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晚上的工夫,他却感觉自己的根基巩固了不少。
也许是因为这里是易家的祖地,在这个地方修炼,他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
公鸡跳到房顶之上打鸣,唤醒了村子里的人们。
炊烟又歪歪斜斜地挂在了天边,家家户户都起床吃准备早饭。
易衡侧头,林慕还在睡觉,好像根本没有被鸡叫声影响到。
她嘴上嘟囔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
林慕的睡姿实在是有些不太雅观,刚刚的这一翻身,本来盖在身上的衣服也滑下来大半。
易衡叹了口气,帮她重新盖好。
村庄内的人吃完了早饭,有好些都走了出来,看到村外的易衡和睡着的林慕,面色都有些苍白。
本来打算干农活的也不干了,家家户户都紧闭上了房门。
林慕醒来之后,看到空无一人的农田,就知道村里的人看到她们在外面都不敢出来了。
昨天村长并没有说她们出现在村庄里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林慕大概也能猜得出来。
像这样的一个小秘境,和她那个世界里一篇古文中描写的桃花源差不多。
当人的活动范围被困住了,他们的思维方式也会慢慢固化。
就像桃花源记中的那些村民不想被别人发现一样,这些易家后裔恐怕也只想过这种安逸的生活。
想起易家近千年战死的不知多少子弟,林慕心中有些喟叹。
“你醒了?”易衡询问着,“起来洗漱一下吧,我一会去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林木点点头。
这个小岛之上的植物生长得极其茂盛,自然不缺野果一类的东西。
易衡从树上摘了些回去,两人勉强填饱了肚子。
也幸亏两人都不是□□凡胎,吃得少点差点,影响并不会很大。
他们和村子里的村民们开始了一场无声的较量。
只要早上起来打开门看到林慕和易衡,村民们立马就会回到屋里。
每天只有村长一个人悠哉游哉地四处乱窜,时不时地跟两人搭上两句话。
可村子里的大家基本上都种了菜,地里的东西一直不管可不行,这样僵持了四五天之后,终于有人受不了了。
他扛着锄头,大摇大摆地想要从易衡和林慕身边绕过去。
可易衡跟林慕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人,又怎么会让他轻易过去呢?
那男人往哪走,两人就挡住他的路不让他通过。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我家的菜都快干死在地里了!”男人愤愤地把锄头一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们为什么会这么排斥我们两个人?”林慕问了一句。
那男人连眼皮都懒得抬:“老祖宗说了,外面来人的时候,就是我们出去的时候,可这都一千年了,谁知道外面变成什么样子了,我才不想出去。”
“你们都是这个想法?”听到他的话,易衡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应该都和我差不多吧?安稳日子过得多舒服,出去说不准还得打仗呢。”
“你们知道外面的易家已经覆灭了吗?整个家族,传承了数千年的家族,到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易衡的情绪有些激动。
他倒不是想逼着村子里的人跟他出去,只是觉得如此畏首畏尾的做派,实在是有辱易家的门风。
尤其是,千年前易家可是一度只剩下了两个人!
这样一对比,真的是尤为讽刺。
那男子却不以为意:“外面的易家怎么样,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闪过,一脚将他踹出数米远。
村长眉头紧皱:“既然这么想的话,那你们干脆都改姓算了。”
“老,老祖宗。”那男子从地上爬起来,眼神闪躲,不敢与村长对视。
“易立春!你爹临死前到底怎么叮嘱你的,你忘了吗?”村长指着他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外面的易家跟你们没关系,这话你倒是敢说!”
“可,可这都一千多年了!”男子嘴硬道,“外面的易家灭都灭了,还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就算我爹知道了,我也不能把易家给整活啊!”
“全都给我出来,别贴在门上偷听!”村长大喊一声,村子里所有人都走了出来。
他们都和那男子脸上的表情一样,有不服气,也有心虚。
“易衡,你告诉他们,这一千年,外面的易家子弟,都做了些什么!”
