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M县。
薄陆离是下午才到家的，也是赶上了今年的最后一班车。
上午的时候他在学校做实验，中午才赶着回来的。
薄家和邻居都有些距离，但村里的热闹还是能够让薄陆离感觉到——是过年了。
他也和其他人一样，上山祭拜了奶奶。
时不时会遇到有其他祭祖回来的人，他们知道他是一个人，邀请他去他们家里吃年夜饭，薄陆离客客气气拒绝了。
因为他知道，他们心里未必是欢迎他的。
——但他们开口了，薄陆离就记这个人情。
这会儿又开始下雪了，山上的雪还没化，薄陆离穿着雨靴一步一个脚印从山上下来，对比别人的热闹，他一个人确实显得冷清。
“叮——”手机响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薄陆离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就露出笑容，将手机拿出来，乔安的消息——
【哥！我们也要开始过年了，今天我也帮忙下厨，图图图】
【记得好好给自己做一顿年夜饭，上次买的那些东西，都要用上哟！】
【哦，对了，记得放鞭炮，这边不能放，你在家放我就当听见了，要注意安全哟。】
【除夕快乐，哥，想你啦！】
薄陆离嘴角笑容越发明显，眼神都微微弯起来，心里暖了，心热闹了，好像空气都热闹了。
他最后只回复一句——
【嗯，我很好，你好好过年，除夕快乐。】
回复之后，将手机又收起来，手装在兜里，脚步轻快地下山。
薄陆离自己做饭做菜，乔安让他自己也好好过年，于是他便做了四个菜，有鱼有鸡，有荤有素有汤。
桌子不大，四四方方，四个菜放在上面就不少了。
薄陆离又去门外放了鞭炮，还拍了一张发给乔安，而后回屋，关上门。
外面的鞭炮声响着，他们这边流行年夜饭之前放鞭炮，所以村里此时是此起披伏的声音，显得非常热闹。
薄陆离拿了三副碗筷出来，他自己用一副，还有两副放在两旁。
屋内有些安静，除了他的声音便没了其他动静。
坐下后，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一旁是慈爱的奶奶，一旁是小小的、瘦弱的安安。
“奶奶……”
“安安……”
薄陆离眼眶有些红，视线便也模糊起来，“看着”瘦弱的五六岁模样的安安，对方低着头，还是那般内向。
渐渐，在他的视线中，她就变成了一个仰着脑袋，笑靥如花的少女。
明明知道是本质是一个人，可鬼使神差，薄陆离又拿了一副碗筷，放在对面。
眼中的湿润散去后，房间恢复原本的安静模样。
薄陆离一个人拿起碗筷，安安静静吃了起来，没什么表情，吃着也没觉得多好吃。
房间里安安静静，只有他一个人吃饭的声音，空气宁静寂寞。
“叮——”
手机一震，他偏头看了一眼，还是乔安的消息——
【哥！看这是我包的饺子，图图图】
【等下次回去，我也给你包，我觉得可好看了！】
【哈哈哈.jpg】
表情包是一个笑成一团的动画猫，憨态可掬。
薄陆离嘴角扬起，也跟着笑。
第54章 教导
手机另一头的乔安刚刚包了饺子, 而后发给了薄陆离，她知道此刻他肯定是一个人在家的，任是多么坚强的人, 总会有寂寞的时候。
她只能保持给他分享图片，用叽叽喳喳的言语驱散他的寂寞。
“安安，帮妈妈把饺子递过来！”
“好！”乔安应了，收起手机赶忙过去。
童家的年夜饭还是很热闹的, 但白芷兰确实不是一个手艺多么高超的人, 家里阿姨放假了，他们便决定在家里吃火锅, 简单也热闹。
饺子是全家人一起包的，乔安包的最好, 童乔博包的……
合都合不上。
勉强合上了, 也就是个包子。
火锅煮着, 蒸好的饺子也端上桌，童苍衡笑着调侃：“乔博, 你包的饺子你自己吃了，可不要霍霍其他人！”
童乔博硬气：“我吃！”
乔安和白芷兰都只是笑。
等到一家人准备开始吃年夜饭的时候, 童苍衡咳嗽一声，作为大家长要开始发言了。
