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可还有何处不适?”
冷冽而冰凉的男声带着怪异的韵律,说不出来的好听。叶闻察觉到不对劲,倏地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景象后,呆呆的怔住了。
只见一个黑衣黑发的男人正低着头俯视着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长相十分英俊,睫毛很长,睫毛掩映下是一双冷然的黑色眼睛。
正常人的眼睛靠近了看,总是能看到瞳孔的,可叶闻在这双眼睛里找不到一点瞳孔的迹象,他的眼里甚至连一点光都没有,活像一个死人。
男人眼珠动了一下,似是有意避开叶闻的视线。叶闻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寒,一激灵就将人踢了下去。
“你是谁?”
那人倒像是没反应过来一般,傻了似的坐在地上,他的头垂得很低,叶闻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身上透着的阴森诡异感。
警惕的盯着男人,叶闻忽然发现这个人穿着古代装束,而她已经不在自己的家里了,四周充满了异常。
漆黑庞大的寝殿,古怪的却可以漂浮在半空中的物件,以及柱子上像是有生命一般,随着呼吸时明时暗的金色龙纹。
这是哪?她在做梦吗?
视线触及到寝殿四周漂浮的蓝色幽莲,叶闻的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摇了摇头,光着脚便要下床,却踩在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上。
低头一看,只见那个死气沉沉的男人竟然跪到了她的脚边,低垂着头,也不言语,苍白的双手捧着她本该落在地上的脚。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像这样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脚底的触感让叶闻的头皮一阵发麻,飞快的缩回脚,戒备的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你在做什么?”
男人沉默,整座寝殿只有叶闻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沙哑而干涩的嗓音,就像是从另一个人的喉咙里发出来的。
叶闻惊悸不安的摸向自己的喉咙,余光瞥见了一双青白的手,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违和感。只见她的手指泛着病态的青白,薄薄的一层皮肤几乎裹不住青色的筋脉。
这是一双看起来轻轻一掰就会断的手,可她却能清晰的感觉到来自骨骼的力量。握起拳头,一股强大的能量从中爆发出来,连空气都震动了一下。
咽了咽口水,抬起手,指腹在脸上摸索了一会儿,手下的触感粗糙而硬实,就像是树皮一样,却是越摸,越心惊。
“有镜子吗?”
男人如死水一般的眼睛动了动,右手在左手掌心轻轻一扫,一面精致的铜镜便出现在他的手上。
应该是在做梦没错了,都能凭空变物了。叶闻松了口气,一边思考着要不要再睡回去,一边拿起镜子打量自己这张触感明显不对的脸。
镜子里的人,上半张脸爬满了无数黑色的图案,像是一种奇怪的字符,乍一看还以为是恶心的虫子,下半张脸虽白皙精致,却过分的帅气硬朗,不像是一张女人的脸。
看了眼边上卑微低着头的男人,叶闻不动声色的坐回床上,将左腿搭在右腿上。下面空荡荡的,这的确是个女人的身体。
可为什么她的触觉会这样真实?叶闻看着镜子里的脸,心中越来越不安,这种不安已经到了她无法忽视的地步。
“小伙子,今夜九星连珠,听老道一言,子时前千万不要睡觉,否则你的灵魂会走错路。”
叶闻的脑海里突然响起老头的话,手上一抖,铜镜“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那声清晰的脆响让叶闻整个灵台都撼动了一下。
看着周围的一切,叶闻头皮上渐渐窜起了一阵冷意。
她不会是……穿越了吧?
叶闻低头看着自己青白的手,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背,她的牙齿就像锋利的刀片,迅速咬破了手背上的皮,慢慢渗出血来。尖锐的疼痛像是制住了喉咙,让她无法呼吸,也令她的心彻底坠入谷底。
手臂无力的垂下,手背上传来一阵奇怪的麻痒,疼痛在慢慢的消失,动了动沾满了黏稠鲜血的手指,手下柔软的布帛透着丝丝冰凉,凉入了她的心底。
叶闻躺倒在床上,看着头顶之上无数熠熠生光的夜明珠,那美丽的光比月光更加诱人,却让她感觉透不过气起来。
那她现在是谁?这个问题她不敢直接问,因为这里的古怪告诉她,问不得。
叶闻坐起身,看向还跪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哑声道:“纸笔。”
男人手中凭空出现了白纸和毛笔,和拿出镜子的时候如出一辙。叶闻注意到男人手上的戒指亮了一下,心底微沉。
“写我的名字。”
“主上名讳,奴不敢写。”男人的声线和他的表情一样冰冷。
主上?
奴?
