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林清远又轻声说了句，像是在回应刚才的疑问，又像是在极力对抗着，心底的那个魔咒。
*
鹿眠觉得林清远最近有些怪，但具体哪里怪，她又说不出来。
硬要说的话，就好像很突然的，林清远不再逗趣她。
但林清远性格本就这样，心情好的时候跟谁都逗哏一会，也不单单是对鹿眠一个人这样。
所以也算不上多奇怪。
只不过她之前听闻采说，林清远每年都会有两个月留在海城不出去采景，今年本来说的是十月十一月两个月。但不知道为何，十月刚过完，他就又去了外地。
连带着鹿眠本来打算好的告白，也被搁浅了。
鹿眠给林清远发过几次信息，但是林清远都没有回过。倒是陈权每天晚上都会找鹿眠闲聊上一阵。
鹿眠本来并不乐意搭理陈权，但陈权时不时会cue林清远一下，将林清远一天的动态都讲上一遍。
为了知道林清远的近况，鹿眠纠结了下，决定忍受陈权的骚扰。
据陈权所说，林清远好像一到沙河县古曼村就关了机，精心筹备着要拍当地的人文风景。
鹿眠网上搜索了一下古曼村，天蓝水清，山野辽阔，民风淳朴，确实是个取景的好地方。
林清远不在，鹿眠也就没有再过去摄影室。
很凑巧的是，游戏里的清酒淡远最近也突然忙起来，根本没有时间上游戏。除了浅浅偶尔上游戏时候清酒淡远的名字会亮起来，其他时候，鹿眠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认识清酒淡远之前的日子。
鹿眠偶尔回想也会很恍然，认识清酒淡远认识林清远，不过也就是最近一两个月的事情。可是抛开他们两个，却又不记得，这两个月都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情。
鹿眠突然发觉，要是游戏里没有了清酒淡远，好像传奇之于她，也就没有了什么意义。
这感觉跟面对林清远的突然离开有些相似，心里空落落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脑海里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鹿眠被自己吓了一跳。
鹿眠以前认识一个女孩，她现实有个男朋友，但是两个人异地，感情全靠网络维系，时间久了，便有些淡了。
后来女孩网上结了个情缘，两个人每天一起玩游戏，穿情侣装改情侣名用情侣头像，到后来，女孩和情缘甚至改口互相喊对方老公老婆。
鹿眠当时很不能理解，她问女孩她的男朋友怎么办，这样不就是脚踏两条船么？
女孩却觉得鹿眠幼稚的可笑，她说她跟情缘没有见面没有上床，也没有撩骚，两个人的情侣关系只是单纯在网络上面，不涉及互相的现实。
哪里又算得上是脚踏两条船？
后来，鹿眠跟女孩就没有了联系。
但鹿眠一直记得，在两个人互删之前，女孩对她说过的一段话。
她说：“小鹿，你以后会知道的，人的感情没有那么纯粹，说喜欢一个人，一辈子就只喜欢那一个人。我不是要给自己辩解什么，因为我跟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很多事情，我没办法跟你说的很明白。你现在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我，只不过是因为，你还没对谁动过心。”
鹿眠深深地埋下头去。
她现在仍旧不能苟同那个女孩的感情观，却不得不承认，人的感情真的没有那么纯粹。
*
周五晚上，鹿眠早早挂着游戏等清酒淡远上线。
她最近状态很不好，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也有做渣女的潜质，两个男主角却又谁都联系不上。
鹿眠不敢跟宿舍几只讲这个事情，也不敢跟洛菁提，憋了两天后，偷偷切小号去贴吧发了个询问贴。
标题大概是：同时喜欢上两个人，我该怎么办？
毫不意外，被骂了三百多楼。
席芮趴在椅背上叫她：“小鹿小鹿，你吃果冻么？”
鹿眠盯着席芮手上的果冻看了几秒，幽幽道：“不吃，果冻这种零食，太渣了。”
席芮：“…果冻又怎么渣了？”
鹿眠：“怎么不渣了？我吃完一个还想再吃一个，还不是因为它渣。”
席芮：“……”
文澜也转过头来：“席子你别搭理小鹿，她现在看什么都觉得渣。我上午问她吃不吃薯片，她说一包居然有那么多片，渣没边了都。”
田梓童也跟着吐槽：“这算什么，我昨晚问她晚上吃什么，她回我一句，一天吃一顿不够么？渣女一天才吃三顿。”
席芮：“…”
文澜：“…”
鹿眠最近这是疯魔了吧？
三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田梓童谨慎问她：“小鹿，你跟你那个老板，最近怎么样了？”
鹿眠一直在刷新好友名片，闻言脑子空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田梓童问了什么。
她有些茫然：“老板怎么了？他去外地采景了，我跟你们说过啊。”
文澜：“那你最近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席芮：“话也不说饭也不吃，文子说你马哲课都不睡觉了！”
鹿眠挠了挠眉毛，有些焦虑：“没什么啊，我就是，就…啊我情缘上线了我有事找他，先不说了。”
鹿眠逃难一样戴上耳机看着电脑，整个人蜷缩在座椅上，像一只缩进壳里的乌龟。
田梓童和文澜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目光。
小鹿她最近是真的，不太对劲啊。
☆、第 26 章
和清酒淡远组上队后，两人传送到落霞峰看风景。
鹿眠抱了百分之一的期待上线的是清酒淡远本人，但也毫不意外的，上号的是浅浅。
鹿眠满怀心事看了会风景，纠结着在队伍频道里喊浅浅。
［队伍］呦呦鹿鸣：浅浅，你叔叔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队伍］清酒淡远：没有哎，他每次出去都蛮久的，而且也不跟我们住一起。不过我昨晚听见我爸和他打电话，好像说快回来了。怎么啦，你想我叔叔了？
[队伍]呦呦鹿鸣：才不是啦，我其实是...
