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仿佛定格一般,久久未移。
半晌,许听敛眸,“阿沈哥哥,你不要不开心。”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和沈言礼讲,更像是自言自语。如一片羽毛,无声无息的飘落。
但落在水面上,却依旧荡起一层涟漪。
许听没再多想,转身去拿打扫工具。
她从小做惯家务,动作熟练,不到半个小时便将房间每个角落都整理了一遍。
在她离开之际,许听突然想起来敲门的目的,“阿沈哥哥,刚才伯母打来电话,说晚上出去吃饭。”
沈言礼依旧没有多余的情绪:“嗯。”
许听:“那我先出去了。”
默了两秒,沈言礼突然问,“会用剃须刀吗?”
许听只见过没用过,语气略有些迟疑,“会吧……”
几天没有打理,沈言礼下巴处已经冒出青茬,略显落魄。
许听将浴室的电动剃须刀拿出来,调试了半天,这才摸清楚使用方法。
沈言礼后悔多话:“算了,把叶烽喊上来。”
知道他这是不相信自己,许听连连保证,“阿沈哥哥,我可以的,我肯定特别特别小心,不会弄伤你!”
沈言礼:“……”
许听头顶就像是安了一个小雷达一般,每次都能准确无误的检测到沈言礼的心情,先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然后是踩在他的底线上开心地蹦跶。
察觉到沈言礼的迟疑后,许听当即在他脸上涂了一层剃须泡沫,打开开关,立刻动手。
许听低垂着头,认真注视着沈言礼。如她所言那般,动作特别小心,明明几分钟就可以完成的事情他愣是弄了十几分钟。
似是对自己的成品很满意,结束后许听还不怕死的上手摸了摸。手指从下巴蹭过,刻意停留了几秒,指腹感受到微微刺手,和她脸上那种光滑的触感完全不同,令人新奇。
沈言礼看不到,只觉得温软的触感在脸上划过,痒痒的。
他不清楚许听在做什么,只觉得这个动作像是故意挑/逗/撩/拨,暧昧横生。他挥掉许听的手掌,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你可以出去了。”
许听:“……”
对于沈言礼用完就扔的行为,许听瘪着嘴,有点委屈。
*
下午两三点的时候,许听收到沈秋白发来的地址。大概是为了方便他们来回,吃饭地点离沈言礼的别墅很近。
许听和沈言礼提前半个小时到达酒店。
不过沈秋白他们到的更早,在许听推着沈言礼进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坐在包厢里面了,因为开门的动静,纷纷看了过去。
六道视线全都落到许听身上,许听异常紧张,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看向离门口最近的沈秋白,拘谨道,“伯母好。”
“来了。”沈秋白从右手边开始介绍,“这是阿礼的大哥,贺凛。这是阿礼的爸爸。”
许听看去,男人是干净清爽的寸头,袖口挽了几下,露出小臂,隐约可以感受到衬衣下方健硕的肌肉,他整个人透露出“粗犷”两个字,和沈言礼的眉眼很像。
贺凛也在打量她,两人视线相撞,许听连忙问好:“大哥好。”
贺凛点头:“嗯。”
视线向旁边移动,许听看到沈言礼的父亲,如她想过的那样,能够给予沈言礼这样的外貌,母亲一定是个美人,父亲也一定很英俊。
只不过贺述同外表严肃,气场不自觉散发出来,对视的瞬间,许听更加紧张,大脑都快不会工作了。
她乖巧问候:“爸爸好……”完全是顺着沈秋白的话重复的,说出口的那一刻她惊觉有些不对劲儿,整个人都懵了,连忙补救,“啊不是……”
贺述同失笑,调侃道,“怎么不是了。”
沈秋白也跟着笑:“确实该改口了。”
“……”
许听脸颊涨红,很是无措。
沈言礼突然出声:“愣什么,还不进去。”
听到他的话,许听顾不上其他,连忙推着沈言礼入座。
虽然刚开始的目的不纯,但沈秋白确实想许听和沈言礼好好过日子,特别是这段时间听了王妈的汇报,得知许听和沈言礼相处不错,是真心诚意对沈言礼好,她对许听的感官更好了。
