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桐当然不敢说皇帝压根没喝那些茶,传出去岂非成了对太后不孝?
她便只含含糊糊道:“我也不太清楚,仿佛是好了些,至于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这一两个月来,皇帝的脾气的确是比从前收敛了,也没听说传太医,夏桐搞不清怎么回事——难道是幸存者偏差,皇帝头风发作的时候她没瞧见?
王静怡一听便面上一喜,认为必定是灵泉发挥了作用,只是她先前送去的茶水都是经过稀释的,能缓解病症,却不能根治,如今夏桐不在,正好趁此机会邀一波功,将纯正的灵泉水送去,倘能根除顽疾,荣华富贵必然少不了她的。
只是,该怎么让皇帝服下呢?她这么贸贸然跑去,连御前都近不了,安如海必会拦住她。
王静怡心中一动,殷切地朝夏桐道:“姐姐,陛下劳碌一天,此刻定是乏了,不如你送几样小菜过去,也好让陛下看到你的心意啊!”
夏桐懒懒挥手,“算了,我又不会下厨。”
她们这些公府人家的小姐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烧出来的菜喂猪都嫌难吃呢,夏桐可不想去荼毒皇帝的胃口——只有言情小说里的男人才会对猪食甘之如饴。
王静怡忙道:“姐姐你傻呀,不过是个名义罢了,哪用得着你亲自动手?太后娘娘宫里就有小厨房,只需盛上几样装在食盒里,陛下难道会考究真正是谁做的吗?”
夏桐定定望着她,“你似乎比我还着急?”
王静怡心虚的垂头,“我只是觉得太后娘娘的做法略有不妥,想替她弥补一二,免得伤及陛下与姐姐的情分罢了。”
好一张甜嘴,夏桐笑了笑。虽然知道王静怡的目的未必单纯,但,真能治好皇帝的病也不算坏事——万一今后哪天又发作了呢,那头风病可不是好惹的。
她便朝王静怡轻轻一点头。
王静怡得到首肯,满心欢喜地去了小厨房,里头早有她备好的汤羹与小菜。
等提着食盒来到乾元殿前,安如海果然将她拦住,“慢着,你做什么?”
虽然认得是服侍太后的王选侍,安如海也不敢令她擅入——除了夏主子是个例外。
王静怡坦然道:“夏美人怕陛下腹中饥馁,特命我送几碟开胃的小菜来给陛下尝尝鲜。”
安如海也听说两人素有交情,先前陛下要为夏主子迁宫,夏主子还特意将柔福宫指给王氏呢。
看来真是夏主子的意思也说不定。
安如海便道;“您且稍等,奴婢进去问一问。”
王静怡只好立在原地。
等安如海从内殿出来,她急忙迎上前去,“公公,陛下可有传我进去?”
安如海笑着接过她手中的食盒,“陛下吩咐,东西留下,选侍您可以回去了。”
王静怡:……
看来夏桐还真是将皇帝管得死死的,生怕被人趁虚而入。
虽然有些失望,但东西送到就成功了一半,只要灵泉水能治愈顽疾,皇帝自然会表彰她这位功臣。思及此处,王静怡心里总算舒服了些。
乾元殿内,安如海正服侍皇帝用膳,原以为照这位主子爷的脾性,定不会用外头送来的东西。可谁知皇帝细嚼慢咽了半天,却瞅着角落里的食盒道:“拿来瞧瞧。”
哎,看来夏主子的地位果真不一般。安如海明确了今后的效忠目标,屁颠屁颠跑过去。
揭开一看,不过是几样清淡菜品,染成玫瑰色的腌萝卜丝、翠绿油亮的椒油莼齑酱等等,拿来佐粥倒是正好。
皇帝哂道:“看来还是拿太后宫里的东西凑数。”
太后信佛,所食当然以素菜居多——就知道夏氏那个懒虫不会自己动手。
安如海陪着笑,心道您不是吃得也很开心吗?可见这事只要意思尽到就够了。
等皇帝将两碟小菜消灭完,就看到一旁有盏清水样的东西,不禁面露狐疑。
安如海记起王静怡的交代,忙道:“这个呀,是夏主子亲自为您汲的山泉,说是清凉解渴,又能宁神静心。且最好独饮为宜,免得串味。”
刘璋哂道:“她倒是不少鬼名堂。”
说归说,还是端起杯盏一饮而尽。
等安如海从内殿出来,就看到王静怡仍站在台阶下徘徊不去,见他急忙问道:“公公,陛下将那杯泉水喝了不曾?”
