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良贵人和戴佳贵人,这其余的,哪个不是眼高于顶的贵女。
苏云溪嗤笑一声,这宫里头讲家世,讲地位,讲恩宠,讲孩子,唯独不讲理。
她作为高位者,占尽便宜,倒也不用惧怕。
“无事。”她闭目养神,由着金钏给她揉着眉心。
晚间康熙来的时候,见她正盘腿坐在炕上写东西,探眸一看,就见是教案,不禁笑了:“还上心了?”
苏云溪点头,还是决定跟康熙透个气:“原先的时候,想着教识字便罢了,后来想想,如此有些不成,教人总要教出点名堂来。”
光是随便教,又如何能叫她的公主未来改变。
“把公主也拢进来。”她道。
说起这个,苏云溪放下笔,直接起身认真道:“说起公主,臣妾就想着这抚蒙的事。”
抚蒙这个事,是迫不得已的事。
汉人未定,蒙古躁动,用公主外交来平定,显然是代价最少的。
就算公主过去没两年就死了,又有什么打紧,这大清江山稳固就成了。
康熙沉默不语,几个公主罢了,作为牺牲,在他心里不值一提。
“臣妾遍阅史书,瞧了大明的历史,是非功过臣妾先不说,只两条,臣妾佩服至极。”
“一是一句话。”
在康熙疑惑的眼神中,她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的吐出。
“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康熙眉头皱了起来,苏云溪却毫无害怕,接着说了下去。
“这第二句,便是……”
“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
她说完,静静的看着康熙,其实不和亲的大明公主,并不怎么幸福,这世间女子,在这个严苛教条的时代下,活的太过艰难。
但是和亲的公主,会更加的不幸福,死的更快。
苏云溪说完,就不再多说什么,接着执笔写自己的教案,既然已经决定做了,就要做到最好。
“朕原先觉得你胸无大志,只闻玩乐吃喝,却不曾想,你心怀鸿鹄之志。”
康熙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让人无法根据表情和语调猜测出他是褒是贬。
看着他这个样子,苏云溪眨了眨眼,侧眸望过来,低声道:“论迹不论心。”不管她说了什么想了什么,她做的事,都是吃喝玩乐。
康熙目光沉沉的盯着她,贵妃的所作所为,和一般女子不同,不能以寻常女子论。
原以为她是个以色媚人的玩意儿,当接触的越来越深的时候,他陷得越来越深,也知道她的灵魂有多么绚烂和多彩。
康熙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平平的看着她,用和缓的语调问:“那你是如何想的。”
这大猪蹄子说个话,惯爱故弄玄虚,苏云溪认真的写着教案,烛火将她映照的格外温柔,但说出来的话,也是甜中带野,听起来有些刺。
“万岁爷圣明至极,自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面无表情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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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如今连哄人都不肯做利落了。
康熙瞧着她这个样子, 不禁低低一笑。
看着她一笔一笔的写着教案,康熙想,能找个事做也是极好的, 这样的事, 总比和其他女子一样,在宫里头勾心斗角要强得多。
他转着手中的佛串,闭目养神,一边想着未来这政策到底该怎么走。
说起来开放容易, 但实施起来, 就特别的难。
眼下广州作为通商口岸,允了英商入内,前世也是有的, 如今做来倒手到擒来。
这么想着,他难免又想到钮祜禄身上去,原先觉得, 一个女子, 能够做到她这种地步,着实厉害的紧。
谁知竟像他一样, 带着前世记忆。
略微不同的是,对方好似打从娘胎里出生, 就忘记喝孟婆汤,而不似他, 半道里清醒过来。
想想钮祜禄氏说的那些话, 他就觉得意难平。
大清的历史, 是后世迫不及待想要抹去的羞辱,这对整个清廷都是一种否定。