沈秋白开口维护:“说话客气点,别光欺负人。”
许听正欲辩解:“没有——”
沈言礼直接打断,冷淡的“嗯”了声。
沈秋白被他的态度气到。
贺凛睨了眼沈言礼,像是发现了新奇的东西。虽然方才沈言礼语气恶劣,但确实为许听解了围。
互相认识后,贺述同和贺凛纷纷递过红包。
因为之前有了心理准备,许听并未拒绝,大大方方收了起来。
在家都是分餐,食物从厨房端出来之前就已经分好。如今整张餐桌上摆满食物,面前是空空的餐盘,想吃什么转动桌子自行夹取,对于沈言礼是极不方便的。
用餐时,沈秋白意识到这个问题,想给沈言礼单点一份。她转过头,准备问沈言礼要吃些什么时,便看到许听正耐心帮沈言礼夹菜,还特意挑出其中的葱姜蒜香菜等忌口。
沈秋白有点高兴又有点心酸,因为她没有选错人,也因为以前在贺宅时沈言礼拒绝所有人的帮助。
注意到她的异样,贺述同在桌下握了握沈秋白的手,以示安抚。
沈秋白知道是自己想岔了,侧头冲贺述同笑了下。
另一边,沈言礼凶巴巴地警告,“别给我夹青菜。”
许听置若罔闻,又给沈言礼夹了两根青菜。
沈言礼:“……”
之前是从王妈和叶烽口中听说许听,如今见了真人,和想象中相差无几,小姑娘心思单纯,人也不错,因此贺述同他们对许听还是挺满意的。
*
今晚是全家见面,叶烽不方便在场,把沈言礼和许听送到后便离开了。
结束后再让叶烽特意过来接就有点太麻烦了,正好贺凛是下班后直接从公司过来的,开的有车,便由他送沈言礼和许听回家。
饭吃的差不多了,沈言礼侧头,大概是朝着贺凛的位置,开口道,“哥,跟我出去一趟。”
因为叶烽不在,许听觉得照顾沈言礼的重任就落在了她身上,她下意识道,“去哪儿啊,要不我跟你出去?”
沈言礼:“……”他是威严扫地了吗:)
沈言礼嗤了声:“男士洗手间。”末了又故意加了句,“去吗?”
光是想的,他都能猜到许听被吓到的样子,心情愉快起来。
许听也确实被吓到了,她耳尖发红,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放了。同时脑海中也脑补出了她扶着沈言礼进洗手间,辅助他解决问题的画面。
“……”
这也太羞耻了吧!
贺凛起身,推着沈言礼出包厢,出去以后他教训道:“又欺负人?”
沈言礼嫌弃道:“话太多了。”
“……”贺凛:“叶烽话少,你和他结婚也行,爸妈开明,应该可以接受。”
沈言礼:“滚。”
沈言礼伸手:“带烟没?”
贺凛白他一眼,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和打火机,推着他去吸烟室,“别说我给你的。”
沈言礼:“看情况。”
当导演时,沈言礼经常拍戏到半夜,作息极不规律,抽烟喝酒这种习惯都有。
以前沈秋白念叨过他几次,沈言礼没当回事,如今出车祸后便被沈秋白强制戒烟戒酒。
两人随便聊了会儿。
片刻,沈言礼将燃了半支的香烟捻灭。
贺凛自觉开窗通风,销毁证据。
正欲离开之际,走廊上有人过来,在门口停下来,似是在和人打电话。
“上次听你说许听被那个老男人家暴,现在怎么样了,最近也没听说贺家那边有小儿子结婚的消息传出来,别许听跑了不愿意,你爸逼你嫁过去。”
“不会的,许听是自愿的,我那天听到她和我爸在书房讲话,她好像问我爸要了两百万。”
“才两百万?你妹妹眼窝子真浅,果然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
……
吸烟室的房门虚虚掩着,走廊内阒寂无声,不管是这边还是电话那边的讲话声都能清晰地被听到。
贺凛和沈言礼没准备听别人讲电话,但是第一句便听到许听的名字,脚步顿了下,错过了机会再出去便有些不妥,只得在门内等人离开。
听到最后,沈言礼脸色沉了下来。
第13章 13
虽然沈言礼觉得娶谁都无所谓,而且一开始他也猜到了许听嫁给自己肯定是沈秋白许诺了什么条件,但是听别人这么直白的讲出来,还是让他异常不爽。
另外门外那个人话里的家暴老男人应该是指他吧?感情许听在自己面前“哥哥哥哥”喊得亲热,在别人面前就这么说他的?
