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对这一点万分敏锐。
不像其他叔叔的老婆和小老婆，有的满嘴嫌弃，有的像训狗，有的眼中充满精明算计。像对敌人，又像是党羽，或像对恩客一样钓胃口、耍手段。
反正，跟那些完全不一样。
等再大一点，小朋友们开始懂事了，小朋友之间的打闹就开始升级了。
小钟睿耀家在一个院子里，院子两侧有一排松树，门口的大门前有哨亭和守卫，出入需要坐车和通报。
小钟睿耀每天喝的是国外进口蜜蜂、奶粉。
吃的是外国的糖果、巧克力，装在一个非常大而漂亮的玻璃罐子里。
还会上英语课。
沈云喜欢花，家里带着一点西方的装潢，挂着西方油画、西洋盘子，橱柜台前放着蜡烛台架，有壁炉和法国花瓶。
外面有一块花圃。
小钟睿耀之前没觉得这些有什么。
他会穿小孩子的小西服，小皮鞋，后来见到了一些穿着布衣服、布鞋的人后，才知道自己跟其他人好像是不同的。
但是别人也开始意识到他的“不同”了。
耳朵不用竖，就能听到越来越多背地里议论他、嘲笑他的声音。
但小钟睿耀明面上依旧优雅、笑眯眯。
沈家不允许任何一个子孙在外面不团结，惹事闹事，沈家的人遵守着这一条无形的分寸，但家族内部却是起起落落暗流涌动。
不知是谁起的头。
有一个表兄率先带人嘲笑他。
“没有爸爸。”
小钟睿耀刚开始第一次被骂傻了，小手握成小拳头，很愤怒。
他明明有父亲。
“我有爸爸！”
那个表兄带着几个小朋友，他们比他高，趾高气昂。
“哈哈哈，你爸爸在哪呢！你爸跟你妈，早就分居了！”
小钟睿耀：“分居不代表不在一起！”
他妈妈很早就这样对他说过。
“笨死了！分居下一步就是离婚，你爸和你妈早就分居了，马上就要离婚了，就瞒着你一个！以后你就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小钟睿耀扑上去跟对方扭打了起来。
小钟睿耀没打赢，对方表兄比他大，身边还有好几个小孩子。
但对方也没占到便宜。
被他狠狠咬了一大口，差点咬掉一块肉下来。
晚上表兄的父母扯着表兄，指着那块触目惊心的伤口，上门来找他妈妈“理论”。
他妈妈连楼都不下。
就隔着一层楼梯，斜睨着她们，长长黑发落在白裙子上。
表兄母亲：“你看看，你们家孩子把我们家孩子咬的，是狼吗？”
白天气势汹汹的表兄，晚上被母亲一按伤口，嚎叫得撕心裂肺。
小钟睿耀见他母亲垂眸一笑。
不仅没有责备他，还接着对方的话。
“可能是哦。”
表兄母亲快气疯了。
“伶牙俐齿！”
“既然知道狼会咬人，为什么要招惹狼？”
沈云笑眯眯。
小钟睿耀觉得妈妈好酷。
打心眼里觉得妈妈厉害。
对方说不过，表兄父亲，一个不是沈云的“正统”哥哥上场，在楼梯下面用着一种不成器的目光“责怪”上面的沈云。
“你看看你教的好儿子，没有父亲，难怪教成这样。”
小钟睿耀见到原本柔和的母亲倏然神色一变。
接着冷笑。
“那你是在怪父亲了，父亲就是这样教的我，你不服你去找父亲。”
“父亲”两个字一搬出来，对方眼底立刻浮现出一丝惧怕。
但是男人还是要面子，强行给自己找场子。
“都他妈给父亲蒙羞了，还好意思扯父亲。”
沈云当年是沈父的掌中明珠。
被很多人追求，其中不乏交情甚深的战友儿子甚至条件更好的世家，结果沈云令沈父大失所望，跟一个没名没号的人结婚了。
沈父气极，直接把沈云接过来，不准两人再见面。
还孩子都不让对方看。
沈云眼底讥笑更甚。
“那又如何呢？再怎么样，我也是正正经经结的婚，正正经经的正统大小姐，比不上你……”
沈云目光从楼上轻轻扫过两人。
“一个外室生的，还有脸跟我说话。”
沈云直接把小钟睿耀小手一牵，白裙摆动，大美人牵着小朋友走回房间。
表兄一家三口在下面气得跳脚。
沈云回到房。