叶闻皱起了眉,这两个词,让她有一种奇怪的既视感,像是似曾相识,似乎在她想象的场景里出现过。
打量着眼前这个英俊至极的男人,他的衣着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奴隶穿的,这样一个看起来有着一定身份地位的人,却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叶闻的眼睛眨动了一下,思考怎么从男人嘴里套出自己的身份。还未开口,便见男人脊背微僵,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恕奴逾越。”
面前的白纸自动悬浮在半空中,男人苍白的手指骨节分明,握笔的动作生涩而僵硬,一笔一划认真的写下了两个字。
夜……
闻……
看着白纸上出现的字,叶闻身体一震,麻木的心脏飞快的跳动了起来,猛地站起身,弯下腰去捡镜子,可是手指不听话的颤抖,试了好几次才将镜子捡起来。
疯了。或许,她是真的疯了,把自己困在了想象出来的世界里。
抬手将脸上的血迹擦掉,脸上的伤已经愈合,看清自己镜中的脸后,叶闻神情变得呆滞起来,手中的铜镜再次掉到落地,她望着地上的铜镜怔怔出神。
夜闻……她穿成了自己小说里的反派BOSS夜闻?!
想起自己当初写的设定,叶闻心底就一阵发寒。
魔尊夜闻,又称鬼面修罗,以人心为食,拥有不死之身,在世仅百年,人间生灵涂炭,是正道人士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魔鬼。
当初,她为了突出男主的强大,一次次把魔尊放在了男主的刀口下,最后还让女主的傀儡师师父把魔尊炼成了傀儡,变成了女主的保命符。
夜闻的名字来自叶闻的谐音,虽说当时给魔尊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存了点玩笑的意思,可真让她成为夜闻,亲身经历夜闻的一切,那可能堪比经受一次地狱折磨。
为什么会是魔尊夜闻?老天爷,你是在耍我吗!
叶闻紧紧的握住拳头,勉强克制住了自己的表情,看向跪在地上沉默不语的男人。
如果这具身体是魔尊夜闻的,那么一旁这个像木头一样立着的男人,大概就是魔卫沈挚了。
沈挚的存在感很低,就像影子一样容易被人忽略,是一个几乎没有七情六欲的魔,他是魔尊唯一能放心使用的手下,也是魔尊的心腹。以他对魔尊的了解,不需要多久就能识破她,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出去。”
“是。”沈挚化作了一阵黑烟,飘了出去。
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下叶闻一人,四周一片寂静,皎洁的月光透过半敞的悬窗,在地上拖着长长的影子,殿内黑色的罗帐随风翻滚,宛如黑色的烟雾向四周弥散。
心脏毫无预兆的传来一阵刺痛,就像是有千百根银针往里面扎一样,叶闻疼得半蹲下来,捂住心口,翻开手掌,只见一团黑气在掌心凝聚。
第3章
黑气从袖子的尽头出现,一直拉伸到手心。
叶闻撩起玄黑色的长袖,只见左手修长的手臂上,爬满了和脸上一样的图案。图案在不断的变动着,心口的疼痛渐渐缓了下来。
随后,掌心毫无预兆的裂开了,出现一道嘴一般大小的缝,从缝里面,居然能看到一排尖锐的黑色牙齿。
“呕。”叶闻一阵反胃,将左手狠狠的甩开,砸在了床案上,把自己疼得眼睛发红。
“好饿啊……”左手裂缝碰到床案,以为是吃的,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像是被饿坏了,啃得木屑乱飞。
一滴冷汗从叶闻的额头滑落下来,左手的样子让她联想到了寄生兽,但她知道这不是寄生兽,而是她给魔尊设定的一个外挂。至于这个外挂的能力,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理清了来龙去脉,叶闻也冷静了下来,看向手上套着的七八个储物戒,皱起了眉。
储物戒又称纳戒,属于空间法器,一般都是将空间法则掌握到极高程度的人才能制造的,一枚只有十平方米的纳戒,都要卖上千个极品灵石。
魔尊的这八个纳戒,容积越大的里面装的东西就越危险。她从最小的纳戒里取出一枚魔晶,魔晶内装的都是魔尊以前盈盛时期的戾气,一枚只有指甲大小,若是扔到人界,却能让一座城池的凡人都陷入噩梦。
左手的裂缝一顿,像是闻到了什么诱人的气味,对着叶闻拿着魔晶的右手张开大大的口,它这个样子就仿佛真的有一双眼睛,专注而乖巧的看着。
叶闻被自己的想象激起了一身的恶寒,咬了咬牙,将魔晶扔了进去。左手一口将魔晶吞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吃完了,继续对着叶闻张嘴,等投喂。
又投了十几个,左手才慢悠悠的打了声饱嗝,黑色的裂缝慢慢闭合,消失无踪,在手掌上没留下一丝痕迹。
叶闻满头大汗的坐回床上,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她脑海中没有魔尊自己的记忆,只能整理她知道的关于魔尊的剧情。
