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何处？”
“自然是地狱！”
地狱？
往生路。
不虚眉宇凌然，跟了上去。
随后他和闻歌经历了同样的场景，黄泉路、奈何桥、孟婆汤、轮回池。
“喝。”
一碗清汤递到面前。娇弱滴滴的孟婆打量着眼前的俊俏和尚，还多舀了半碗。
不虚双目闭阖，脚下开出一朵莲花，佛子金光照拂，便在这地狱往生的入口度万鬼往生——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往生咒一起，忘川霎时沸腾，地狱之中无处不在的鬼魂齐齐哀嚎，却怎么也躲不过那灼烧灵魂的金光、挡不住那钻入骨髓的佛咒。
“啊啊啊——”
“救命救命啊——”
铮铮铁链从深渊索命，一条锁脖颈，一条锁脊骨，把他往那轮回中拉扯。
不虚眼中精光乍射，看向那无尽深渊的锁链深处。
“破！”
***
“沐星云，你在发什么呆，快些跟上。”
被叫名字的男子身形晃了晃，一袭锦缎长衣自风流，腰带佩剑，墨发高冠，玉面郎君俊秀无双，眉心一点殷红。
沐星云......这是他的名字吗？
他好似不叫这个名字，他应该是......应该是......
“师弟？”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他侧过头看到身旁女子红衣墨发的模样，脑中轰然一白。
“师弟？你怎么了？”
他目光呆滞地看着女子瞳孔中那层浅浅的虹膜，熟悉感袭上心头，终于，心底最后那点的波动不安被洗刷掉，“沐星云”对女子温柔地笑了。
“师姐。”
“身体还不舒服？”
“不要紧的师姐，我们走吧，否则天色就要晚了。”
“嗯，那你跟好我，若有不妥及时与我说。”
“好。”
......
一世又过了一世，人间百态沧海桑田，他早已不记得自己有过几个名字，只隐隐约约记得自己轮回了一次又一次。
“沐星云，是被他家家主亲自送来的呢。”
什么？他又叫沐星云？
等等，为何是又？
突然一只滑腻的手摸上脸颊，沐星云浑身恶寒，猛地“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便看见面前站着两个笑意淫邪的侍女，正在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啧啧，这小郎君细皮嫩肉，城主一定喜欢。”其中一个说罢又要上手来摸，沐星云猛地一躲，心中怒火烧的眼睛都红了，挣扎之下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未着寸缕，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还被红绳给绑了起来！
巨大的羞辱感令他眼角绯红，眉心的红痣更加艳丽，当真是男色无双。
那两个负责寝前服侍的女魔修看得眼睛都直了。
怪不得城主一眼就挑中了他呢。
这沐星云原本是一个小修真世家的私生子，是被他亲爹专门送来赤炎城给城主当炉鼎的。
“有本事杀了我！”
“哎哟，这小郎君性子还挺烈。”两个侍女对视哧哧地笑，低声嘀嘀咕咕一阵不知在说了什么，然后其中一个侍女便转身在房中点燃一个琉璃香炉。
“我们城主看上你，那可是你的福气，且好好享受吧。”
说罢，拉下床幔悄声退了出去。层层叠叠的床幔勾勒得满室活色生香，香甜的味道逐渐弥漫在房间内，沐星云躺在床上，胸膛起伏，身体愈发的火热。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出现在床前，等他注意到的时候，一只白玉纤手已经撩开床幔，女子冷艳逼人的面容赫然出现在眼前。
她有一张极其摄人心魂的冷艳容颜，在他的眼中，又是那么的眼熟。
“师姐......”
女人笑了，喉间一声清润低吟，瞳孔中的闪过一抹艳丽的红。
“原来本尊很像你的师姐吗？”
沐星云瞬间清醒了过来。
原来这便是赤炎城的城主，闻名遐迩的女魔头。一身红绸霞衣如烈火，眼睛冷冷清清地看着他。
“你叫沐星云？”
他眸中水润怒视眼前的女城主，却因情态显得颇为炽热。
城主上下打量着像礼物一样被捆绑着卧在床上的男子，撩起衣袍在床边坐下。
“知道你今日是被送来服侍本尊的吗？”
“呸！”
城主畅快一笑，用指间点起他的下巴，“记住本尊的名字，我叫闻歌。”
沐星云听到这个名字心头猛然一颤。
唇齿鼻息近在咫尺，她俯在他上方，抬手散开一头如瀑墨发，丝丝缕缕在胸口撩动。
“不过，你若是喜欢在**时叫我师姐，也未尝不可。”
琉璃纱幔层层尽染，遮不住一室动人春情。
......