若说外族当政,那元朝也是如此, 但从未像清廷一样,被人骂什么金钱鼠尾辫子头。
康熙心里跟有一把火在烧一样,他自负仁君明君,却被后世子孙,都给坏了个干净。
他原也不信钮祜禄氏说的话,只对方说了许多未发生的事,都一一的对应了,他不得不信,却要做出一副朕万万不信的模样来。
康熙捏着手指,看向一旁的富察贵妃,对方抿着嘴,一脸认真,白皙柔嫩的小脸在烛火下,有几分庄严肃穆之像。
原本她是极柔媚的,满脸都写着婉转与小意奉承。
那样子也美极了,让人爱不释手。
但是像现在这般,却叫他心中更生出几分爱才之心来。
不拘男女,有才华的人,才更叫众人信重。
“唔,上茶。”苏云溪淡淡道。
康熙见她沉浸在其中,便自个儿起身,给她倒了杯茶,喂着她喝了,这才笑着道:“坐了这许久,起身活动活动才是。”
苏云溪写到酣畅处,自动屏蔽了周遭的声音。
正在等待的康熙,见她毫无反应,不禁摇头失笑,也捧了书来读。
等她回过神来,天色暗下来,隐有鸟虫鸣叫声,时值秋日,这鸟虫约莫也蹦跶不了两日了。
“您怎的不吭声?饿不饿?”她笑着问。
康熙原先不觉得自己饿,但这会儿被她一问,那股子饥饿感就出来了。
“饿。”他低声道。
刻意压低的声音,隐隐带出几分可怜巴巴。
苏云溪抬眸望着他,歪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低声道:“叫奴才们摆膳吧。”
两人用过膳食,牵着手,在院子里溜溜达达的玩。
“转眼间,就两年多了。”苏云溪有些怔然,日子过的真快,真真一转眼的功夫,过的跟梦一场一样。
谁能想到,她竟然有独宠的一天。
两人正闲闲的走着,就听不远处传来几声喘息,那压低的声音,显得有几分克制和娇媚。
是女子的声音。
康熙面色一变,他难免想到不好的事情上去了。
苏云溪面色也有些不大好看,这在翊坤宫里头,闹出这样的事来,她作为主位妃嫔,这脸面也不好过。
朝着梁九功示意,就见他往黑暗处去了。
揪出来一个圆滚滚的小宫女,瞧着刚入宫没多久,身上穿着灰褐色的宫女装,显然是三等洒扫宫女。
她白腻腻的脸上挂着汗珠,一脸惊恐的看着两人,半晌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唇张合,却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
“怎么回事?”苏云溪问。
见就她一个人,神色不禁缓和了些许。
小宫女赶紧磕了个头,这才结结巴巴开口:“回贵妃娘娘的话,奴婢一身痴肥,又管不住嘴,总是想吃点东西,吃完又觉得后悔,便偷偷的躲起来走走,想着能不能瘦一点。”
她是真的圆润,个子也不高,肉嘟嘟的比旁人丰润了些。
“求贵妃娘娘饶命,奴婢奴婢在家的时候,从来没吃过这些好东西,呜呜呜。”
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着还挺可怜。
苏云溪无语,她确实有些胖,这宫里头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弱质纤纤,鲜少有这般肉嘟嘟的姑娘。
小宫女不敢抬头看,吓的跟什么似得。
“你家里头怎的吃不来好的?”苏云溪问。
“回贵妃娘娘的话,奴婢家里穷。”小宫女战战兢兢的回。
她家里头确实穷,但也穷不到吃不起饭的地步,毕竟是上三旗包衣,拿着俸禄呢,可是家里头父亲不管事,这母亲又卧病在床。
实在是养不起了,这才把她送进宫。
她一吃宫里头的餐食,就觉得好吃的紧。
苏云溪听着她小嘴叭叭的,一会儿就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个底掉,不禁笑了。
笑着笑着,又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这姑娘今年十二,尚小着,虽然生的圆润,但五官精致,肌肤白皙细腻,也无怪乎能够选入宫伺候主子。
特别知道她姓章佳的时候,她就难免又多看了两眼。
难不成,这个小胖子,是未来的敬敏皇贵妃不成,若是她瘦下来,以这样的五官,倒也说的过去。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就被康熙捉着手,直接牵着往内室走去。
“看什么呐。”他不高兴道。
