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姬着实被惊了一下,讷讷道:“文觅怎么这样说?”
李文觅从躺椅上坐直,“你我一胎同生的姐妹, 我怎么会察觉不到你的心思?你是看公孙公子和我有些交情,所以迁怒我,冷落我吗?”
是的。还有前世杀身之仇。李文姬在心里道。
李文觅想趁机解开她的心结,“姐姐以前总是温柔知意的,如今情字当头,人倒有些往牛角尖里钻了。你不妨回头想想自己最近的举动,可与以往的性子相同?我倒觉得以往的性子更容易相处些。”
李文姬闻言,心中大骇,生怕李文觅察觉到不同。她慌忙否认,“我哪里有,还不是和以前一样的。”
李文觅摇摇头,“不,我知道你对我,毕竟不同了。”李文觅知道原主前世对李文姬做了什么,所以她现在并不怪李文姬行为出格,只是她毕竟不是原主,对李文姬没有那么深的愧疚,她并不试图修复姐妹之间的情意,那东西一旦碎了,就再也补不回来了。
她要做的是化解李文姬对她的恨意。
因为李文觅不是原主,所以她对公孙瑜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刻意疏远公孙瑜反而惹人怀疑,所以她对公孙瑜和对陆逊的态度其实是一样的。
而公孙瑜不知为何,这辈子竟然会疏远李文姬,在对比之下,就觉得公孙瑜对她似乎更加热情一点。
其实公孙瑜也不过是平常心对她罢了。李文觅知道。
但是李文姬参不破,公孙瑜越是这样对她,她就越加逼得紧,越表现得有些举动失态,她迄今为止,表现出来的都不是她原先有的贤淑和大度体贴,就连李文觅都感觉到了她现在变得狭隘,更别提聪明过人的公孙瑜了。
她越是这样,只会将这辈子的公孙瑜推得更远。
“我对公孙公子没有任何想法,我就算要嫁人,也会嫁那种能在战场上顶天立地杀敌保国的男子汉,公孙先生这样的文弱书生不是我喜欢的,姐姐也别因为一个误会,而平白伤了我们之间的姐妹之情。”李文觅坦白。其实她也并没有什么嫁人的标准,说这个只是为了让李文姬安心。
她都已经这样说了,李文姬应该能相信了吧。
李文姬狐疑地看着李文觅,她不太相信她的话。
有前世那样疯狂的经历在,林文姬真的不能信任她。
但是李文觅自觉自己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透彻,李文姬若是还参不破,那也不能怪她了。
两人再没说话,谁都不知道车外面骑马的公孙瑜听到谈话之后开始怀疑起来,自己在战场上虽然没有举枪杀敌,但是在帐篷里运筹帷幄,甚至比那些只知道冲锋陷阵的将领发挥的作用还要大啊!二公主是不是对他们这种军师有什么误解?
公孙瑜人生第一次,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这无意间落在他耳中的对话,也直接导致了在后来的战事中,公孙瑜不顾别人反对,一定要上阵杀敌,最后却险些丢掉小命的经历。不过这是后话。
李文姬心里在开始天人交战。
李文觅说这些话的时候,脸色冷静异常,李文姬能分辨出,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内心没有丝毫起伏。
她说的都是真心话。
在李文觅的提醒下,李文姬也惊觉,自己现在跟以前娴静的样子真是天差地别。
前世的她,贵为公主,天真烂漫,性情腼腆。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公孙瑜是在一处游廊,公孙瑜貌若天人,他背着手,一身气质卓绝。他身前站着一个暗卫,他似乎在吩咐什么,而她不小心闯入。
公孙瑜十分警觉地低喝一声:“谁?”