***
闻歌打碎了轮回幻境，周围一切如洗褪的黄沙汹涌散去。
幻境破开后天地间荒芜一物，什么鬼怪忘川十八层地狱统统消失不见，远远有一个点儿，她眯起眼睛看去，是和尚。
待她走动不虚面前，发现和尚的状态不太妙。
不虚盘膝打坐在地面，双手合十，双目紧闭，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不知陷入了什么幻境里醒不过来，眉心的红痣隐隐透着股黑气。
“哼......”
突然，他发出一声难耐的低.吟，呼吸愈发急促，眉心红痣猛然涌上黑雾。
闻歌一见那黑气便心道麻烦，这和尚好生没用，竟然被魔气入体了。
闻歌当下迅速拿起他的那条炼神鞭，二话不说狠狠抽向不虚。
啪！
鞭尾抽开和尚胸前的衣襟，留下一条艳红的鞭痕。
“不虚，醒来！”
*
红帐中，沐星云已与女城主在一起，女城主衣衫松散，活色生香，轻轻碰一碰他的手，便勾起心口无尽欲海生波。
不行，这样不行！
他想要克制，心底有一个声音挣扎地告诉他绝对不行，却又怎么也无法抵挡**香的强烈作用，一阵阵幽香吸入鼻内，沐星云眼神迷离，目光再也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
便就这样吧。
便就如此吧。
红尘梦短，当及时行乐。
就在他即将陷入红尘欲海永赴沉沦之时，突然帐顶被抽开一道天光——
“不虚，醒来！”
**
“啪——！”
不虚猛然睁开眼，浑然不知现在身在何处，一身淋漓大汗滴滴滚落。
在他对面，闻歌手持长鞭，不虚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境，眼神还未褪去梦中迷离。
“啪！”
闻歌凌空又是一鞭子，这一鞭狠狠抽在他眉心。
“啊！”
这一鞭如雷霆入体，不虚心神大震痛呼一声，眉心黑气猛然溃散。人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然后他便傻了。
“做甚么美梦呢，抽了你这么多鞭子才醒。”
不虚和尚怔怔看着眼前的闻歌，世世轮回幻影交叠，喉口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阿弥陀佛！”
作者有话要说： 和尚：不好意思暴露了贫僧隐藏的抖M属性（合十）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锌粉、温润如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怎奈何人杳双忘、子非鱼、蓝枫·水影 10瓶；落妮唯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闻歌看见不虚醒来后狂吐一口鲜血，然后一脸三观碎裂的样子, 看也不看她, 开始坐地嗡嗡嗡地诵经。
“色不异空, 空不异色，色即是空, 空即是色......”
“和尚？”
“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
闻歌叫了他两声，然而不虚就像是听不见，般若心经诵念声音越来越大, 周围隐隐浮现虚浮法相，恨不得立地成佛。
闻歌无语的捏了捏耳朵，“地狱幻境已经被我破开了阵眼, 你这时候还马后炮念心经做什么。”
不虚顿了一下，浓黑的睫毛颤抖，依然没有睁开双眼, 紧闭双目继续大声诵读心经, 仿佛周围一切都是虚无，连面前闻歌也都是虚幻的梦境！
他根本看都不敢看闻歌一眼，或者说他此时觉得眼前一切还都是在幻境中。
因为只有在幻境中他才会见到这魔女！魔女会以各种形态出现在他身边, 师姐、妖狐、邻舍、女城主，甚至女儿......！
想到幻境中种种，不虚俊俏的面皮绷得死紧, 太阳穴突突狂跳，心绪纷乱胸口再次浮上腥甜。
这幻境何其歹毒！何其狡猾！
竟然用了几生几世的时间，生生把他拖入轮回受尽人间百态滋味。他身为须弥佛子，本是万鬼不侵的真佛之体，也不知是哪一点开始被幻境趁虚而入，自凡尘苦海中万劫不复。
若是没有她那几鞭子......