乔安三人看着他，电视里面热闹的春晚成为背景音乐。
“咳咳，我作为芷兰的老公，乔博和安安的爸爸说几句。”
童苍衡也有点不好意思，但到底是运筹帷幄的霸总，他很快镇定下来, 眼神温柔：“今年咱们家总算团圆——我们小公主回来了！”
话音刚刚落地, 童乔博立刻鼓掌：“欢迎！！”
“……”神经病啊。
童苍衡瞪他一眼：“别贫。”
而后, 他继续看着众人继续说：“这几个月，家里的气氛很好，安安很优秀，乔博也越来越优秀，我和芷兰看着你们就觉得开心满足。希望咱们家新的一年，依旧阖家欢乐，幸福美满！希望孩子爸爸能继续赚钱回家，希望孩子妈妈继续照顾家庭，希望哥哥可以听话懂事，照顾妹妹，希望妹妹过得开开心心，做一个幸福的小公主！”
童苍衡笑着举起酒杯：“我会做好爸爸，照顾家里，也好好赚钱，干杯！”
白芷兰：“我会做好妈妈，照顾孩子们，干杯！”
童乔博：“我会做好哥哥，照顾这个臭丫头的，干杯！”
乔安：“……”
她忍不住露出笑容，端起温牛奶：“我会做好女儿，好好努力，干杯！”
四人杯子碰在一起，又高高兴兴喝了下去。
“喂！你刚刚应该说做好妹妹的！”童乔博越想越不对，瞪眼。
乔安对他微笑：“等你做好哥哥再说。”
童乔博：“……”
-
这个新年很热闹，有时候明明只是普通的一天，对它赋予了重大意义之后，这一天就变得极不寻常了。
尤其是春节。
乔安自己就能感觉到，从这一天过去，家里的气氛更加好了，之前仿佛还有些不适应的情绪也都消失了。
她能够感觉到——这是她的家。
这种感觉乔安不讨厌，心底甚至有淡淡的暖意，也因此，她在家里过得很开心。
就连周二去白家，也没影响到她的心情。
白诗彤大概小年那天被刺激了，初二整天都很安静，没给乔安上眼药，也没整出什么幺蛾子。
平平静静度过初二。
初三一大早，乔安收拾东西准备去学校做实验。
“安安，要不再玩几天吧，大过年的不用这么辛苦。”白芷兰也才刚刚起来起床，见乔安准备出门，顿时一脸忧愁。
童苍衡和她一起下楼的，闻言点头，非常支持。
至于童乔博，不到午饭估摸着是不会起来的。
乔安自己给自己烫了一盒牛奶，还煮了一个鸡蛋吃着。
闻言，她笑着摇摇头：“差不多了，复试要不了多久就要开始了，时间紧张，我还有好多实验不懂，得去学校再练习一下。”
她正好吃完，站起来，声音轻快：“爸妈，我就先走了，中午就在学校外面吃，如果没有饭店开门我再回来！”
“那你注意安全呀！”
“好——”声音已经走远。
童苍衡和白芷兰对视一眼，都是一脸无奈。
不管是孩子太认真，还是太不认真，都是一件让他们操心的事情呀！
-
乔安到实验室的时候，这栋楼还没什么人，也就保安尽职尽责守着。
她熟练地打开实验室的门，开始按照昨晚的准备做实验。
仇老师是十点过才来的，对于乔安已经到了，他还是有些吃惊的——
“你今天真的来了？”
“仇老师好。”乔安认真地点头，“是呀，时间紧张。”
说着，她低下头，继续做实验。
仇老师一边啃包子，一边在实验桌的前面坐下，看她的步骤。
等到乔安实验做完，他才突然说：“你这样虽然踏实，但因为没有经验，可能结果也就是刚刚过，想要拿到好成绩其实很难。”
乔安手一顿，而后无奈：“没办法，我确实没经验，踏实总比不踏实好，能走到什么程度，就到什么程度吧。”
“哎，你相信我吗？”仇老师突然问。
乔安茫然：“啊？”
仇老师：“你要是相信我，要不就按照我的计划来复习？”
乔安一愣，随即笑道：“仇老师您愿意指点我，我当然很高兴，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其实我不懂装懂，你跟着我学什么都学不到？反而耽误了你宝贵的时间？”仇老师反问。
乔安失笑：“您是什么说水平，我还是有判断的，之前您的指点就能看出，您在物理方面的造诣很高，您愿意指点我当然是我捡了便宜！”
仇老师也笑了，一脸无奈：“你这丫头还挺机灵，正好我不喜欢笨的。”
他站起来，将乔安的实验手册拿起来，扔到一边去——