安如海心道你这个跑腿的倒比当事人还着急,面上却不得不敷衍,含笑点了点头。
王静怡方肯安心离去,心想这回总不会有错——宫里本就不该一枝独秀,夏桐的风光已经到头,也该轮到自己了。
这一晚安如海照常服侍皇帝睡下,虽然夏主子不在,但看来皇帝也不怎么着急,正好,今夜可以安生歇一觉了——不然每晚听到那种声音,他这个太监都难清心寡欲。
谁知迷迷糊糊盹到半夜,安如海便被一阵重重的叩门声吵醒,却发现皇帝衣着整齐,阴沉着脸道:“备轿!去太后宫里。”
安如海:“……”
这是要抄家呢,还是打算去抢亲哪?
虽然不知其意,可安如海并不敢耽搁,急急唤来侍从打点,大声唱道:“摆驾宁寿宫!”
刘璋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只觉脑中热烫得像要爆开一般,为今之计,只有那人能救他。
作者有话要说: 灵泉治不了异能,倒让男主更亢奋了~
话说好像所有人误打误撞都会成为助攻啊……嗯,谁叫女主运气爆表呢╮(╯▽╰)╭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元倾娴 6瓶;玲珑九心花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妖妃
石青的宫道上打着灯笼,映着砖红墙壁,如同幽冥洞府一般,闪着森森鬼火。
安如海走在御辇旁侧,心底始终惴惴。
皇帝这么心血来潮不打紧,恐怕会引来太后盛怒——不过是调理个妾室罢了,皇帝就这么急煎煎地把人要过来,让太后的面子往哪儿搁?
安如海打起了退堂鼓,“陛下,如今恰是深更半夜,不如明早……”
皇帝靠在高高的椅背上闭目养神,好似没听见。
安如海不敢说话了,心想太后她老人家要怒就怒吧,谁叫陛下铁了心要把夏美人接回来?难怪古人说冲冠一怒为红颜,这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呀!
若定要得罪一方,那当然还是眼前这位主子更可怕些。安如海见识过皇帝的脾气,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脖子,只觉那处凉飕飕的,仿佛已经抵着刀刃。
刘璋明知这人在胡思乱想,也懒得搭理——并非他此刻处在盛怒上,实在是四面八方的声音如同尖啸一般冲入脑海,令他无暇分出精神。
从前也还没这般严重……许是他在夏桐身边待得久了,过惯了清平日子,如今骤然恢复以往,自然难以禁受。
想到方才自己在榻间辗转反侧的模样,刘璋眸中一片晦暗。先前忍久了不觉得难受,可一旦尝过了甜蜜滋味,谁又愿意回到以前的苦况?
他决定自今日起,再不许夏氏擅离自己身边,哪怕太后传召也不行。
只有她,才是真正医他的药。
*
宁寿宫中,夏桐正与王静怡抵足而眠。客房虽多,收拾起来却颇费工夫,夏桐又是个省事的,干脆同意了王静怡的提议,和她一起睡。
王静怡之所以这般好心,自然是为了从夏桐这里探听皇帝饮食起居之类的习惯——她满怀信心灵泉会生效,想来也就是明日,顶多再花上两三日功夫,皇帝就该派人来接她了。
夏桐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算不上什么秘密,花点银子就能从御前打听到——她得的那些灵泉也算酬劳了。
王静怡牢牢记在心里,虽然她并没多少争宠之心,只想生个孩子在宫中平安度日,但,谁又不想要更多的宠爱呢?
若命中注定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她也不会拒绝对吧?
两人聊到深夜,夏桐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便打了个呵欠。
王静怡知趣地扶她躺下,“是我糊涂,扰了姐姐休息。”
吹灭灯盏,两人各自合被,夏桐睡得很快,王静怡在黑暗中却炯炯有神睁着眼睛,被美好的远景鼓舞着,兴奋得难以入眠。
好容易眯了会眼,外头忽有重重的叩门声响起。蒋太后浅眠,王静怡恐惊扰了她老人家,遂蹑手蹑脚地披衣起身,扒开门闩一瞧,面上惊喜交加,“陛下!”
难道皇帝这么快就发现灵泉的妙用了,连夜接她去乾元殿侍驾?
可她还什么都没准备呢!王静怡捂着松垮垮的领口,不禁有些羞答答的。
刘璋懒得看她忸怩作态,冷声道:“夏美人呢?”
王静怡那颗沸腾的心冷却下来,悄悄抬头一望,只见皇帝面色黑沉,眉间还有几道竖纹,看起来心情并不太好——难道灵泉水不能缓解头痛之症,反而变得更严重了?
王静怡不禁惴惴,那玉瓶的秘密她未曾对任何人提起,自然也不曾做过试验,真有什么副作用也难说。
这该如何是好?倘皇帝是来问罪的,难怪要抓她去坐牢么?
王静怡很快想起,自己去送膳本就是假托夏桐的名义,那么,干脆将这事推到夏桐身上便好——她得意这么久,也该到倒霉了。
王静怡不敢耽搁,急急转身进入内殿,死命将夏桐推搡了几下——这人怎么睡得跟死猪一般?真是心大。
夏桐揉了揉眼,仿佛还未从梦乡中清醒过来,“你做什么呀?”
