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崔嫂子找到他,说嫂子见红了的时候,刘畅整个人都懵了。
此刻站在这里,刘畅觉得自己号脉也号不出什么了,而岛上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检查设备,甚至想给嫂子注射点,黄_体_酮,这里都没有。
此时能够做的只有先稳住嫂子的心。
他定了定神,安抚的对尹小满说:“嫂子,你别着急,我之前就已经给你看过了,没什么大事。你别自己吓自己。
按照你目前的情况,孩子根本没事。你就是这两天累着了,累很了,有时候就是会有点特殊反应,只要注意点,歇歇就好了。
你这几天尽量别走动了,就好好卧床休息。吃饭的时候也注意点,少吃多餐,多吃点好消化的。”
说到这儿,他抬头看向沈青耘:“营长,那些杂粮就别让嫂子吃了,我看这次找到的粮食里面有不少大米。回头你去跟任平安说说,让他送点米过来,每天给嫂子熬点蔬菜粥喝。
也不说每顿喝多少了,反正饿了就吃,饱了就停,一天吃个五六顿的也没啥。”
听他这么说,沈青耘点了点头。
只是他并没有准备去给媳妇拿那个大米,而是想着得找任平安把家里之前送过去的那箱子粮食要回来。
那些东西他专门跑过去看了,全都是媳妇一点点存下来的细粮,有大米还有细面,一看都是她从牙缝里省下来的。
之前那是没有办法了,媳妇非要交他也拦不住。现在岛上不缺吃的了,那些粮食还是得拿回来,让小满留着自己吃。
想象着媳妇是怎么一点点省下口粮攒出了那么一箱子,沈青耘心里就忍不住的一阵抽疼。
“营长,嫂子没事的,你让人给她煮点稀饭,现在就去煮。”
刘畅的一句话打断了沈青耘的思路,他抬起头却发现那小子背对着媳妇,正对着他挤眉弄眼。
明显一副有什么话要单独跟他说的样子。
看得他心里咯噔一下。
“嗯,我去厨房看看。”沈青耘点了点头,又用力握了一下媳妇的手,才转身率先出了卧室。
“崔嫂子,你先帮忙把小满嫂子移到里面那个床上去。我找人过来把俩床分开,待会儿得把砖给她垫上。”
刘畅冲着沈青耘做眼色的事儿崔燕也看见了,此刻听见他这么说自然知道这是他有话不好当着小满的面说。
心里也沉甸甸的。
她当即点头:“你去吧,叫大米大宝过来就行,也别叫旁人了。”
说完,就过去扶尹小满换床,而刘畅也借机走了出去。
沈青耘并没有进厨房,一个人在院门处里屋看不到的角落里待着。看刘畅出来,他立刻抬起了头。
“哥。”
刘畅也没隐瞒,直接给他说:“嫂子这病我看不了。”
他的表情已经没有了在屋子里时的轻松,而是直言不讳的对沈青耘说:“哥,嫂子现在的状况真是说不好,这女人先兆流产的情况有很多种,可能是胚胎问题,也可能是着床不好,还有可能是大人体质有问题。这都不是能靠我号个脉给号出来的。这必须得去医院做全面的检查。”
说到这儿,他咬了咬下唇,对沈青耘建议道:“哥,这事你得好好想想。我的意思是要不你和团长说一声,等雨停了把嫂子送到团医院去看看。那里有专业的医生,还有设备。
不管咋样,做做检查总好过留在岛上咱瞎捉摸的强。你说是不?”
刘畅说这番话的时候,其实内心是挣扎了一下的。
说实话,如果面前这个人不是沈青耘,不是他觉得自己很了解的沈哥,这话他不会说。
此时的军线电话并不是随便人都可以用,什么事都可以说的。
是属于国家重要资源,说的每句话都会有人监听,还会做电话记录。
在这样的电话里说私事,如果领导不追究,别的人最多会说你一句私心重,觉悟不够高。
可万一哪个领导为此发了脾气,或者那这件事开刀,扣你一个资产阶级思想严重,以私废公的帽子,那也是分分钟的事儿。
这是要承担风险的。
但这已经是刘畅此时能够想到的,对尹小满对孩子来说都最合适的解决方法。但说出来他的心里多少也有几分忐忑。
可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话一说完,沈青耘丝毫没有迟疑的就点了头。
“你不说我也准备要跟团长提。等下次补给船一上岸,就让你嫂子跟着船走。在团医院里住上一段时间,好好的检查检查。
刘畅,你给我说实话,你嫂子有没有旁的什么病?孩子要不要都行,你嫂子可绝对不能出一点事儿!”