他这独占欲,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苏云溪无言以对,直接侧眸望着他,轻声道:“不过是个宫人罢了。”
康熙便回了一句:“有看宫人的功夫,不若多看朕两眼。”
这算是什么话,根本就是胡搅蛮缠。
苏云溪知道他小心眼又多疑,但现在脸皮也跟着厚了,不禁有些无言以对。
这人啊,又是难说的紧。
“嗯嗯,不看不看,谁人也比不得万岁爷半分。”她随口说了一句。
谁知道康熙一听,脸上就带了笑模样。
苏云溪瞧着他喜笑颜开的脸,不禁有些黑线,多大的人了,这么哄一句就高兴了。
“睡觉吧。”她道。
明明是平平的一句话,康熙却眼前一亮,双眸亮晶晶的望过来,明明都要开口了,偏偏却骄矜的松了松领子,抬着下颌道:“你求朕。”
他说的笃定。
自打看了烟花之后,万岁爷是越发的小学鸡了。
“臣妾求求您,跟臣妾睡。”她随口说了一句,打着哈欠就往被窝里钻。
秋日见凉,还是暖活的被窝比较好。
康熙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道:“昨儿才闹了一夜,今儿接着怕是有些不大好。”
他苦口婆心的劝:“这若是想长久,必得有节制才成。”
苏云溪一言难尽的望着他,伸出手来,直接将他往被窝里一拽,没好气道:“睡觉吧您。”
明明自个儿满脑子都是那些玩意儿,偏偏说是她的想法,简直叫人没地方说理去。
康熙嘿嘿一笑,也不恼,直接躺在她身侧,搂着怀中人那柔软的身子,这才闭上眼。
两人睡了这么两三年,对彼此都熟悉至极。
刚刚搂到一处躺下,便自发的找了个好位置,直接窝在一起。
苏云溪躺在他怀里,感觉有些不得劲,伸手摸了摸,这才感叹道:“尤记得,刚开始跟您一道睡的时候,臣妾是真的睡不着。”
“嗯?”康熙闭着眼睛,闲闲的问:“怎么说?”
“你是男子,这身上跟火炉一样,脉搏也厉害的紧。”
“头一次躺您身侧,纵然没挨着,但是您这脉搏,像是能隔着被子传导过来似得。”
“还总是往臣妾这边挤,好悬没掉下去。”
“后来没办法,只得偷偷将您往里面挤。”
……
她絮絮的说着,半晌才道:“如今倒丝毫感觉不出了。”传说中的男女躺一起,就像左手摸右手。
古人诚不欺我。
她又伸手摸了摸他的手,一脸唏嘘的赞叹:“谁能想到,跟摸自己手差不多呢。”
康熙刚开始听着觉得受用,脸上挂出笑来,过一会儿,就金额肚饿有些不大对劲。
什么叫就像摸自己,这话是怎么说的。
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右手,竟毫无感觉。
“你!”康熙板着脸凶她:“放肆。”
苏云溪不痛不痒的摸了摸他头,以示安抚,闭上眼睛就睡下了。
康熙辗转反侧,半晌也睡不着,她睡得香甜极了,一如往常,她总是好吃好喝好睡的,万事都不放在心里的模样。
如今瞧着,可不是如此,不光不将万事放在心里,也没有将他放在心里。
他很想开口问一句,她说的那些话,可都是真的。
但是他问不出来,若是回答一句不是,亦或者是沉默片刻,就够他受不住了。
康熙自嘲一笑,几十年帝王,最后栽在了情之一字上,说来也是好玩至极。
他的未来还有几十年,这般日日纠缠,就是一块石头,也能给捂热了,这么一想,又觉得精神百倍。
第二日一大早,他刚从睡梦中醒来,就见贵妃穿戴整齐,双眸亮晶晶的望着他,康熙条件反射的去看了一眼窗外,见黑黢黢的,确实没到时间,一边起身一边道:“怎的起这般早?”
苏云溪就笑:“被尿憋醒了。”
康熙一时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这在后宫里头,他从未听过如此粗鄙之言。
看着他一脸的点点点,苏云溪朗笑出声,伸手扶了他一把,牵着他起身,这才笑眯眯道:“好悬比您早起一日,够臣妾吹一辈子了。”
康熙沉浸在她说被尿憋醒中,无法自拔。
去上朝的时候,还一脸梦游似得。
等人都送走了,室内只剩下正殿的奴才,银钏这才上前了一步,苏云溪挥挥手,示意其余众人都在门口守着,这才看向银钏。
“时下宫里头议论纷纷。”
说起来也是大事,毕竟是封后这样的事,哪里能草率了。
原先的时候,是钮祜禄贵妃和皇贵妃两个人之间的较量,再就是几妃的话,不值一提。
而如今钮祜禄贵妃没了,新上来一个富察贵妃,这大家心里就计较开了,从龙之功值得谋划,这从凤也不遑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