鹿眠顿了下。
她憋的时间有些久，一直想找个人说一下最近混乱的心情。
也许是因为浅浅是个陌生人，也许是因为刚好这一刻下定了决心，她忽然有了诉说的勇气。
[队伍]呦呦鹿鸣：浅浅，我发现我好像有些喜欢你叔叔，所以我想跟他死情缘。
浅浅被这个逻辑搞得有点懵。
[队伍]清酒淡远：不是，你喜欢我叔叔，不是该想法子搞定我叔叔么？为什么要跟他死情缘？虽然我觉得我叔叔这种性格还是注孤生比较合适，但你要是真的喜欢他，我其实可以帮你追他的。
[队伍]呦呦鹿鸣：不是的，不是这个问题。我纠结了好些天了，我其实现实里有一个喜欢的人了，最近一直谋划着要追他。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次你叔叔突然好些天不上游戏了，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点不舍得。
[队伍]呦呦鹿鸣：我知道我这个行为很渣，我也偷偷骂过自己很多回了。所以为了不让这个现象持续下去，我想跟你叔叔死情缘。
[队伍]呦呦鹿鸣：本来我是想当着你叔叔的面跟他讲清楚的，但是我又想找个人说说我的心里话，跟你说完我又没有勇气再面对他了。浅浅对不起，但是你能不能陪我，去月老庙，帮我解除下情缘关系？
浅浅那边安静了数秒，鹿眠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队伍]清酒淡远：你说的太乱了，我看了好几遍才看懂。就是你现实有个喜欢的人，然后发现游戏里对我叔叔也有些好感？
[队伍]呦呦鹿鸣：嗯。
鹿眠耷拉着脑袋，等着浅浅骂她。
是该骂，她自己也觉得自己该骂。
[队伍]清酒淡远：害多大点事儿，吓我一跳。你要是想好了想死情缘的话，没关系的我陪你去月老庙，反正一开始打擂台赢了老婆的也是我，跟我叔叔又没有关系。
[队伍]清酒淡远：就是吧我觉得，你真的是喜欢我叔叔么？我叔叔这个人很讨嫌的，除了皮相还不错别的一无是处。而且游戏里又看不见脸，那就完全是没有优点了啊。
[队伍]清酒淡远：开心点嘛，你现在不是已经想好了还是继续喜欢现实的那一个了么？至于叔叔这边，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咱们不告诉他，不就没事儿了。
兴许是被浅浅感染了，鹿眠憋闷了许久的心缓解了不少。
她眉眼弯弯，嘴角也终于弯了起来。
[队伍]呦呦鹿鸣：嗯，咱们不告诉他。
呦呦鹿鸣和清酒淡远组队去了月老庙，喝下忘情水后，两个人的情缘关系解除。
鹿眠看着名片上两个人前面的爱心消失，清酒淡远的名字从置顶回到了下面的位置，有些怅惘。
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的感觉。
*
[系统消息：清酒淡远和呦呦鹿鸣情缘关系破裂，日后各自安好，江湖再见。]
此条系统消息一出，世界频道又炸开了锅。
[世界]富婆的男人：？我老婆又恢复单身了？
[世界]泪爷：前阵子这俩不是还如胶似漆整天黏在一块么？
[世界]酒味少年：不过清酒淡远是有一阵子没上线了好像。
[世界]泪爷：难不成是呦呦鹿鸣耐不住寂寞，趁着大神长期不在线，去月老庙申请了分居？
[世界]上进不进：我查了下，清酒淡远现在是在线的。
[世界]莱耶斯：所以这对男财女财组合，到底是和平分手，还是要上818？
[世界]第几只鬼：有没有懂内情的，出来说一说到底什么情况啊现在？
[世界]蹭零食：感觉这两个月，光靠小富婆的瓜续命了。
......
