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的笑容嘲讽。
“唉，谁让老师你一直都不招助手，都没个特别信得过的人，要不然让校长安排两个人吧？”
“不要，之前没有跟着，上手难。”
“那就只有找研究院的人了，他们水平高，就算之前没有跟着，之后也能帮到你。”
“不行，请神容易送神难。”罗向劲还是拒绝。
乔安无奈叹口气，那看来这边还是只能留罗向劲一个人了。
科学院的其他人都负责着其他部分，合适的人已经抽调不出来了，再找其他人来，就可能发生罗向劲担心的事情。
而且科学院的人大多和罗向劲……有怨，合不来。
要是有其他有能力，又不会给老师找麻烦的人在就好了……
乔安突然思绪一转：“老师，要不然我给你推荐一个人吧。”
“谁？”罗向劲皱眉。
“我以前的老师，我的动手能力就是他教的，你放心，他能力不缺，而且也不是那种追求名利的人。”乔安认真地说。
“你以前的老师？”罗向劲有些诧异，“就是你一直有联系的那个高中物理老师，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叫仇易坤。”
罗向劲手上的动作一顿，猛地抬头看向乔安：“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第118章 过往
他的神情很复杂, 甚至隐隐带着惊讶，好似听见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名字。
乔安茫然重复：“仇易坤，他叫仇易坤。”
叫这个名字的人不算多, 而且也不会那么巧那个人也有那么厉害的物理实力，所以，乔安的高中物理老师，应该就是罗向劲知道的那个仇易坤。
——祖德江的师弟, 秦老先生的小徒弟。
罗向劲的眼神带了两分恍惚。
他其实早就应该想到的，有很多违和的地方, 比如说为什么乔安那个高中物理老师，却有不输给研究院专家的物理水平。
乔安现在有这个能力，除了自身天赋和性格以外，高中时期仇易坤给她的指导也是非常重要的。
——在她刚刚接触深奥物理实验的时候，就教会她一套独立、天马行空、见招拆招的不一般思维方式。
这是非常可贵的。
有些人天赋不错, 但在最开始接触深奥物理的时候, 接受的教育是笨拙、死板的, 那么很可能在未来, 他会时常陷入误区。
但乔安不一样，她刚刚接触物理竞赛实验的时候，就有了好的思维方式, 在她的意识中——就是应该这么去思考！
这是一个受益终身的习惯。
乔安很幸运，而那个交给她这份本事的老师, 绝对不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物理老师。
罗向劲之前没空想这些杂事，这会儿一串起来，才猛的发现不寻常的地方。
“老师, 你认识他吗？”乔安眼中带着惊讶。
莫名的, 她想到那一年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结束的时候, 她曾经看到祖德江和仇易坤站在后门口。
虽然很快仇易坤就消失了，可乔安却始终觉得——她看见的就是他。
现在见罗向劲竟然也认识他，她立刻就能猜到，仇易坤有故事啊！
乔安摸了摸下巴。
罗向劲只是点了点头，又问了句：“他现在过得好吗？”
乔安眼神更加惊讶，罗向劲可是很少会去关心别人过得怎么样的！
他此刻竟然关心了仇易坤一句，足够说明仇易坤的不一般啊！
“很好。”乔安认真回复，“他每天都过得挺开心的，有课上课，没课就改作业或者出卷子，要不然就在看好戏，或者出门溜达……”
罗向劲：“……”行吧，光是听着就知道，过得那叫一个悠闲。
乔安好奇：“老师，你怎么认识仇老师的？还有，他以前应该也很厉害吧，又怎么会去高中教书呢？”
闻言，罗向劲有些出神。
半晌，他放下手上的东西，才缓缓开口：“告诉你也没关系，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仇易坤是祖德江的师弟，师从秦老先生，是秦老先生的得意门生，中科大毕业，在……”
罗向劲说话非常简洁，但乔安还是从中听出了仇老师当年的优秀。
他在中科大的时候，一直都是物理专业第一，大学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成果了，又有秦老先生的光环在，几乎是一直被人夸着成长的。