她顿时吓白了脸,公孙瑜看清来人是她之后,脸上寒意尽褪,换上一副温和的神情,还因为自己吓到了她心怀歉意,主动送了她回到宫殿。
一路都是他身上特别的淡香萦绕,那次之后,李文姬就沦陷了。可是她太害羞了,每次见他,不敢与他说话,只是红着脸,偶尔偷眼瞧他。
那大概是女儿家最珍贵最纯粹的爱慕了。
有一天,三国爆发大战,公孙瑜就要随军出征了,临行之前,特意来宫里求见她。
她尤记得公孙瑜颤着手,大着胆子将她搂在怀里时,那颗急跳到似乎要蹦出胸口的心。
可惜那一切好像再也回不来了。
这辈子的公孙瑜,没有主动送她回过宫殿,没有主动在见完李表之后,特意徘徊在她去王后宫殿请安的必经之路,没有区别于别人那样的温言软语和她说过话。
其实李文姬都明白,她只是接受无能。
所以她将一切都怪罪到身边阖目休息的李文觅身上。
是啊,要不是李文觅前世的嫉妒,她前世就能嫁给公孙瑜了。若是没有这世的李文觅搅局,公孙瑜也会像前世那样,对她视如珍宝。
李文姬越这样想,恨意越发凶了。
她死死地盯着李文觅,她的脖颈修长而白皙,和她自己的一模一样。前世李文觅就是那样,一把掐住她纤细的脖颈,不顾她的挣扎,直至她死才松开手。
李文姬一瞬间像中了魔障一样,颤着抬高手。
但理智很快回来。
即使重活一世,李文觅还是那个能以一敌三,能上马拉弓的巾帼女子,而她还是那个柔弱到上马车都要让人扶着的娇弱公主,她自己动手,不但不会成功,反而会打草惊蛇,让李文觅从此对她生出防备。
李文姬冷静下来,收回手。
车厢外的那串马蹄哒哒的,像是踏在她心上,将她那颗本来就有裂痕的心脏踏得更加支离破碎。
这辈子的公孙瑜,她似乎也不是真的爱。而转换成了一种占有欲。前世得不到的东西,这辈子更加得不到之后,就更疯狂的想要占有。
很快,马车在那座雄伟的宫殿前停下。
李文觅率先跳下了马车,李文姬也跟着在侍女的搀扶下,踩着马镫下了马车。
李表正在和大臣议事,秋收快到了,对于秋税,众人还在争论不休。
有大臣提议,眼看着因为战事国库空虚,要趁着秋收,让国库充盈起来,以免突然起兵事,无应对之钱粮。又有大臣反对,如今因为连年战事,百姓本就生活得水深火热,各项税收下来,留存的粮食本就不够一家人吃一年,若是再加收,势必会引起民愤,得不偿失。
两边都说得很有道理,针锋相对互不相让,李表十分头疼。
李文觅求见之后带来的消息,让李表整个人都惊呆了。
“文觅,你说你种出了什么?”他不敢置信地追问。
“红薯和玉米,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被敌国的细作知道了这个消息,昨晚上玉米全部被人砍掉了,不过还好,我又带着人给接上了,不出意外,再有一个月就可以收获了。这两样农作物都是高产,并且对种植土壤要求很低的,很容易成活,玉米我估算了一下,可亩产千斤,红薯肯定也至少是七八百斤。”
李表虽然听了心情彭拜激动,但是还是持怀疑态度,直到他亲自乘了御驾,去了李文觅的别庄亲眼看到了这两样农作物,并且也看到了产量之后,才惊觉这不是一场梦的感觉,整个人从震惊里醒过来之后,就欲大加赏赐李文觅。
不要赏赐是傻子,李文觅虽然是本着济世的心态种的庄稼,但是也不是那种清高的人。她趁机要了行商权,等农作物的事情交给李表之后就算告一段落,她可以开始做别的事情了。
李表虽然有些意外,但是还是在高兴之下,答应了她的要求。
因为李文觅对种植已经有了心得,送佛送到西,她当然不可能半途而废。而李表对此十分重视,不仅下令知情的人不准将事情外传,还拨了五百士兵,伪装成佃农,平日就转悠在田地里,甚至有士兵伪装了躲在田地里,就是怕它们有闪失。
而陆逊自从上次庄稼被砍之后,就很自责失职,后面也很少再跟在李文觅身后,他亲自站岗保卫玉米。
在生长液的作用下,那些玉米果然都成活了下来,还长得更加茁壮,玉米棒子都长大不少。
一个月过去,眼看要丰收了,这个时候各方更不敢懈怠。
本以为能平安收获了,没想到意外还是来了。
这晚,几十个玄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别宫外面。他们显然训练有素,行动敏捷无声,很快就潜入了别宫范围。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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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孪生姐妹(九)
这些人进了别宫范围之后, 就直冲那片玉米地而去。
但他们兴许也没有想到, 此时别宫范围方圆一里, 都已经布下严防点哨。
一枚火箭在他们背后冲天而去。
为首的人注意到火箭,知道行迹已经败露,那片庄稼地肯定有重兵把守, 看来拿不到了, 只能将之毁去!