沈青耘的话将刘畅震的连话都说不出了。
他瞠目结舌的瞪着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营长刚才居然说了一句——孩子要不要都行?
这可是他第一个孩子啊!
全岛的人都知道,营长为了帮战友养孩子,自己这么大年龄了,都一直没有亲生骨肉。
大家都在说,是怕那点工资养不活太多娃娃。
这好容易小满嫂子怀孕了,全岛的人都替营长高兴,觉得他这是终于开窍了,知道谁家的也没有自家娃亲。
可现在……
刘畅不敢想象要是自己跟别人说,营长为了嫂子连亲生的孩子都可以放弃,会有几个人相信?
但他却对营长更多了几分敬佩。
他赶紧拍着胸脯保证:“哥,你别怕,我嫂子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我之前就是担心孩子会出危险。因为现在我没有办法做检查。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我保证,嫂子肯定不会有任何问题,至少去团医院之前在岛上这段时间我有把握。”
他终究是没敢重复沈青耘刚才说的那句不管孩子的话。
听他这么承诺,沈青耘眉宇间的愁绪才终于淡了一些。
尹小满被崔燕折腾了好一会儿,看着她带人把合在一起的两个床给拆开,还在自己的床尾处的两条床腿下垫上砖。
然后又被她迫着将自己的枕头上交,还被强制改变成了头低脚高的体位。
内心一阵郁闷至极。
此刻她恨不得把这些人全都给撵出去,好让自己能清静清静。
也好养养精神,明天早上能有力气去看立春的回复。
第85章
清晨, 立春比以往更早的来到了御膳房。她有预感,仙子师傅昨天晚上一定会来,也会看到她留下的字条。
昨天下工以后, 她去了一下仓库, 发现那些粮食确实被搬走了一部分,可是还剩下很多。
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 也不知道师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所以她早早的赶过来,想按照师傅的交待去处理。
可即使心里之前多少有点准备,也猜到了留字条的人确实是自己的师傅, 可是在看到了尹小满留下的那封信的时候,立春还是震惊了。
震惊到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她无法置信的将那张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多遍,恨不得看得连上面的字都快要不认识了。
往常,为了怕有后患,在看了仙子留下的字条后,立春都是第一时间就将它们烧掉的。
可这会儿,盯着那张纸,都快要把纸盯出洞了,立春还是舍不得烧。这是师傅这么长时间以来, 第一次用她平日里的语气和她说话。
让她亲切无比。
师傅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她重新认自己这个徒弟了!
师傅还活着, 虽然是活在另外一个世界。
师傅要有孩子了!
师傅的孩子遇到了麻烦!
……
这一个又一个的信息, 砸得立春连站都快要站不稳了,脑子里嗡嗡的, 一时间完全无法细思。
就在这时,房间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立春迅速的收拢心绪, 警惕的问道。
同时第一时间将那封信团在了手心里。
“姑姑, 外面传话李掌柜来了, 说想见您一面, 有事要和您商量。”外面传来了小宫女说话的声音。
“好,我马上出去。”立春的肩膀松懈了下来。
李掌柜就是帮她卖海鲜和收购粮食的老李头。
这一年多的时间,两个人合作的不错,也是个可以相信的人。
昨天她就已经和老李头商量好了,让他今天过来一趟等消息。
无论师傅决定将剩下的粮食怎么办,她都得给老李头一个答复。
如今更是得去和他见上一面,师傅已经明确说剩下的粮食不用了,她得去让他找人把多余的送出去。
不然总放在宫里会惹麻烦的。
尽管再不愿,立春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将信销毁,然后走出了小房间。
和老李头商量好了如何将剩余的粮食运出去之后,立春并没有回御膳房,而是直接去了太医院。
在宫里,像她们这种有点脸面的宫女生病了还是可以去太医院求医的。
当然肯定不会有太医自降身份理会她们,但是求个医女给号号脉,开个方子,拿点药也是没问题的。
这也是医女们平日里的一个进项,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儿。
只要不是什么会过人的,或者不得了的大病,没人会干预。
在路上的时候立春已经想好了要去找王医女,这是她觉得最合适的人。
王医女可以说是太医院年龄最大的医女了,今年应该已经过了四十。
据说她的家里已经没有了人,所以几次出宫的机会都放弃了,看样子是在想宫里待到老。
因为待的年头长,所以无论医术还是资历,王医女都是太医院里最拿的出手的,可是她的口碑却也是最差的。
可这口碑差并不是因为她的医术有什么问题,而是她的诊费太贵,任何人都不给通融,完全没有一点人情可讲。
太医院的医女说起来也都是宫女。
同为一样的人,该有的情意总都会顾及一些,哪怕是面子情呢?