秦老先生是谁？
华国最伟大的物学家之一，一直都从事着物理研究，后来转了军事方面，强大华国。
虽然鲜少有他的消息爆出来，但物理行业的，谁不知道那位老先生？
这些年他年纪大了，已经九十岁，从物理领域渐渐退了出去，但还是担任着华国科学院名誉院长。
身为他最出色的小徒弟，可见仇易坤当年的出色。
后来仇易坤去国外进修几年，也有很多成果，他甚至优秀到国外不想放他回国，通过各种方式扣留他。以至于国家出面交涉，外交部和大使馆出面，才将人接回来。
那个时候，国内物理正在高速发展的时候，但不得不说，还是和国际有很大的差距，这个差距让人着急。
很多人都觉得，仇易坤回来了，华国的物理学前景一片大好。
——仇易坤也这么觉得。
他那个时候不够沉稳，一直以来都是被人捧着的，秦老先生那个时候还没有退下来，还在为了国家带着科研队伍工作，根本顾不上仇易坤。
仇易坤的领域也和他老师不同，所以回来后，他便单干。
“……他那个时候很张扬，也很自信，国内外的巨大差距是紧迫感，不仅他紧迫，国家也紧迫，所以，拨给他了很大一笔钱来做他的研究。那真是很大的一笔，可以说是当年国家能够在科研领域，给出所有钱的三分之一！”罗向劲说到这儿，无声叹口气。
乔安心口一紧。
果然，结果是——失败了。
是仇易坤没能想到的失败，原本不至于失败的一塌涂地，大不了总结经验，只要再次成功，所有投资都是值得的！
那次失败给了无数的经验。
当时仇易坤面临的压力很大，罗向劲也是在那个时候见到他。
不过，当时罗向劲觉得他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就……批评了他一顿。
说到这儿，罗向劲都有些不自然，咳嗽一声：“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说话就是这样，不怎么客气……”
乔安：“……”合着您自己也知道啊？
而且你那是不客气吗？！
你那是能逼死人！！
毕竟这么牛逼的物理学家，却在整个科学院不受欢迎……
罗向劲绝对是唯一一个。
“他被我批评了一顿之后，好像……更痛苦了，就埋着头又去研究，简直整个人都疯魔了。”罗向劲摇摇头。
这点乔安可以理解，毕竟天才和疯子，其实有时候还挺有共同点的。
罗向劲自己陷入研究的时候，也和疯子没什么差别，不吃不喝都可以，精神状态全程亢奋，简直恨不得死在实验室里面。
“后来呢？”乔安有些着急。
“别说，他这个人天赋确实高，还真给他找到了一些关键，只要按照他新制定的方案来继续做下去，一定会出成果的！而那成果，能够将国内物理往前推进一大截！在某个方面，是国外都没做到的！”
罗向劲声音从有些激动，渐渐变成暗恨：“可惜他那个时候精神恍惚，状态也疯魔，以至于成果被信任的助手盗走了，那个助手……是个间谍。”
乔安一惊。
罗向劲长出一口气：“其实国家不怪他，哪怕泄露之后，这个项目做下去已经没有多大的军事意义了，但国家还是不怪他。没什么比一个科学家重要，他只要还活着，就是国家的财富，就是保障，就是国家需要的人。”
乔安抿着唇，猜到了后面，她说：“所以……是仇老师过不了自己那关吧？”
“对，他将自己的研究成果，以及自己一直以来的一些思路，还有其他科研上面的一些想法，甚至是一些天马行空的思考，全都整理出来，交给了国家，独自一人走了。”罗向劲摇摇头。
其实他现在变得这么独，甚至不愿意让助手碰自己的项目，除了乔安，他不相信任何人，也和当初这件事有些关系。
——杯弓蛇影。
乔安心头情绪万千，既有些唏嘘，又有些痛恨。
间谍什么的，实在是太恶心了！！
怪不得仇老师不愿意再继续做科研，当年那么厉害的未来科学家，物理学界未来的中流砥柱，他是高傲的。
可就在他最踌躇满志的时候，接连遭受重创，跌了一次又狠狠跌了第二次。
乔安像是想到什么，心口一紧，“老师！你的项目都是那么重要，还有这儿……”
她突然有些慌了，生怕再次发生仇老师的事情！
罗向劲神情有些无语，眼神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蠢？你以为有其他人能够不经过允许进入实验室吗？你以为现在这儿没人盯着吗？就在京华大学的实验室，都有国家的人时时刻刻盯着的！”
乔安：“！！！”
她茫然问道：“那我和我哥怎么可以进？”