“你既然要参加竞赛，就要知道竞赛是什么，要考验的是什么！归根结底，你要知道物理是什么。这个手册用不上的，太死板，竞赛首要就是灵活，只要你脑袋转得快，会想，就算是没经验也能做出来。太有经验脑袋不灵活，还是没办法处理新衍化出来的竞赛题。你时间不够了，我们只能从……”
仇老师全名仇易坤，人还算是年轻，一点没有大多数物理老师该有的秃头形象。
从他说让乔安跟着他学开始，他整个人气场都有些变了，说起竞赛，整个人都变得严肃起来，平时的吊儿郎当，竟然全都看不见了。
乔安从他开口起，就被他口中的每一个字吸引，那是乔安从未深入了解过的竞赛和物理。
她全神贯注，接收着仇老师教给她的内容。
而此刻，因为机缘巧合，因为仇易坤，深奥的物理这扇门，正式朝着乔安打开了。
那里面，是星辰大海，是瞬息万变的浩瀚宇宙。
是时间和空间，是能量和物质。
是乔安的梦。
-
“……真的太厉害了，我感觉仇老师教我的全都是我之前从未想到的，原来很多想法不一样要按照书上来，只需要有自己完整的思考和想象！”乔安一脸崇拜。
视频那头的薄陆离也是神情严肃，乔安已经将仇老师教她的告诉他了，也是此刻，他才知道那位老师真不是普通的高中物理老师。
他的一些想法和观点，比薄陆离在视频里面看到的教授们的观点还要新奇。
——任何人一听就知道的不凡。
等到乔安说完，薄陆离又问：“他有说为什么教你吗？惜才？”
乔安摇摇头：“我感觉他不仅仅是惜才，他更像是……用我的成果来证明什么，仇老师肯定有秘密！”
薄陆离点头：“嗯，他确实不简单。”
想了想，他又说：“不过他现在既然诚心教你，你恭敬着学就行。”
乔安重重点头，而后露出笑容：“哥，我会都记下来，晚上再分享给你。”
视频里面，薄陆离露出笑容。
——他并不是想知道仇老师教了什么，他喜欢乔安这种什么都要分享给他的态度。
对于乔安而言，这些都是可以分享给薄陆离，他有什么都是分享给她，初试能够那么顺利考过，和他的帮助有莫大的关系。
他可以浪费时间教她，为她做笔记，她又怎么不可以呢？
因为有仇老师带着她做实验，乔安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进步，这一次仇易坤不是之前那种看到乔安做错就指点一下，而是完完全全一边讲解，一边带着乔安做一些实验。
仇易坤教的实验更加复杂，甚至很多都是好几个实验混合在一起，难度非常高。
乔安每天五点半离开实验室，回家后吃过晚饭就必须立刻看书，不仅仅是之前买的，乔安又买了一本物理大全。
仇老师教的很多东西都还是乔安不知道，每天晚上光是总结白天的知识就要到半夜。
很长一段时间，乔安吃饭的时候都在思考。
童家虽然担心她的状态，但因为她有言在先，不敢耽误她，就连童乔博也是不敢打扰她，他们只能多做些好吃的投喂她。
而童乔博，依旧每天坚持接她，乔安说了几次不听，她也只好无奈接受。
心里无奈的同时，也很感动。
-
开学前一天，乔安终于独立做出了仇老师布置的一个大实验。
是好几个小实验的融合体，可以说非常费脑，而且也需要庞大的知识体系。
仇老师检查过后，也终于露出笑容：“不错，做得很好。你比我想象中韧劲还大，我以为你扛不住这样的节奏，也跟不上，没想到你竟然能够抗住，也很好的跟上了。”
乔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老师您教得好，真的谢谢仇老师。”
“不用谢，我说过的，帮你就是帮我。”仇老师停顿一下，笑道，“好了，我的教导已经彻底结束，之后我就不会来了，你自己好好研究吧。”
乔安一愣，随即茫然：“老师……”
“我能教你的都教你了，其他的都是你能够自己学到的，物理这个科目，博大精深，还是要你自己研究。”仇老师认真地说。
乔安看得出来他是说真的，她抿了抿唇，弯腰，九十度鞠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