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女扮男装都成了白月光——南楼北望
时间:2020-12-25 09:27:03

  因而,裴沐若要前往齐皇身边,就该女扮男装,一步步获得齐皇信任,将权力夺取过来。
  裴沐敷衍了事,一律说好,心里却想:你们管我?
  就这样,她终于能去往昭阳,去见她心中的夫君。
  十九岁时,当裴沐终于再一次见到姜月章,很快就发觉他变了很多:自以为是、多疑、手段暴戾,让人生畏。
  饶是如此,她起初也还是打算坦白自己的身份。
  但立即,她就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六国联盟的人并不真正相信她,所以他们给她下了毒。每三个月,她必须从他们手里拿到解药,否则就会暴毙身亡。
  裴沐不得不按捺下来,一边应付姜月章的疑神疑鬼,一边应付六国联盟的压力。
  但她天性里就很倔强,六国联盟越是要百般控制她,她越是要反抗。她虽然不知道他们给她用了什么毒,但她好歹是一个不错的炼丹师,还被师父赞叹过“根骨上佳”,她自己暗中研究,也一点点有了眉目。
  三师兄在外经商,主要的生意里就有药材、丹药,裴沐与他暗中联系,也算有个支援。
  一开始,裴沐是不得不瞒着姜月章。
  但很快,随着他作天作地、颐指气使、狂妄自大……反正一个接一个的毛病,裴沐就烦死他了。
  何况,姜月章还总是冷不丁来试探裴沐一下、敲打她一下,对她彰显一下“帝王的威严”……
  裴沐更烦他了。
  她觉得,要是他们真成亲了,姜月章成天就这副狗样子对着她,她也迟早要踹了他,同他和离。
  因此,渐渐地,裴沐也就干脆老老实实扮好她的男子身份,懒得去在姜月章身上耗费一颗真心了。
  反正她瞧他对“裴大人”亲亲抱抱,也开心得很,多半早就忘了当年的她。
  姜月章――呸!
  要说她对姜月章还剩了一点什么怜惜……
  那也就是当他骨痛发作时。每次他痛起来,身体微微蜷缩、白着脸靠在她身边,软软地将头枕在他身上,任由她在他身躯上来回抚摸……这时候,他不再高大而威严,而会显出天生的清瘦,微凉的肌肤贴着她,还像他少年时一般温柔。
  只有这时,裴沐才会短暂地原谅他一会儿,真心地帮他缓解疼痛,期待他早日康复。
  ……
  那些多年前的往事,起初裴沐还时不时想一下,后来随着时间流逝,她渐渐也不太想起了。
  但现在,当她跟随皇帝巡行的车架,回到昭阳城里,她望着气象宏伟的、崭新的首都,又不觉想起了过去。
  这可能是因为姜月章就歪在她身边,手里抱着他的通天冠,安稳地睡着,也不管外头夹道欢迎的百姓欢呼。
  也可能是因为……
  她不觉瞟了一眼自己的衣襟。在她怀里,有一个锦囊,上头记载着三师兄悄悄传递给她的信息。
  ――此前裴沐研制出的千金方的替代药方,已经拿去试验过了。
  而试验的结果……
  “成功了。”她望着几重纱帘外朦胧的街景,怔怔说道。
  “……什么成功了?”
  姜月章在她肩上醒来,懒洋洋地半睁着眼,侧头就亲她的脸颊。
  裴沐回头对他一笑:“恭喜陛下巡行凯旋,此番巡行成功,值得庆贺。”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年轻的帝王在她唇上一啄,含笑道:“裴卿真是会说话,每次都哄得朕开心。”
  裴沐保持微笑。
  开心,是啊,能不开心么?
  等她再在宫中拿了碧红丝,设法公布改良后的千金方,设法让姜月章全国推行,她就终于能离开了。
  至于北胡、南越之患,她不在昭阳城,反而更好操作一些。
  总之……
  再过不久,裴沐就打算假死脱身。
  想到这里,她面对姜月章的笑容都要灿烂几分。
  “陛下,”她问,“假如臣死了,陛下会伤心么?”
  姜月章原本懒懒地带着点笑,突然之间,那浅笑就结了冰,冻在他眉眼上。
  他也不作恼,只眯眼盯着裴沐,伸手掐住她的下巴。
  “裴卿要死,也要先问问朕同不同意。”因为平静和笃定,他语气中的冰冷也显得更为突出,“若朕不同意,就是掀翻幽冥,朕也要将裴卿拉出来。”
  裴沐垂眸一笑。
  “臣知道了。”
  知道了――以后你自己发疯,她就不奉陪了。
 
 
第48章 心心念念
  姜月章允了裴沐研究千金方。他这个人有一点好处, 就是极重承诺,说到做到。
  拿着皇帝的手谕,裴沐晃去御医馆, 就能被领去守备森严的宝库,看一眼千金方, 再领一点点碧红丝。
  御医馆的医令就是当年给裴沐出题考试、眼睁睁看着她炸了炼丹炉的那位, 现在一看皇帝手谕, 老头儿心痛得胡须都倒竖起来。
  虽然他不敢说什么,但那满脸皱纹的模样, 简直就是把“暴殄天物”写在了脸上。
  裴沐觉得这老头儿很好玩, 也知道他心不坏,便安慰道:“您放心, 我一定研究出改良版的千金方。您家里不是还有几个孙女?到时候免费给她们送一份。”
  白胡子医令用“你在做什么梦”的眼神瞪着她。
  裴沐假作生气:“您这是什么表情?我都能给陛下奉上丹药, 如何就不能做其他的了?”