或许是因为使用的是魔尊身体的缘故,有些被她遗忘的剧情又清晰的出现在了她的脑子里。
魔尊虽然是不死之身,但她的结局却很悲惨。
思来想去,叶闻想到了两种回去的办法:一个是等她修炼大成破了虚空,在茫茫宇宙中寻找地球,这个虽然有点不靠谱,但总是一种办法;另一个办法就是等下一次九星连珠,虽然下一次九星连珠的时间无法预知,但只要她活得够久,总会遇到的。
叶闻不确定这两个办法能不能帮她回去,回去后的时间还是不是她离开的时间,但总要试试,总比死回去强。要知道,她给魔尊的设定就是不死身。即便她尝试去死,也不一定死的了,还可能多生事端。
魔尊虽然拥有不死身,最后却还是被女主的师父炼成了傀儡,成为女主升级路上的一大利器。所以她可能需要去趟人界,最好尽可能的将危险扼杀于摇篮中。她的人生信条里,没有坐着等死这个选项。
从纳戒中找到魔尊的面具戴上,叶闻看着恢复如初的左手,心里还是有些膈应,闭了闭眼,大量的奇怪符文争先恐后的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那些符文她一个都看不懂,但是当她仔细去看时,就都变成了她认识的文字,这些是魔尊修习的法术。
叶闻深吸了一口气,从纳戒中找到了一条白色的灵带。
手指刚触碰到灵带,灵带的信息便自发的在她脑海中生成:缚魔带,由千年冰凛藤、万年灵晶、五色沙、白香草所制,作用:能缚住千年以内的魔。
虽然魔尊自诞生起还不足百年,但缚魔带却完全威胁不到她。叶闻用缚魔带将左手缠了一圈,缚魔带的触感十分舒适,还透着一丝丝的清凉。
奇怪的是,一般法器没有生成器灵之前都是死物,不会向主人主动传送信息,这条灵带自然也是,可它的信息为何会自发的在她脑海中生成?
难道魔尊的灵魂还在这具身体里?
叶闻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但很快又否定了,要是魔尊还在,肯定不会容许自己占据她的身体。
说来也怪,她穿越到魔尊的身体里,那魔尊的灵魂去哪了?
关于这个问题,光靠想象是没办法得到答案的,叶闻也不愿意胡思乱想,她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凝眉沉思了片刻,摘下面具,从纳戒中拿出一个不认识的法器,拿了一会儿便放下,重新戴上面具,再拿起那件法器。
果然是面具的原因。
真正有器灵的不是缚魔带,而是这个面具,这个面具是魔尊刚刚崛起的时候从域外战场带回来的。因为不是根据魔尊视角来写的,所以叶闻也不清楚面具的全部功能,更不知道它的来历。
可是为什么直到魔尊被炼制成了傀儡,面具的器灵都没出现过?
还没想清楚,叶闻的胸口便又传来一阵隐痛,她锤了锤胸口,以为左手又要作妖,却迟迟没有动静。
魔尊的左手只会在男主出现之前发生异样,转变成口,食人心脏。为的是让男主正好逮到魔尊最邪恶的一面,从而克服心中的戒律,走上极端。
从这一点来看,男主此时可能就在魔界。
男主名叫释言,是个法力高强的佛修,还是那种打起架来绝不手软的佛修。其本身的实力比不上魔尊,但他却有主角光环护体,动不动来个贵人相助、宝物加成、属性相克什么的,魔尊再牛逼,碰上男主也只能憋着。
叶闻揉了揉太阳穴,抓住旁边的床柱,站起身,还没怎么使劲,手指就陷进了床案边缘的木料里。坚实的床被她的手指洞穿,留下五个深深的洞眼。
她愣愣的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一丝骇然,抽出自己的手,想坐下缓缓。下一刻,那十几丈长的大床便在她屁股下轰然倒塌,变成了粉末。
叶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心里更加郁闷,她这是做什么都不能用力气了是不?
“沈挚。”
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寝殿里,沈挚双手双脚扣地,虔诚的跪拜在地上,“奴在。”
叶闻指了指身后,“把这里收拾了。”
“是。”
沈挚的话音刚落,叶闻身后的碎木就不见了,一张华美精致的新床静静的安放在那里,好像本该就在那里一般,隐约能看出上面有什么能量不断的溢出。
叶闻的表情有些微妙,回头看向面无表情的沈挚。
沈挚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他就像是一架不会思考的机器,只会听从指令行事,没有一点自我的思考,不会问,也不会做多余的事。
人设归人设,真正接触了这个人又是另一番感觉。
叶闻叫沈挚过来是为了让他去拿魔界的玉简,不管是什么种类的玉简,只要是魔界有的,她都要。
她需要了解自己正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这个世界已经不是那个只存在于她幻想中的小说世界了,行差踏错,都有可能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