易衡挺直了腰板:“一千年前,易家遭受一次大创,‘文’字辈几乎所有人都战死在战场之上,‘武’字辈二十年后又奔赴了战场,仅活下二人!易家休养百年,马上又向战场送了一批弟子。”
“五百年前的正魔大战,易家在关键一役中一举夺得胜利,魔族退居魔渊数百年未敢骚扰。”
“百年前的战争中,易家为了守住兵家重地,举族搬到易城,保护散修和百姓们的安危,十年前,易家受人算计覆灭,目前只剩下我一人!”
易衡的话语掷地有声,让不少村民的脸色涨红。
他们在这里待得实在是太久了,他们的父辈还整天想着有朝一日回到战场上,经常说自己的兄弟们是如何的英勇。
但他们不知道,外面的易家人竟然活得如此壮烈,仿佛生命根本是什么无关轻重的东西。
可这是为什么呢?
村长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住愤怒:“易衡,你这次来,究竟是做什么的,你告诉他们。”
“我在寻找易家的仇人,以为这里会是什么传承之地才会进来,没有想到,原来这里只有一群怂包!”
“谁是怂包了?”有人不认同地喊着。
“闭嘴,你们就是一群怂包!”村长一巴掌将说话那人打倒在地,“人家根本就没有想带你们出去,你们却表现出一副他会拿走你们性命的模样,真是可笑。”
“易衡,跟我过来,这段时间浪费你时间了,真是抱歉。”
易衡摇摇头,“村长并没有什么需要向我道歉的。”
他已经意识到了,眼前的这个老人,很有可能是千年前存活至今的一位老祖宗。
“易家这一支进来的时候,确实带了很多传承,可你看他们,整天只知道种地,恐怕连剑怎么拿都不知道了,真是可笑。”村长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摞玉简,一股脑地全都交给易衡,“这些你都拿着吧,他们都用不着了。”
村民们呼吸一滞,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们知道,老祖宗这是完全对他们失望了。
“好了,易衡,你回去吧,不要在这浪费时间了。”
“那,多谢前辈了。”易衡和林慕向着村长行礼,准备离开。
“等等!”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能不能带上我?”
易秋分举着手,小脸上写满了希冀,“我也想上战场,我也想死得壮烈!”
“看看,你们活得还不如个孩子!”村长感慨了一声,“易衡,你带着他出去吧,送他到你的宗门。”
“老祖宗,不行啊,秋分他还小!”那农妇心中自然是万般不舍。
“一群兔子,是教不好雄鹰的。”村长心意已决,摸了摸易秋分的头,“好孩子,你要是想回来的话,随时都可以回来。”
这些天他从易衡那里了解了个大概,他们进入秘境,其实只需要滴上一滴血而已。
易秋分能有出去闯一闯的心,那就让他去吧。
“是,村长爷爷。”易秋分坚定地走向了易衡,转头看向农妇,“母亲,我也想像大哥哥说的那些英雄一样活着,我想去外面看看,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农妇的泪水像是洪水开了闸一样,怎么也止不住。
但易秋分并没有犹豫,跟着易衡和林慕两个人一起离开了秘境。
他们去了整整四五天,岳止流等得都要不耐烦了,每天来易家外面看好几次。
这一次,总算是让他等到了。
只不过两人中间的那个孩子让他愣了一愣。
岳止流看向易衡:“易道友,你这速度够快的啊,我是不是该恭喜你当爹?”
易衡一脚踹过去,“说什么呢你,这是秘境里面带出来的孩子。”
他低下头,询问着易秋分:“秋分,你是哪一辈分?”
易秋分挠了挠头,憨厚地笑笑:“母亲说,我好像是‘双’字辈……”
易衡心口一滞。
好家伙,这一位,是和他太爷爷一个辈分的!
他这是带出来了一个小祖宗啊!