不虚不敢再回想，也不能再回想。
即便闻歌说了什么，他也不会再相信这是真实的，他醒了，他已经在轮回幻境中醒了！
眼前的都是虚无法相，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万事皆空，万物皆空！
“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闻歌皱着眉，看眼前的和尚声音愈发声嘶力竭，几欲泣血，不知他到底在幻境中经历了什么，受到这么大的打击，以至于佛心不稳，简直就要走火入魔了。
哎，好像长得太好看的和尚都挺没用的。
闻歌转了转手腕，抻了抻手中的长鞭，论如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打。
狠狠的打！
“啪！”
“啪！”
“啪！”
一鞭接着一鞭子狠狠抽在和尚身上，闻歌是一点儿没省力气，佛子周身被抽打的满是血痕，每抽一鞭子，他念经的声音就更坚定一分，好似把这鞭刑当成修炼，抽打掉轮回沾染的满身因果。
“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
“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渐渐地不虚的神情越发宝相庄严，佛心稳固，浮乱心境变成一池净水。
“啪！”
又是一鞭，狠狠抽在不虚的左边脸颊，擦过眼角带起一串绯红朱砂。
他终于敢睁开双眼，直视面前手持长鞭的红衣魔女。
“阿弥陀佛。”
佛子双手合十，虽一身狼狈犹如走过刀山火海惩戒，终灵台清明清风绕身，恭敬地朝着闻歌一拜。
“多谢。”
闻歌耸耸肩。
“不用谢了，我挺爽的。”
就在此时，天空上方重新出现黑洞的旋涡，二人双双抬头望去，隐隐约约可以透过旋涡看见另一头恶魔林。
是鬼蜮出口！
二人心中都颇为惊讶出口竟然这么轻易就出现了。
不知是因为破开了虚妄幻境才让出口重新出现的，还是因为到了一定的时间出口自然出现，闻歌不禁想到了之前，毒尸每日昼伏夜出的作息，好像就是这个时间。
不虚见到出口心中大喜，转头对闻歌急道：“出口已现，我们快些离开这里。”
“你先出去。”
话落闻歌瞬间甩开手中炼神鞭缠上不虚腰间，以力拔山河之力朝着出口狠狠甩出去。
不虚猝不及防之下被闻歌大力甩上天，一双清眸凤眼惊愕瞪圆。
“你这是做什么！”
当初进来，是不虚用鞭子缠住了闻歌的腰一起被拉进来的，现在出去，是闻歌甩开鞭子，然而她自己却留在了原地。
“你先前不是说要赶紧找到出口离开，现在出口就在眼前我送你一程。”
不虚脚尖轻点浮空，回首望着站在原地的闻歌大喊：“你我同进鬼蜮自然要共同离去，你作甚还留在原地！”
“不行。”闻歌摇摇头，朝他挥挥手：“我要找球。”
球？
又是球！
她要找的球到底为何物？
不虚满心不解想要停下，然而闻歌那一下几乎已经把他送出了洞口，而此时洞口在急速变小。
眼看入口就剩下最后一点，他看见闻歌一身傲然身姿，向着他的方向突然扯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和尚，刚才幻境中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啵——
蜮门关闭，寂静毒林中只余一片幽暗，和一个被甩出来的俊俏和尚。
看见什么了？
不虚握紧拳头深呼吸。
“......阿弥陀佛！”
***
送走了和尚，闻歌背上巨剑转身独自向着深渊处进发。
如今这里只剩下她一人。
面对恶名昭著的九幽鬼蜮，闻歌没有惧怕，也没有大意，她谨慎且小心地观察，一步步朝着鬼蜮深处进发。
破开幻境后什么忘川奈何、地狱鬼差统统消失不见，余下的只有寂寥和荒芜。
真正的九幽鬼蜮与形容中的炼狱场景不符，甚至可以说这是一个看起来平常到不能在平常的地方，都没有恶魔林表现的吓人。
只是荒芜了一些。
只有荒芜。
也许这就是九幽鬼蜮真正的样子。
外界传言不过是幻境中的景象，千万年之前被封印的神魔鬼怪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这一处荒凉之地。
闻歌像是灰色幕布中唯一的那一抹彩色，在这无尽萧索中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