这个认知让沈言礼的心情跌入谷底。
等了片刻,外面的人终于讲完电话离开,两人身上的烟味儿也散的差不多,贺凛这才推着沈言礼回包厢。
“许家前几年买了块西边的地,当初有消息称政府准备在那发展出另一个商圈,但这两年一直没动静,那块地也一直放着,许家吃不下,经济周转不动,到现在已经濒临破产。”
“半个月前,我和许鸿光见过面,咱妈牵线。”
回去的路上,贺凛说起这件事。
沈言礼:“嗯。”
贺凛估计着沈言礼对许听的了解还没他多,回忆了下之前调查的那份关于许听的资料,“许听是许鸿光亲生女儿,不过之前被人弄错,都以为许笙是亲生女儿,去年发现不对,许家才把许听找回来。”
“许听在福利院长大,后来被人收养,现在回到家好像还不得父母喜欢。人家小姑娘挺不容易的,没事儿别欺负她。”
沈言礼没吭声,连动都没动一下。
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贺凛只大概说了点他知道的事情,之后没再多说。
*
在沈言礼和贺凛出去以后,包厢内只剩下许听三人。
虽然贺述同和沈秋白都很好相处,但是单独陪他们聊天,许听仍觉得压力很大很是拘谨,都不知道手脚该如何放才合适。
沈秋白看出她的不自在,正好沈言礼他俩出去好半会儿都没回来,便让许听去外面找他们回来。
廊灯明亮,大理石地板亮如明镜,倒映出酒店内富丽堂皇的装修。
从包厢出来后许听原准备给沈言礼打个电话,问他在哪里,但是她想起来出来之前好像看到沈言礼的手机在桌子上放着,而且她也不知道贺凛的电话。
就在许听纠结之际,她已经绕过回廊,恰好和那一端的许笙迎面相遇。
许笙惊讶:“你怎么在这?”
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相处半年之久,但许听和许笙的关系并不好,只堪堪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许听不欲多答:“出来吃饭。”
“哦。”许笙不喜欢许听,甚至可以说是排斥厌恶,她私心里并不想许听和父母好好培养感情,当即隐瞒了许鸿光和叶乐蕾也在这里的事情,“你继续吃饭吧……”
话说到一半,对面的包厢门被推开,见叶乐蕾从里面出来,许笙连忙改口,脸上扬起笑意,“……爸妈都在呢,你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从许听被沈秋白接走那时起,许听已经认清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对他们再不抱有任何幻想。现在既然没有正面碰上,她也没必要主动过去打招呼。
许听拒绝:“不用了,我还有事情。”
叶乐蕾刚好听到最后两句对话,她瞥了许听一眼,眸里满是挑剔和嫌弃,“看到父母都不知道打招呼,这就是你的教养?”
她视线从许听身上掠过,落在许笙身上,脸色才稍稍转晴。
一个是在乡下待久了上不得台面的亲生女儿,另一个是她精心培养出来的知书达理的养女,叶乐蕾自认公平公正,但两相对比,哪个更讨人喜欢一目了然。
“……”
“妈妈。”
叶乐蕾对许听的态度感到不满:“就这样?会笑不会?天天死气沉沉的样子,你平时遇到老师遇到长辈都这样吗?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许笙亲昵地挽住叶乐蕾的手臂,好声好气的替许听说话,“妈妈,妹妹不是故意的,她可能遇到了什么事情,心情不太好,而且她刚才说有事情,肯定是急事,不是不想见到你。”
叶乐蕾很吃她这一套,而且有许听不听话在先,更衬得许笙乖巧懂事。
许听并不想看她们母女情深,抿了下唇,提出告别,“妈妈,有人等着我,我先回去了,再见。”
很明显,叶乐蕾觉得许听就是不想看到她,就是在敷衍她。
“谁等你?难道还没有我重要吗?”她语气刻薄起来,“没事儿多跟你姐学学,明明一样大,你都没笙笙一半的懂事,天天闷不吭声,跟谁欠你了一样。这都回来半年多了,还一点都上不了台面,以后出去别说你姓许。”
这些话以前不是没有听过,但许听那时还心存幻想,想要得到父母的肯定,只以为叶乐蕾要求高,说话直白。
虽然她每次听到时都很难过,但更多的却是反省自己的错处。
如今没了多余的渴望,许听清楚地意识到叶乐蕾就是不喜欢她,觉得她哪哪都比不上在身边长大的许笙。
许听脾气很软,平时从没说过伤人的话,她冷着脸,酝酿了半天,终于想到两句可以反驳回去的话。
但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