“你们也是国家未来希望，你和薄陆离都有一定的权限，而且……你们是我打过招呼的啊。”罗向劲翻了个白眼，“从我准备完善天体监测网络的时候开始，你出门的时候，也是有人盯着的，保护你，并且监视你！”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罗向劲故意拔高声音，恐吓她。
乔安确实被吓到了，一脸恍惚，傻傻看着罗向劲。
半晌，她才深吸一口气：“所以平时我在外面做什么，都是有人看着的？！”
“当然。”像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罗向劲声音更加嫌弃，“你放心吧，没人想看你和小男朋友谈恋爱的！人又没出现在你面前，你该干嘛干嘛，习惯就好了。”
乔安：“……”总得给我一个适应时间吧！！
乔安一脸怀疑人生。
她到底只是个搞学术研究的，说到底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突然知道这些，当然还要一个适应时间啊！
她眼神幽怨地看着罗向劲一眼。
她敢保证，常怀他们跟着老师做重要项目的时候，肯定是知道这些的！
只有罗向劲！
只有罗向劲会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懒得说……
以至于都过了一年，乔安才知道这些事情！！
罗向劲被她看得有些心虚，转移话题，又说：“仇易坤最终变成那样，没准儿也有我的原因……毕竟我确实在他本来就恍惚的时候，又批评他，以至于他更疯魔，才会那么疏忽……唉，他实在是心里承受能力不行。”
他还摇摇头，颇有些看不上。
乔安：“……”！！
怪不得祖德江每次看见罗向劲都恨不得杀了他，这简直是新仇旧恨，仇上加仇！
“老师，您也应该反省反省自己了。”乔安无奈。
——这话大概只有乔安对着罗向劲说，才不会被龇回去。
罗向劲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一直在反省自己嘛……”
乔安表示：“哦。”就问你自己信不信？
第119章 邀请
乔安的神情显然是不相信。
罗向劲更加心虚, 别开视线，是的，其实他自己也不信。
半晌，他又扭回头, 突然说：“他要是愿意来帮忙, 倒也是好事。”
难得罗向劲竟然有可以接受帮忙的人。
“那我给他打个电话邀请一下。”
于是, 乔安走到旁边，摸出了手机, 翻到了某个电话, 打过去——
“喂, 仇老师吗？”
她三言两语说了想要邀请他的事情。
乔安知道重点是什么，于是更多说的还是他们要完善的天体监测网络, 甚至模模糊糊提到了一些进度, 以及之后的重重困难。
她明显能够感觉到, 在她说完之后, 电话那头仇易坤的呼吸有一瞬间变重。
——他很在意。
而且听她这么说, 他也猜到她已经知道当初的事情。
他没有假装自己听不懂, 也没有说话，等到乔安说完后，便感觉到电话那头的安静, 安静到……让人担心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听。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那头有了声音。
仇易坤拆了一包零食, 一边“咯咯咯”嚼着薯片, 一边嚎道——
“乔啊！老师都快成地中海了，你就别让我再去搞物理研究了！！”
乔安：“……”想过他会找借口, 但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借口！
她声音无奈：“仇老师, 你就不要找这种借口了, 你的头发好着呢，根本不可能变成地中海。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变成地中海，也还有植发，现在技术发达着呢。”
她顿了顿，又说：“仇老师，这根本不是理由，其实你如果是真的不愿意来，就不会找这种敷衍的借口，你是想来的吧。”
电话那头嚼薯片的声音变缓，又没了声音。
乔安也没有再开口，静静等待着。
过了好久好久，电话那头的仇易坤才用理智而又清晰的声音说：“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很好，真的很好，很轻松，不用抗下重压……”
当年的事情，看来他到底是过不了心里那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