王静怡正要解释,皇帝一行人却已到了近前。
刘璋冷着脸将床上云鬓散乱的女子拉起,“随朕回去。”
王静怡暗暗称快,看来竟是三堂会审的架势,夏桐这回总算栽跟头了罢?
夏桐则处在状况外,整个人都是蒙的,下意识甩开皇帝的手,“不要!我还没睡好呢……”
安如海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这夏主子胆子也太大了,敢这样对待皇帝,难道是没睡醒?
还真是没睡醒,眼皮都是耷拉的。
刘璋也懒得废话了,打横将她抱起,见她絮絮还想说些什么,便温柔的在她耳边哄道:“乖,跟朕回乾元殿,那儿的床更软,睡得更舒服。”
安如海:……
您确定不是在调情么?想不到一本正经的皇帝还会这手。
王静怡此时也看出些端倪来,皇帝竟不像是来问罪的,哪有人会对罪犯这样客气?夏氏的口水都快滴到袖子上了,皇帝也不生气呢。
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
王静怡心中疑惑,忍不住上前,“陛下,不知您的头疾……”
皇帝凌厉地看她一眼,王静怡吓得连忙噤声,不敢多问了。
此时殿外的动静已将蒋太后惊醒,蒋太后披着一件罩衫从里间出来,可见是刚才起身,满目皆是不悦之色,“好端端的,大半夜闹什么呀,还让不让人休息?”
及至发现来人是刘璋,蒋太后才缓和了些,“请安也不必赶在这时辰,皇帝未免太孝顺了些。”
安如海听着甚是无语,皇帝糊涂了,太后怎么好似也糊涂了?哪有人大半夜来请安,又不是闲的。
他悄悄往后退了两步,避免战火波及到自己身上。
蒋太后总算看出皇帝怀里抱着个人,因年老了目力不济,这时候才辨认出夏桐的形容,当即皱起眉头,“皇帝,你这是做什么?”
她晨起才把夏氏喊来抄经,晚上皇帝就把人要回去,未免太不给她面子了吧?
刘璋淡淡道:“朕有要事借夏美人一用,母后要抄经卷,不如另择高明罢。”
说得好听,能有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床笫间那点事。蒋太后想起来便忍不住犯嘀咕,这夏氏究竟有什么好,模样不是最出色的,琴棋书画亦似懂非懂,这么一个拿不上台面的女人,皇帝怎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尤其是深宫半夜来宁寿宫要人,这也太不合规矩了!
蒋太后冷冷道:“皇帝,你被女色冲昏了头,连哀家都不顾了么?你请回吧,今日的事,哀家就当没看见。”
说罢,便要让常嬷嬷把人领回来。
谁知皇帝衣袖一拂,竟是凛然不许靠近,“母后,您觉得朕无礼也好,有碍祖宗规矩也罢,今日,朕必须带夏氏回乾元殿。”
说罢,竟率领侍从扬长离去,安如海唯恐蒋太后迁怒到自己头上,遂深深朝她作了一揖,赶紧追上皇帝步伐。
蒋太后气了个倒仰,劈手将一套青花茶具摔到地上,胸口距离地起伏着——她再想不到皇帝对夏桐会爱重到这份上,刘家几时出了个痴心种子?
王静怡站在她身旁,大气也不敢出,心下亦觉得蹊跷,难道灵泉水有如春-药,男子喝了会情动,皇帝才急急地叫夏氏去泻火?
早知如此,当时她就该在乾元殿外多站几个时辰才对。
王静怡十分懊悔。
*
刘璋自然没两人想的那般龌龊,将夏桐抱回寝宫床上之后,便为其盖上一床薄被,抱着她相拥入眠。
熟悉的宁静感油然而生,仿佛整个世界陷入沉寂。
次早夏桐醒来,正对上皇帝那张放大的俊容,下意识唬了一跳,心想王静怡几时变成了男人?
直至看清屋内的陈设,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不是在宁寿宫,而是在皇帝的乾元殿——于是她更迷惑了,难道她学会了瞬间移动?
刘璋懒洋洋的张开眼,见她如同初生的小鹿那般茫然,遂为她答疑解惑,“不必慌张,昨夜是朕抱你回来。”
夏桐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这人有毛病吧,深宫半夜去闯宁寿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抓贼。
刘璋懒得同她解释来龙去脉,只道:“太后罚你抄经,朕把你从太后手中解救出来不好么?”
夏桐黑着一张脸,恨不得拎着他的耳朵把他脑子里的水倒出来,他倒是做了回好人,自己可成什么了?不敬长辈的逆徒!迷惑圣心的妖妃!
她都快成苏妲己一流的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