“大哥哥,你能教我学剑吗?”易秋分抬头看着易衡。
“别,别叫我哥哥了……使不得。”
第40章 040 适合练刀
“那我该怎么叫你呢?”易秋分有些困惑。
易衡轻轻咳嗽两声:“在外面, 我们都是互称道友的,你叫我易衡道友就好。”
“那我就是秋分道友了?”易秋分眼睛亮了起来。
他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里是一片废墟,但能看得出, 从前的这里应该也是十分美丽的。
“易衡道友, 这里是什么地方?”易秋分弯下腰, 捡起一块瓦片。
“这里就是易家, 已经覆灭了的易家。”易衡沉声答道。
易秋分第一次到外界的兴奋突然被冲淡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 攥住了那块瓦片,仔细地看着这片断壁残垣, 像是要将这幅画面刻在脑海之中。
他的脸上露出了与年龄不符合的成熟:“易衡道友,你放心, 现在姓易的就有两个人了。”
“易衡,他是谁?”岳止流听到易秋分的话,心头一跳。
“秘境中的孩子, 易家千年前一支的后裔。”易衡向他解释了一下, 又轻轻拍了拍易秋分的肩,“你会用剑吗?”
“不会。”易秋分老老实实地回答。
不仅是他, 秘境中现在的那些易家人, 几乎都不会用剑。
他们在刻意地去遗忘这些血脉中的东西。
易衡沉思了片刻:“等我带你回了灵剑宗,给你挑一把宝剑。”
作为潜龙会魁首,宗门的骄傲, 易衡这点话语权还是有的。
易秋分十分激动, 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听到“剑”这个词,他心里就热热的。
“岳止流, 白玉陵怎么没来?”林慕左看右看, 都没有看到那个妖孽的影子, 觉得有些奇怪。
“他早就走了,你们前脚进秘境,后脚他就回魔渊了,真是无情啊!”岳止流感叹一声,“你们都不知道这几天我有多无聊!城主府的树叶子都快被我薅秃了。”
林慕冷漠地回了一句:“哦。”
白玉陵竟然会这么快离开,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这几天见到的白玉陵有些怪怪的。
尤其是性格上,和先前那个神秘兮兮的人似乎完全不一样。
虽然在装逼这一点上一如既往,但他和易衡的相处似乎有点过于刻意了。
她注意到了,白玉陵翻出那个小包袱的时候,那些土和周围其他土的颜色不太一样,显然是后来弄过来的新土。
他是在故意地给易衡线索,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林慕总感觉他们做的几乎所有事,都有白玉陵的影子。
“倒是挺敏锐的。”一棵高大的榆树之上,被认为是回了魔渊的白玉陵正远远地看着几人,喝了口酒,眯起眼睛。
有些事情他可以说,有些事情他不可说。
他这一次,只不过是把可说的告诉了易衡而已。
单凭易衡和林慕两人的力量,还不知道要调查的何年何月去。
他的时间太宝贵了,他等不及。
距离那场异变,也就只有一百年左右了而已啊!
他深深地看了林慕一眼,身形消失在原地。
林慕似有所觉,抬头看向了那棵高大的榆树。
那里空无一人,只有树叶随风摇动着。
“你们是谁?”突然,身后响起一道震惊的声音,“快来人啊,有人闯进易家了!”
女人的声音十分尖利,周围的几户人家全都听到了。
瞬间跑出十几个人,挡在了易家大门之前,警惕地看着易衡一行人。
“擅闯易家,你们是何人?”
“这几个人不是易城的,肯定是心怀不轨!”
众人义愤填膺地瞪着几人,拿起了各自的武器。
“那个,我们不是坏人啊!”岳止流欲哭无泪地说着,“你们看他,他是易家的人!”
“易家的人十年前就不在了!”
“不对,好像确实有一个孩子被带走……你是那个孩子?”
易衡轻轻点头,不卑不亢地回道:“是的,在下名叫易衡,现在是灵剑宗弟子。”
“易衡!这确实是易家少主的名字,但是你的剑呢?易家少主一出生,神剑就认主了,你的剑在哪里?”
易衡和林慕对视一眼,有些尴尬。
“诸位,神剑此时尚在宗门内,我并未带出。”
“那我们怎么才能知道你是真的不是假冒的?”人群中有人提出了质疑。
易衡愣住,除了佩剑,他身上好像确实没有什么能代表身份的东西。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上锁的小盒子。
那锁上锈迹斑斑,显然有些年头了。
易衡轻轻一拽,小锁“咔哒”一声断裂。
他把盒子递给了外面站着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