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
史棣文在付荷的头顶上亲了一口:“不懂就回去好好想想。我保证,你找不到比我跟你更搭调的了。”
暗中,付荷不得不承认史棣文所言极是。
她呢,就是这样了。
他呢,家境中等或者中上等,自从呱呱坠地就被父母和追求者宠得没样,挑食,对男女之情也一样,贪图新鲜、刺激和甜美,但对新鲜后的腐烂、刺激后的无聊和甜美后的五味杂陈都敬而远之,是个不折不扣的独身主义者。
总之,如果没有大壮,她和他的确算是“臭味相投”。
但是,没有如果。
周末。
付荷又去了香宜幼儿园。
关于周综维和他的程小姐,至今,付荷束手无策。前两天,她给周综维打了个电话,打算约他当面聊聊。周综维说他在马来西亚进木材,问付荷有什么急事,让她在电话里说也是一样。付荷也只能说没什么急事,等他回来再说。
这个周末又有五个孩子托管在香宜幼儿园。
午饭时间,付荷一边给孩子们盛饭,一边看郑香宜和还在马来西亚的周综维视频通话。
真是双面人。周综维和程小姐出双入对是真,但他对郑香宜的嘘寒问暖,也不像是假。反观郑香宜,因为迟迟等不到周综维一句“嫁给我好吗”,总憋着一肚子火,动不动夹枪带棒。
这要是别人看在眼里,只当有二心的人是郑香宜。
厨师大娘把菜端了上来——肉汤卤鸡蛋,一个分四瓣,外加肉汤烩白菜和肉汤炖土豆。
付荷用大铁勺一搅:“肉呢?怎么光是肉汤啊?”
郑香宜又一次愤愤地挂断了视频通话,凑过来:“一人一块儿还是挑得出来的吧?你是不知道,猪肉都涨到多少钱一斤了。”
这倒也不能怪郑香宜。她是个有爱心的人,但爱心不能跟做事混为一谈。这一片的居民以外来务工人员居多,谁家的钱都是一分分精打细算。郑香宜要涨伙食费,家长们不干。
那郑香宜只能把伙食标准往下降一降,家长们虽然没说同意,但也没说不同意。
只是孩子们小嘴一撇:“又吃土豆……”
就这样,付荷的母性光辉拦都拦不住了:“你们都爱吃什么?阿姨去买!”
顷刻间,五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麦当劳!驴肉火烧!
呃……麦当劳以四比一的比分战胜了驴肉火烧。
郑香宜叉腰:“麦当劳有什么好吃的?薯条不也是土豆吗?”
但后话是,等到外卖小哥大包小包地再配合上一句响亮亮的“请慢用”,郑香宜吃的比谁都多。
孩子们吃得满手油,去拉付荷的袖子:“阿姨,你是新来的老师吗?老师好!”
付荷哭笑不得:她也算香宜幼儿园的常客了,至今托麦当劳的福,才将将入了孩子们的眼。
末了,郑香宜打了个饱嗝,捏了下肚子上的肉:“表姐,你说我是不是真该减肥了?”
付荷中立:“你随便。”
“你之前不是还骂我一胖毁所有?”
“那是我不对。”
如今,付荷想通了。
减肥这件事,也只能靠郑香宜自己想通,而且就算减,也只能是为了自己减。付荷知道,如果周综维是因为郑香宜胖了而变心,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错,郑香宜自己对自己的放任也要承担一部分的责任。但同时,这不是两个人知错能改就善莫大焉的事。
就算郑香宜知错能改了,减肥了,瘦了,一个因为她胖了就变心的男人,也该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了。
汪水水那一批见习交易员的培训告一段落了。
其中有三成奋不顾身,开户、入资,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见习交易员。余下七成说什么也一毛不拔的,也就就此别过了。
至此,宏利这一次招贤纳士兼“招资”,才算画下圆满的句号。
至于汪水水,不负众望,做了那三成的其中之一,正式入职了交易部,也就正式成为了包括史棣文在内的交易部豺狼虎豹的小师妹。
就这样,付荷眼睁睁看着史棣文越来越“骚包”。
大家衣服一天换一身是正常的,但不正常的是,他换的都是新衣服啊!之前见都没见过……这是下了血本啊?钱不存银行了啊?
还有一次,付荷碰巧和他搭同一趟电梯,他对着电梯里的镜子拔了一根头发。
有同事问他:“长白头发了?”