告诉小钟睿耀。
“他们背后有别人指使。”
小钟睿耀“哦”地睁了睁眼，似懂非懂，像不懂，又像更懂了。
表兄夫妻到处找人“说理”，还要连同其他外室和他们的子女，但是当晚沈云的病就发作了，她本来身体就不好，一直细细养着，沈父每个月都会请家里专用的老中医上门检查把脉。
小钟睿耀外公知道后，大怒不已，直接把那一家重重斥责。
吩咐洪叔叔，这一年都不准他们三口上门。
小钟睿耀看着母亲躺在房间的摇椅上，安静地喝着咖啡，窗台上放着一只素雅的花瓶，盛着百合。
小钟睿耀问出心底最后一个问题。
“妈妈，你怎么知道外公会责罚他们？”而不是我们。
沈云从摇椅上侧过头，黑色长发垂着她削白的脸颊上。
“妈妈是他最心爱女人生的最心爱的孩子呀。”
小钟睿耀当场把这句话品了好几遍。
了悟。
从此，小钟睿耀就感觉自己可以做的事情更多了。
要是谁再敢说他“没有爸爸”，小钟睿耀就直接笑眯眯：“你们爸爸妈妈没有爱情。他们是政治联姻。”“你爸爸妈妈不是因为爱你才生的你”。
小孩子最怕的，一是自己没有爸爸或妈妈，二是自己不是亲生的。
而小钟睿耀的这两句“你的爸爸妈妈不是因为爱你才生的你”，直接杀人诛心，他说的太自信太笃定了，直接来一个弄哭一个，在对方小孩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就算他们的爸爸妈妈再怎么哄再证明他们是爱他的，那几个小孩还是无法全然相信，直到过了一两年才缓过劲，还不能继续被戳这个点。
另外小钟睿耀还发现，以前他有时会瞥见外公眼底对他流露过一丝极其厌恶，还小的时候，小钟睿耀不知道原因，但其他人一直知道。
有的叔叔伯伯，就会让自家小孩更得外公的宠，让外公的目光只落在他们身上，让外公更厌恶自己。
“沈峻怕是沈家这一辈最出色的吧。”
“沈羽也不差，这次期末考试考了满分呢，周末还在马场练骑马。”
“睿耀……哈哈，那孩子，提什么，再怎么提，外公都不会喜欢他爸爸。”
“哈哈，是的是的。”
小钟睿耀听着大人们这些言论。
一个个拿外公的标准作为标准。
这还不简单。
小钟睿耀垂垂眸。
只要搞定外公，让外公成为他最大的靠山，其他大人们谁敢再说他不好？
外公最喜欢他从从容容、笑眯眯的样子。
他就从从容容、笑眯眯。
外公最喜欢围棋下得好的人。
外公最喜欢跟巩伯伯对弈，又下不过对方。
小钟睿耀就拼命钻研围棋，拉巩伯伯下棋，研究巩伯伯的章法，成为外公最喜欢与之下棋的那个孙子。
再想办法让外公赢巩伯伯。
其他画画、书法、钢琴也不能落下。
只要是其他孩子间比的，他就不要输，就算比不赢，有的小孩子就是全神贯注、专心苦练，专人教导，他也要有一个最突出的优点或光环，让众人不敢低估。
过年、或是外公生日，还要跟妈妈四首联弹，大美人带着小天使，妈妈是外公最心爱女人的最心爱的孩子，他就要让外公爱屋及乌。
外公是他最大的护身符和整个家族的掌权者。
有外公这座大靠山，成为外公最看好的下一辈，让其他伯伯叔叔偏爱他惯着他，那些大人才不敢轻举妄动。
大人们，都是见风使舵，不敢忤逆长辈和掌权者的。
有几个女的看不清形势，喜欢欺负他妈妈。
长嘴八舌。
而小孩子都是一定拼命维护自己爸爸妈妈的。
“今晚宴会上的那个，是王部长之子吧。当年追阿云追得更猛烈了，现在平步青云，大有前途，要是当年阿云嫁给他，怕是现在我们两家就更紧密了。”
“阿云，你是不是又要犯病了？医生快叫医生，看看，我又没说什么？你么这么经不得人说话呢。”
小钟睿耀牢牢记住了那个女人的嘴脸面目。
对方觉得有目光盯着她。
一转头，小钟睿耀笑眯眯看着她。
没过多久，女人们打牌打麻将时就有谣言传出来了。
“那个谁，你们听说了吗，被捉奸时，衣服都没穿呢。”
“真的被捉到了吗？真的假的。”
“嘻嘻，不知道……”