  一说到这, 医令也没了脾气。
  这群御医馆的老头子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因为他们很清楚裴沐炼丹都用了什么材料, 甚至也知道丹方。
  但是, 他们炼制出来的丹药就是没用。
  其实,裴沐自己也不太清楚其中缘由。她的确不曾藏私,不明白为何别人炼的丹药就是不行。
  不过, 细说起来,大齐上下唯独她能够缓解皇帝病痛, 这一点也给她带来了许多便利。她反正于心无愧,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一状况。
  裴沐告别了冥思苦想的医令,捧着自己要的东西, 占了御医馆一间房,顾自研究起来。
  但是, 这只是表面功夫。
  她自己在昭阳城中有府邸,虽说不常住,但府中炼丹器具一应俱全,这里才是她真正研究秘方之地。
  无论是改良后的千金方,还是她自己身上的毒药,都是在她府中完成。
  裴沐独自站在屋里,四周弥漫着清苦的药香。她用药杵缓缓磨了些粉末,眼角余光瞥见门外鬼鬼祟祟的人影。那都是医馆里的医生,他们总担心她再炸了炼丹炉,又疑心她身上有什么炼丹的秘宝,所以每次都小心窥探。
  虽然鬼祟了点,但这群人都是医疯子,没什么坏心眼,裴沐并不讨厌。
  她一面笑,一面将几味药磨好了,再捻一小撮放入口中。
  猛烈的药性冲入血脉,遇上潜伏的毒药,顿时相互牵扯起来。
  裴沐痛得蹙眉,沉默地忍着。她研究多年,终于找到了方法,只要定期服用药物,就能慢慢将她体内的奇毒转化为假死药,不过……的确是有点痛。
  可和自由相比,这点痛也不算什么。
  她做完一切,又用碧红丝等珍贵药物随意炼了两炉丹。她目光专注,动作熟练如行云流水,轻重之间宛若抚琴漫弹。
  有一件事,裴沐的确没有说谎,那就是……她真的是一个很有天分、很厉害的炼丹师。
  当年炸了炼丹炉,其实只是一个乌龙。那时候天下初定,但各地文字、器物称谓并不统一,而裴沐所在的西部,对药物的称呼更是与齐国不同。
  她不小心要来了错误的药物,炼丹炉没炸才是神迹。
  但这个乌龙,阴差阳错反而成了她的保护伞。
  人人都知道,裴大人聪敏能干、善于揣度帝王心思、长袖善舞,修为还算不错,运气好能炼炼丹,其余都是个废物。
  人人也因此都认为,裴大人是只有小聪明的佞幸、小人,虽然不敢得罪,却并不真正值得放在眼中。
  姜月章是这么想的,六国联盟的人也是这样想的。
  对于被所有人看轻这件事……
  裴沐微微一笑,灭了炉火。她引出丹药,随意看了一眼那滴溜溜转的元神丹――这珍贵的丹药,即便是大齐最顶尖的炼丹师来炼制,成功率也是三炉取一。
  而裴沐,只不过随手为之,便有整整一炉。
  她漫不经心弹了弹丹药。
  灵力蔓延,顷刻将一炉丹药化为灰黑药渣,宛如炼丹失败的产品。
  她含笑想:被人看轻,才是好事。
  惟其如此,才便于她操控一切。
  ……
  裴沐在御医馆有一搭没一搭地忙碌,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医生们偷偷摸摸围观了一段时间,确定这位裴大人完全是心血来潮、突发奇想,来浪费好东西玩一玩。他们聚在一起叹息心痛了半天,也就散了。
  有什么办法?裴大人得宠多年,乃御前第一红人,整个大齐宫廷中横着走,就算自己摔着、磕碰一下,陛下估计都得将那儿的石板拆了,打上百来棍,来安慰裴大人。
  谁没事去触皇帝的霉头?