他说:“不是白头发,是它支棱着,破坏了我的整体造型。”
同事还给他捧场:“讲究!”
付荷差点儿就翻白眼了。破坏整体造型?一根头发就能破坏你的整体造型,那你不是讲究,是有病。
不多日。
姜绚丽来和付荷八卦了:“听说小龙女和Steven打得火热啊?”
付荷感冒了,带着浓浓的鼻音:“还用听说?长眼睛的都看见了吧。”
姜绚丽努努嘴:“也是,走到哪都能看见他们俩形影不离,把别人都当电灯泡了。”
付荷心说:那不叫电灯泡,那叫□□。
毕竟,办公室恋情在宏利是大忌。
下班时,天公不作美,大雨倾盆。诸多把上班当上刑的上班族们没带伞,也多一秒都不肯老老实实坐在办公室里等雨停,反倒都聚集在了一楼的大堂。
付荷被感冒折磨得奄奄一息,也掐点儿下了班,打开包,掏出伞,杀出了重围。
她才刷地撑开伞,就被人从后面撞了个趔趄,下一秒又被稳稳扶住。
来者是史棣文出口成章:“十年修得同船渡。”
付荷的头昏昏沉沉:“对,十年修得同船渡,船!没伞什么事儿。”
碍于四面八方少不了同事,付荷也不能拿史棣文怎样。
反观史棣文一回头,对他的狐朋狗友大大方方地道了别:“哥儿们搭个顺风伞,先撤了啊!”
说着,史棣文从付荷手中接过了伞,以至于付荷不得不屁颠屁颠地跟上他的脚步。
好一个反客为主!
☆、嗯,你好棒棒
疾风骤雨,纵然史棣文将大半的伞撑在了付荷的头顶上,付荷另一侧的身子也被打湿了。
她鼻子一痒,连打了三个喷嚏。
此时,宏利已经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再借着烟雨蒙蒙作遮掩,史棣文将伞换到了另一只手上,腾出这只手,一揽付荷的肩,二人便亲密无间了。
不等她反抗,他先下手为强:“别闹,下雨呢。话说,你确定你有一米六吗?确定不是一米五八之类的?跟你打这一把伞,我腰都快折了。”
“谁高找谁去。”
“高的不都没带伞吗?”
这种鬼天气,要打个车比登天还难,付荷一边碰运气,一边往地铁站走。
路过一家药店时,史棣文将伞塞回给付荷:“你等我一下。”
付荷是真想扔下史棣文自己走的,架不住史棣文快去快回,快到付荷还只是大脑在想,还不等大脑支配双脚。
史棣文又把伞接了回去,揽着付荷继续走。
付荷问:“买什么去了?”
史棣文反问:“药店能买什么?药啊。”
“什么药?”
“感冒药啊。”
“你感冒了?”
“不是你感冒了吗?怎么了你这是,别人感冒是鼻塞,你是把脑子塞住了?”
付荷再一看史棣文两手空空:“药呢?”
“包里呢,到家给你。”
“谁家?”
“当然是我家离得近啊。”
“我不去。”
史棣文理直气壮:“这会儿你打不到车,地铁能挤出人命,去我家避避雨有什么不好?你别演得像我是大灰狼,你是小红帽似的。你这还感着冒呢,别闹。”
就像付荷家有史棣文的日常用品一样,史棣文家,也有付荷的日常用品。
但不一样的是,在付荷家,史棣文的东西都是东一件西一件的,在史棣文家,付荷自己买了个塑料储物箱。
当时,史棣文看付荷总得从储物箱里拿拿放放,便问她:“这多不方便?”
付荷坚持:“是不方便,那也比让别的女人挤爆我的洗发水,或者把我的睡衣剪成一条条的要好。”
“别的女人?哪来的别的女人?你当我有多大精力啊?”
“终于在精力这件事上认怂了?”
“这不是认怂,是对你鞠躬尽瘁。”
“那我今天就放你一马?”