他打了一个手势,行动更快了。
而此时不管是别宫还是田地里的守卫都已经看到了那枚火箭, 这是约定的信号, 表示有敌入侵。
陆逊反应迅速,他立马就将守卫集结起来, 别宫现在大概有四百守卫,三百都守在田地里。
他还不忘命人去禀告两个公主,有敌来袭,但是他们会处理好, 让两个公主莫要惊慌, 待在房中不要走动。
李文觅一得知这个消息, 顿时坐不住,她心想敌国既然能派人来,肯定是身手不错的, 虽然肯定不会有太多人手,但是这边的守卫都是些普通士兵,可能挡不住。
她这才发现手边没有什么趁手的兵器。
正要出去,公孙瑜和司徒银过来了。
公孙瑜奉命查玉米被砍的事情, 大半月过去,竟没有半点眉目,心中有愧,所以也一直住在别宫里。
两人来得正好。
“你们去保护大公主。”说着,李文觅就要往外走。
公孙瑜连忙拦住她,“公主,你这是要去哪?你还是就待在院中吧,若是碰上敌人…”
“若是碰上敌人,我能以一敌三。”
以一敌三都是谦虚的。
她自己知道,但是公孙瑜和司徒银不知道。
“黄金豆有陆逊他们保护,公主不必担心,安心地等他们的好消息吧。”
他一直啰里啰嗦的,李文觅担心她的玉米,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眼看着这几天就可以收成了,一定不能出岔子。
她不欲再理会公孙瑜,只抬脚往外急走,没想到公孙瑜竟然跑上前来挡住她的去路。
“公主,你不能去,你去了,让陆逊还要分人手保护你,你就帮了倒忙了。”公孙瑜见劝不住她,说话直白得毫不客气。
李文觅退后两步,直接朝一侧墙壁冲过去,在另两人惊讶的注视下,一跃而起,上了墙头,紧接着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二公主!”
公孙瑜大惊。
司徒银拉住他,“别太担心,我看二公主没有逞强,她可是在练马场长大的。”
公孙瑜急道:“公主就算身手不错,但是那些敌国的人都是在浴血厮杀的死士,公主若是和他们对上,能不吃亏吗?”
他这么一说,司徒银也开始觉得公主此行冒险,“公主刚才命令你我去保护大公主,这会儿二公主已经去了,我们还是过去看一眼大公主安全无虞,再去找二公主吧。”
公孙瑜心急如焚,跟着司徒银,匆匆地去了不远的李文姬的院子。
李文姬早就吓得脸色发白,看到公孙瑜匆匆地赶过来,像是吃了定心丸,同时又心生欢喜,他竟然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公孙公子!”她喜悦地叫了一声,连忙迎了上去。
公孙瑜朝她点了点头,一看院中有二十来个守卫,放下心来,那些人的目标不是公主,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大公主,有敌来袭,你就安生地待在屋里,我们会处理好的。”
司徒银道:“公孙先生,你不会武,不如就留在大公主这里,我去找二公主!”
李文姬听到李文觅,追问了一句,“文觅怎么了,她去哪了?”
司徒银道:“刚才二公主担心她的庄稼,不顾我们阻拦,就出了别宫去了。”
李文姬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她瞥了公孙瑜一眼,“那你们怎么不去找二公主,倒来我这里。”
司徒银道:“二公主不放心大公主,命我二人前来保护大公主。”
李文姬听了,不由得一怔。
公孙瑜像是脚底有火在烧一样,片刻都站不住。
他团团转了两转,“司徒兄,你留下来保护大公主,我去看看。”
司徒银道:“你又不会武,万一遇上敌国袭兵怎么办?”
公孙瑜也知道,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简直是手无缚鸡之力。
李文姬看到公孙瑜第一次失了冷静,如此惊惶,这副样子就是她前世也不曾见过的。公孙瑜有将才,他也恃才自负,任何时候都是荣宠不惊,进退有度,就算是前世知道她的死讯,也十分冷静地处理。
李文姬突然就开始怀疑,公孙瑜前世真的爱她吗?爱她什么?
他在知道她的死后,甚至一滴泪都没有流过。
“你们都去吧,这里有守卫,我不会出院子的。”李文姬将汹涌的情绪压下,冷静得可怕。
公孙瑜看了她一眼,又和司徒银对视一眼。
凭心而论,两人都是偏向担心李文觅的安危的,司徒银是因为和二公主关系不错,公孙瑜就是担心李文觅,他坐立难安,即使知道自己去了,就是给她们添麻烦,也不能冷静地等待。
公孙瑜一定要去的,司徒银也不能让公孙瑜独自去。
李文姬看着公孙瑜透着焦急的背影,脸上的冷意终于破冰。
两人只是过来确定一下李文姬的安全,见李文姬这里没有什么问题,所以就走了。
再说李文觅,她还没有赶到田边就听到了厮杀声,这晚本来无月,所以敌方挑了今晚,不过方才阴云被风吹走些许,淡淡的清辉洒落下来,倒能看清人影了。
那些死士还没有走到田边就被拦了下来,双方正在厮杀。
不过也正如李文觅想的那样,这些都是经历百战的死士,普通士兵根本就拦不住,眼看这边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而敌方担心拖久有援兵前来,下手更是狠厉,招招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