没有懂内情的，因为不仅世界频道讨论个不休，酩酊河的帮派频道里，也是一阵探讨。
[帮派]莫问归期：什么情况啊到底，呦呦怎么突然就死情缘了？我给她发私聊了，可她私聊没开，我发不出去。
[帮派]绵绵：我也问了，一样。
[帮派]小绷带：鲸落呢？你能联系到呦呦么？到底什么情况啊？
[帮派]鲸落：我Q她了，可是头像是黑的，没在线。我刚刚看了下，她和清酒淡远在一起，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洛菁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仍旧觉得有些不放心。
她翻开通讯录翻到鹿眠的号码，刚想拨出去，又犹豫了下。
鹿眠也不是小孩子了，死情缘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之所以关了私聊，肯定就是不想一直被询问到底怎么了。
她要是这个时候打电话过去问，不管鹿眠因为什么原因死的情缘，都无异于非得逼着她说自己不想说的事情。
想到这，洛菁又把手机放了回去。
罢了罢了，孩子长大了，还是给她留点私人空间吧。
*
鹿眠把所有频道都关闭了，只留下了队伍频道，和浅浅重新传送回了落霞峰看风景。
自然也就不知道世界上和帮派里的讨论，也没有看到大家因为担心发来的私聊。
她心情变得松快了，连带着和浅浅聊天时候也回到了以前的轻松氛围里。
[队伍]清酒淡远：对了对了，你跟我说说你现实喜欢的那个男的什么情况呗？我来帮你参谋参谋。
[队伍]呦呦鹿鸣：其实也没什么，照你的标准来说的话，也是个除了皮相之外一无是处的男人。
浅浅哈哈大笑。
[队伍]清酒淡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咋肥四啊，你是不是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
[队伍]呦呦鹿鸣：嘿嘿，被你看出来了。颜狗加声控晚期，没得救了。
[队伍]清酒淡远：那我能理解你为什么喜欢我叔叔了，他这个人性格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是脸和声音确实，还挺讨喜的。
[队伍]清酒淡远：哎呀不提我叔叔了，你继续说你喜欢的那个人。
[队伍]呦呦鹿鸣：他啊，嘴巴挺坏的，每次说话总能被他气到，但是事后他又会给颗糖，就气不起来了。
[队伍]呦呦鹿鸣：他懂得特别多，三观也很正，而且坚持自己的理想，并为之努力。
[队伍]呦呦鹿鸣：最重要的是，他能力真的很强，他的作品能让人产生共情，实实在在感受到他对自己作品的喜爱。
[队伍]呦呦鹿鸣：说起来，他名字跟你叔叔的游戏名字还挺像的，而且他也有个侄女，也叫浅...
鹿眠本来满脸笑意地打着字，却忽然顿住了。她目光逡巡着自己打出的最后这句话，弯起的嘴角慢慢地，慢慢地放下来，抿成一条直线。
她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很荒唐，但是又很顺理成章的想法。
鹿眠将这行字一个一个删除，重新打了一行字。
[队伍]呦呦鹿鸣：对了浅浅，我还不知道你真名叫什么呢？我叫鹿眠。
[队伍]清酒淡远：？？？？？？？？？？？？？？
[队伍]清酒淡远：眠眠姐？靠你喜欢我叔叔？林清远那货哪里配！
荒唐的想法被证实，鹿眠面无表情地盯着游戏界面，忽然冷笑一声。
清酒淡远和林清远这一段时间一些反常的行为，突然就有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他只是知道了她的心思，单纯地不想让她说出来。
鹿眠觉得自己最近一系列的作为和纠结，就像是个笑话。
又或者说，她喜欢林清远这件事，本身就是个笑话。
*
林清远回来那一天，海城迎来了一股寒潮，彻底降了温。
他这一趟出去的时间不长不短，刚好一个月，有些感冒，上了车后就窝在后座上，耷拉着眼皮。
李阚亲自过来接的人，他先把陈权送回了家，才准备送林清远去医院。
林清远阖着眼，没什么精神：“不用去医院了，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点感冒。”
李阚不放心：“不行，最近突然降温，感冒的人挺多的，还是去看看放心点。”
林清远：“真不用，困了，我睡一会，到家了你叫醒我。”
李阚透过后视镜看林清远，他眼底一片青黑，嘴唇干裂，眉头也不舒服地紧锁着。
到底是没顺着林清远，还是将车开去了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