对方到处说：“我没有，真不是我，我真的没有。”
也没有用。
世上所有人都只喜欢看他人笑话，就算表面信了，背后也不会。
不信比信更有利益。
先让谣言在小朋友们传开，再让小朋友“通风报信”回去告诉父母，有的大人十分乐意踩别人一脚。
小钟睿耀笑眯眯路过。
谁抢他东西，他就让对方“死”。
直到，他遇到了那个小女孩。
作者有话要说：
小Rio的过往，9月1日特别福利
第73章 游泳池
小蓉蓉忙着自己的小日子。
去铁路早点摊吃早点, 去冰棒房换冰棒，跟春梅冬梅三个人玩拖拉机，跟爸爸打羽毛球, 晚上跟爸爸妈妈出去散步看栀子花, 好像除了不能去星星公园没什么遗憾。
这个暑假妈妈回来说，厂里游泳池要开放了，有月票和季票。
小蓉蓉小脸不懂，月票季票是什么？
游泳倒是知道, 跟爸爸在奥运会里见过, 还有一个日本电视剧，关于游泳的, 有个女的“飞鱼转身”，每次转壁，双腿往泳池墙面一蹬, 刷得在空中飞了起来, 超过好多人。
她也要“飞鱼转身”。
小蓉蓉跳跳跳，小手指摆动：“我要游，我要游！”
她好期待, 她也要练成飞鱼转身。
庄淑芬没想到自家小孩对游泳这么感兴趣，不怕水，也非常鼓励。
“好，爸爸妈妈带你去泳。”
庄淑芬跟杨毅对望了一眼。
她游泳技术不算好, 但是杨毅可是游泳健将, 之前他们那帮人还仿照主席游过长江，厂里夏季游泳比赛, 杨毅也是参加拿过奖的。
杨毅一笑：“爸爸妈妈带你游泳咯。”
厂里的傍晚总是异常壮观。
一百六十万平方米的厂区，夕阳映照钢铁高炉, 瑰丽红霞漫天奔腾，筒子楼在一片红色金光之中。
庄淑芬、杨毅带着小蓉蓉去了厂商店。
三人挑泳衣和小救生圈。
救生圈是特地给小朋友买的，庄淑芬：“一定要抓好，不能松手明白吗？”
小蓉蓉小脸紧张。
她其实可担心自己的小命了。
妈妈告诉她，救生圈就是用来救生的，她一定要紧紧抓住。
一刻都不要松手。
庄淑芬挑了一件红色白点褶皱连身泳衣，杨毅挑了泳裤泳帽还有一副泳镜和耳塞，大人们给小蓉蓉挑了件幼儿小泳衣，蓝色的，还买了一个白红蓝三色的游泳圈，好像是泡沫做的，但又有点重。
杨毅把游泳圈往小孩头上一圈。
白红蓝泳圈从小孩脖子斜跨到胳膊下，小孩一走路，白白的游泳圈就斜在她小身板上。
怪可爱的。
杨毅：“走咯，爸爸晚上就带你们游泳去！”
小蓉蓉喜滋滋回到筒子楼。
全楼的小朋友都好奇地看着他们一家三口，邵泓哥哥也从左边走道看过来，邵大婶在炒菜，见了：“是去游泳不？改天我也让老邵带着我们家邵泓去。”
她是不去的，女人年纪大了，就不好意思穿泳衣。
小蓉蓉看了一眼邵泓哥哥。
邵泓小哥哥眼睛带笑。
她小手摸着脑袋，也憨憨笑了一下。
眼眸不敢正视邵泓哥哥。
然后蹬蹬蹬跑回家了。
其实她有点心虚。
邵泓哥哥带她打通关了沙罗曼蛇，她却一个礼拜没去邵泓哥哥家了。
小雷子过来找，她也推脱，说要跟冬梅玩。
她对邵泓哥哥好不好意思。
进门的档口跟小钟睿耀打了一个照面。
对方跟邵泓哥哥不一样，邵红哥哥的出现有点声势浩大，又是小雷子小弟们，又或是有邵厂长邵大婶，而小钟睿耀每次出现在她面前都是静静的。
小钟睿耀一双眼睛总是有种看破不说破的感觉。
安静时眼睛很灵动，动起来又有点狡黠有点坏。
她对小钟睿耀就没什么不好意思。
短暂看了一眼，就没有感情的，转身回左边单间了。
“今晚游泳咯！今晚游泳咯！”小蓉蓉在家里嚷着，庄淑芬杨毅也很高兴，小蓉蓉心想，比起那些小男生，还是今晚的游泳更有趣，更值得期待！
今天是游泳池开放第一天。
不到六点半，厂里好多人就浩浩荡荡，或骑着自行车，或跟她们一家一样，全家人里面穿着泳衣外面套着一件衣服，手里拎着带子装着自己的浴巾、拖鞋，齐齐往厂里游泳池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