  裴大人要玩,就让他玩罢。
  于是,裴沐就顺顺利利地将日子混了下去。
  皇帝性情严苛,还有些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却着实是个勤政的明君。他除了晚上就寝时一定要抱着裴沐睡,其余时候都在阅读奏章、检查各地送来的报告,又要安排边防,每天都要从早忙到晚。
  裴沐烦他归烦他,但心里对他也不少尊重和敬佩。她自忖,若要让她这么为了一大群人,劳心劳力至此,便是给她至高无上的位置,她也懒得做。
  如此一想,六国联盟真是痴心妄想。就她接触到的那群人,一个个要么是做白日梦的无能之辈,要么是满心争权夺利的小人,就是她自己,她最多能管好一个门派,对如何安定天下、改善民生,却是毫无见解。
  姜月章或许不是一个好的夫君,但一定是一位好的帝王。
  就冲这一点,裴沐也不会真的对他做什么。当年中原连年战争、饿殍遍野的惨事,她也是听说过的。好不容易四海安定,再去搞姜月章做什么?把自己变成千古罪人么?
  百姓才不在乎谁统治呢。谁能让他们不打仗、吃饱饭,那就是好皇帝。
  也是为着这,裴沐当面奉承姜月章的话,也多少有几分真心。
  既然是真心,就更能讨了皇帝的喜欢。
  从初秋到深冬,日子一天天过去。
  这段时间忙碌依旧,也寻常依旧。
  要说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那就是长平公主又和离了,回到宫中住了一段时间。
  这位公主是皇帝唯一的同胞姐妹,比他大两岁,迄今为止已经三嫁三离,且每次和离时,都会将前夫抓花脸。
  这一次,她又是气冲冲地回来,住进了紫云殿里。
  裴沐去看她时,紫云殿里的地暖将空气熏得昏昏然,公主裹着绫罗绸缎,倚在榻上,由着侍女给她修指甲。那指甲实则已经很尽善尽美了,可公主闲着无聊、无事可做,只能找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消磨时间。
  老实说,裴沐有点看不惯这种富贵闲人。
  她向来秉持的理念是,该偷懒的时候要偷懒,但人生中若只剩下懒散,那还不如死了强。
  她看不惯,开口也就不客气:“公主殿下若实在太闲,不如出去卖卖珍奇异宝,得来的善款要么给了慈幼局去接济穷人,要么拿去支援边防,哪一样都比您在这儿哭丧着脸强。”
  长平公主柳眉倒竖。
  她生气地瞪着裴沐,片刻后,却又自己泄了气。
  “裴大人!”她声音好听,娇柔婉转,“你总瞧不起我,陛下也瞧不起我,我这么伤心地回来,你们也不安慰我!”
  快三十岁的女人,却还是娇滴滴、不知世事的天真模样,噘嘴发脾气也做得自然而然。
  不过,长平公主也不是个蠢人。以她的脾气,换了谁说这话,她都得大闹一场,但她深知裴沐得宠、有实权,不敢和她对立。
  就只能这么撒娇似地闹一闹。
  若裴沐是个男人,大概骨头都酥了,可惜她不是。
  她哼了一声,板着脸问:“公主殿下这回和离,又是为着什么?”
  长平公主一下来了劲,控诉道:“亏那苏丞桅还是廷尉之子,真不是个东西!他明明同我承诺了只有我一个人,转头却跟人去狎妓,裴大人你说,我是陛下的姐姐,我若是忍了这口气,岂非打了陛下的脸?”
  裴沐不客气地翻个白眼:“少拿陛下说事,他才不会管这么些琐事。”
  长平公主幽幽道:“好吧,你同陛下朝夕相待,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句话却有些奉承的意思了。
  裴沐哼道:“说苏丞桅狎妓,臣怎么听说,殿下自己先同什么什么美少年好上了?”
  “那是丁记商铺的少东家,他很是能干……”长平公主本能地为情郎分辩一句,这才讪讪道,“我……我是公主,多喜欢几个人,怎么了!”
  裴沐听得大摇其头。
  “臣瞧着,公主殿下是太闲了。”她叹了口气,放缓语气,“实在不行,殿下专心修行,不也很好?殿下金尊玉贵,早早就用千金方调养过身体,修行起来并无寻常女子的障碍……”
  “我不要,修行多累啊。”长平公主打断了她,一派天真地说,“况且,我又没有陛下那样有天赋,费力不讨好的事,我才不要做。”
  裴沐忍了又忍,还是有点动气:“殿下,多少平民女子想要千金方调理,也不能够,殿下身为公主,受了全国的奉养,还是该学着更多承担一些责任……”
  “哎呀,不要不要,裴大人你真讨厌!就因为我是公主,所以我就该衣食无忧,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然,怎么我是公主呢?其他女子如何,又关我什么事?”
  说得裴沐眉心乱跳。
  长平公主犹自不觉,还笑着上前,为她奉上一盏花蜜水。这蜂蜜也极为珍贵,听闻要西南百姓冒着生命危险采集,才每年得一点。这位殿下却是随意饮用,每天还将喝不完的蜜水全部倒掉,毫不知民力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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