇在了书房, 次日冷静下来之后,觉得自己处理得不好。若是这事情传到赵丞相耳朵里去, 还怕他会觉得他冯冠书对他女儿不好。
他本来想白天就过来哄哄赵晚清的,但是赵晚清出门了,他扑了个空。以前赵晚清出门都会告诉他去向, 今天竟然没有,冯冠书以为是她在生气的原因。
冯冠书自然而然地就想将采荷手上的托盘接过来,正好他也要进去跟赵晚清赔罪,端着这个去,就有了开场白了。他也不至于姿态太卑微,这是冯冠书不喜欢的。
但是采荷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嘴上道:“这药姑娘要得急,还是奴婢送进去了。”说完,她自顾自地一手揭开帘子,扭身进去了。
冯冠书的手悬在半空,他讪讪地收回来。
这丞相府的千金,连身边伺候的婢女都有一股清高自傲的气性呢。
他盯着晃动的门帘片刻,才走了进去。
“姑娘,姑爷来了。”采荷走进去后,将药碗放下,就轻声地提醒赵晚清。
赵晚清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她揭开托盘上略小的那盅上好的白瓷碗,里面放了几颗晶莹剔透的蜜饯,是为她喝药后吃准备的。
她端起药碗欲喝,冯冠书就走了进来。
“夫人慢些,可别烫到了。”冯冠书体贴入微,一脸的担忧,看那样子仿佛是恨不能替赵晚清喝。
赵晚清没理他,这药又苦又涩,她一口气喝完之后,差点没吐出来,连忙捡了两颗蜜饯丢进嘴里,才将那股冲鼻的涩味压了下去。
冯冠书走到她身边坐下,一手拉住她。
“夫人现在有孕在身,这些药还是少喝才好。若是积食了,我就陪你去院子里走几圈,对身体好,对孩子也好。”
采荷在一旁看得眉头直皱,若是她不知道这冯冠书的真实面目以前,她看到这一幕会觉得十分温馨,她会为姑娘感到高兴,高兴姑娘找到这么一个温柔又体贴的好人。
但是现在她只觉得恶心。这个男人装出来的样子让人看了倒足了胃口。
而赵晚清也真的吐了两下。
她是真的觉得恶心,连忙将冯冠书握住的手抽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赵晚清皱眉,嫌弃都显在脸上。
冯冠书本来就是为了跟她道歉才来的,这会儿见她这样冷淡的样子虽然不舒服,但也不敢再生气,轻声道:“我昨天有些公务没有做完,晚上就在书房处理,处理完之后,就有些晚了。我怕你睡下了,就直接在书房歇了,怕过来吵到你。”
看到赵晚清脸上露出笑容,冯冠书松了口气,赵晚清性格温良,虽然太木了一些,但是从来不会给他添麻烦,这是冯冠书还算比较喜欢她的一点。
“我最近睡眠都很不好,昨晚上自己一个人睡,总算一夜安眠,你以后就都在书房歇吧,我要自己一个人睡。”
冯冠书笑容微僵,“晚清,你这是生我的气了?我知道昨晚上是我不好,我应该派个人来知会你一声的。”
赵晚清微微一笑,“我怎么会生气呢,你只要老老实实地听话,我就不会生气。”
这话好像说得他不是她丈夫,而是她赵府的下人,还叫他听话?他又不是下人凭什么听她的话,他是她养的狗吗?冯冠书当即心中不喜,但面上不显,还是带着温柔的笑,“你前次不是说想多看点书,以后孩子生出来才像他爹那般聪明吗?我今天从翰林院带了不少书回来,回头就让人送过来。”
“不必了。”赵晚清拒绝得直截了当,别说这孩子根本不可能生下来,就是有万分之一有可能生下来,赵晚清也不会想要他能那些圣贤书读得多好,只希望他首先能做好个人。至于像他冯冠书,佛祖保佑,千万不要。不然她宁愿掐死。
冯冠书好脾气地哄她,“既然你不愿了,那就不看了,我先前就劝过你,孕期不要用眼过度,后面会留下后遗症的。”
赵晚清抓住他言语中的一个漏洞,似笑非笑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些?怎么,你有经验?”
冯冠书冷不丁被她提起这一遭,没有想到用别的理由搪塞过去,而是下意识地反驳,“怎么可能呢。你就是我的第一个妻子,我哪里来的什么经验?”
赵晚清故意正了脸色道:“这谁知道呢,说不定你在老家早就娶妻生子了,所以有这方面的经验。”
冯冠书脸色不自然地微微一变,随即反应过来,“怎么会?我要是在老家娶妻生子了,又怎么会娶你?”
“你保证?”赵晚清揪着不放。
冯冠书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但是很快被他掩过。
“我保证。当时丞相请人去说和的时候就知道我没有娶妻,不然怎么会同意将你嫁给我。”
冯冠书说了一个似乎能让赵晚清信服的理由。其实,事实是,赵丞相因为太相信自己的眼光,根本就没有派人去瓜州核实。而冯冠书害怕自己的谎言被戳破,干脆就说自己父母年纪大了,来不了京城,亲事他会派人回去跟父母说,至于接父母入京,就以后再说。而瓜州那些亲戚都是些势利眼,在他穷困的时候从来没有伸过援手,反而欺他只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读书人,将他家原先的财产都侵占了许多去。
所以冯冠书此生不想再回老家,他娶妻生子,也不欲让那些人知晓。
冯冠书说自己没有什么喜讯可以报回老家去,赵丞相也就不强人所难,反正他招的是赘婿,这些无关紧要。
“说不定我爹被你蒙骗了。”赵晚清说得异常正色,冯冠书心里着实一跳,他佯作生气,怒而起身,“如今你我夫妻二人同为一体,你为何会不信任我?既是如此,你就派人去瓜州查也就罢了,何苦在这里为难我?”
他以为他这样发怒,按照赵晚清以前的性子,定会反过来哄他,说自己不过是逗逗他。
但是这次赵晚清没有,她只是坐着,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这个样子让冯冠书警铃大作。
他仔细想想,赵晚清应该不会平白无故地提起这遭,难道是因为她听到了什么风声?这也有可能,毕竟从昨天起,她对他的态度就有些微妙,今天又突然问起这件事。
冯冠书越想越觉得不妙,他想起瓜州,他还有几个同窗,虽然他从来没在他们面前说起自己成亲的事情,但是家离得不远,他们会不会知道这件事,然后听说他成了丞相的女婿,心生嫉妒而将这件事抖了出来?
冯冠书心里七上八下的,他重新坐下,赔着小心,“晚清,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是最近心情不好吗?还是你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传闻?”
赵晚清转头看向他,目带讽刺,“怎么,你心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