“谁放谁一马?你等会儿别跟我求饶。”
“放马过来。”
昔日的一拍即合还历历在目。
如今,史棣文又将付荷的塑料储物箱从床底下拉出来:“换衣服,落汤鸡似的别坐我沙发啊。”
箱子盖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算下来已经有三个月没人动过它了。
付荷钻进软绵绵、香喷喷的套头衫,舒了一口气,便只见史棣文从卧室里走出来,且只见他从头到脚只穿了一条平角裤。
付荷若无其事地背过脸,用余光看着史棣文走去阳台,从晾衣杆上摘下他的睡裤。他个子高,都不用把晾衣杆往下降一降,一抬手就能够到。她又看着他多此一举地绕回她面前,当着她的面,优哉游哉地穿上了睡裤。
他一边提裤子一边问付荷:“我说你怎么会喜欢条纹的?明明是单色的更符合大众的审美,视觉上也会显得……雄伟。”
条纹,他指的是他平角裤的花色。
付荷被问了个措手不及:“谁说我喜欢条纹的?”
“你就是啊,每次我穿条纹的,你都更……更兴致盎然。”史棣文大言不惭,“好在我真材实料,不care什么视不视觉上。”
付荷讪笑:“嗯,你好棒棒。”
史棣文一进门就烧了水,这会儿从包里掏出一盒感冒药,连水一同捧到付荷的面前。
西药,多多少少不利于大壮的健康。
付荷没有接:“以我的经验,吃不吃药也得三到五天,我多喝水就是了。”
“以你的经验?壮得跟个牛似的,偶尔感个冒别给我装什么久病成医。”
“我不吃。”
“付荷你有病啊?”
“你有药啊?”
“对,我有药啊。”
“我说不吃就不吃,你管好你自己行不行?”
史棣文的脾气一向好。
但付荷知道,他那不叫脾气好,叫一向不把谁放在眼里,没有人值得他大发雷霆,值得他伤肝。
但此时,史棣文将感冒药拍在了付荷面前的茶几上:“付荷,你是好日子不会好好过是吧?你这两个月都不照照镜子的吗?妆也不化了,高跟鞋也不穿了,业绩跟坐滑梯似的,这就是你谈恋爱的目的?还是说那个小白脸就喜欢又丑又蠢的女人?好,终于失恋了,病了连药都不吃了?病给谁看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给谁看呢?他他妈看得见吗?”
付荷从沙发上弹起来:“你说谁又丑又蠢呢?”
就这样,史棣文活生生被气笑了:“付小姐,你独善其身也好,伶牙俐齿也罢,到头来也只是个女人。我跟你讲道理,轮到你一划重点,只剩下又丑又蠢四个字。”
就这样,付荷也笑了。
失误,是她失误了。
史棣文抓了一下后脑勺:“不吵了。”
“嗯,不吵了。”
“我去给你煮碗面,先吃饭,再吃药。”
付荷得寸进尺:“鸡蛋、青菜和火腿,帮我加足料。”
后来,付荷躺在沙发上,拥着史棣文丢来的被子,望着被雨水朦胧了的窗,从厨房里传出的水声、切菜声像一首催眠曲,直叫她昏昏欲睡。
大脑转不动,付荷的理智便被感性占了上风。
她的感性对这一刻恋恋不舍,仿佛这辈子有了这场雨,这个男人,和那一碗还没有出锅的面便足以了。
直到史棣文大踏步地走出厨房。
付荷惊醒,感性又荡然无存,理智又铺天盖地。这场雨很快会停。这个男人除了自我和辛辣,更永远不会成为付家的一份子,不仅永远不会成为付家的一份子,他还会对付有余的渣和康芸的蠢嗤之以鼻。
而这些轮不到他来对她指手画脚。
难道她不知道她爸的渣,和她妈的蠢吗?难道她不知道她这个“爱情的结晶”是怎么一回事吗?但这些通通是她无能为力的。
此外,那一碗还没有出锅的面,也不过是一包方便面而已。
史棣文走出厨房,拆了一颗药,放进自己的嘴里:“我这个易感体质,十有八九要被你传染,你自虐,我不陪你,我未雨绸缪。”
付荷也被气笑了:“你不是易感体质,你是找抽体质。”
一碗面下肚,付荷吃人嘴软,不好再和史棣文硬碰硬。
当史棣文再把药递给她时,她只能偷偷把药藏在手心里,喝水,一仰脖,进行了一场“无实物表演”。
史棣文心满意足:“洗碗去。”
“喂,我是个病号。”
“吃了药很快就好。”
“很快也不是立竿见影!”
“我们有言在先的,一个做饭,另一个洗碗。”
付荷又躺回了沙发上:“随着我们不正当关系的结束,所有的有言在先,通通作废了。”
史棣文跟到沙发前,对付荷居高临下:“你确定我们的不正当关系结束了?你确定你躺在一个男同事家里的沙发上,是一件正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