可王医女却根本不吃那一套。
可能是因为年龄大了,更加务实的缘故,王医女将钱看得特别重。
哪怕你病得要死了,哪怕你跪在她面前磕头,只要钱不到位,也休想让她多看你一眼。
完全没有半点通融。
这样的人品,时间长了,自然会让大家都极为厌恶。
可这,立春一点都不在意。
不就是钱吗?现在她最不怕的就是能用钱摆平的事儿了。
对于她来说,巴不得对方收钱呢!但凡接了钱,那做事的时候就得更多掂量掂量。
只要钱给到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拿出什么品质的药……
作为一个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的老人,立春相信,根本不必自己多说,王医女心里都会明白的很。
到了太医院后,立春找了王医女,完全没有拖泥带水,直接说了她的需求。
听完后,那人愣了下,然后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立春的小腹处。
立春的身体不由一僵,完全来不及思考,手已经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都已经说了,是我嫂子胎位不稳,您看我干嘛啊?”立春嗔道。
借着说话的空,她将一个包在帕子里的荷包递到了王医女的手里。
王医女被她说的也跟着笑了一下。
然后不动声色的掂了掂手上的荷包,不由得挑了挑眉。
那个荷包很重,如果她没有弄错的话,里面最少也有十两银子。
差不多是立春两个月的月银了。
为了她那个不争气的哥哥,这丫头居然能够做到这个份儿上,也真是个蠢的!
想到这儿,王医女不由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立春一眼。
在宫里待的时间长了,自然各方面的事儿就都知道一点。
关于立春,她知道这丫头原本就是京城人,家里也并非全无亲人。
只是都是些不争气的。
特别是她那对哥嫂,更是贪财不已,没少给立春惹麻烦。
王医女记得,之前她师傅尹姑姑还在的时候,一直管着她,不让她给他们钱,说不能纵着他们。
现在这是师傅死了,她又走回了老路?
想到这儿,王医女垂下了眼帘,遮掩住了眼底的那一抹不屑。
不过,这终究是别人的家事,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只要这个蠢货愿意给钱,一副保胎药又算得了什么?
怎么说都是用来救人的东西。
因为立春的描述实在是过于清楚,王医女也没有提什么需要把脉的事,立刻提笔写了一份方子,递到了她的面前。
“一日两次,早晚各一次,三碗水煎为一碗,饭后服。”她交待着,将方子推到了立春的手里。
可是让王医女再也没有想到的是,在借着接方子的空,立春再次塞过来了一块儿银子,这一次是直接塞到了她的手心。
那银子还带着傻丫头手上的温度,握在手心里,暖暖的,沉甸甸的。
王医女顿时沉下了脸:“你这是干什么?”
说着就要把银子给她退回去。
就算她爱财,可也知道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一个方子卖十两银子,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很好的价格了。
再多,这事儿就容易有猫腻。
看出了她的不悦,立春连忙解释:“您别多想,我是想让您帮我把药配出来。”
说到这里,她苦笑了一下:“我那个哥哥什么样儿您也知道,如果只是给他方子,我怕他……”
立春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完,可王医女立刻就明白了。
她赞赏的点了点头,难得的评价了一句:“这次总算是有点心眼儿。”
说完站起来就准备往药房去。
“麻烦您帮我多配几副,银子不够你跟我说……省得他三天两头来找我。”
后面的话立春说得很小声,可王医女还是听到了。
她皱了皱眉,又将手里的银子攥了攥紧:“不是我不给你配,只是这,是药三分毒……”
“我知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