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二舅脸色铁青,他狠狠地一拍桌子,怒道:“欺人太甚!”
他万万没想到今日会从外甥女这里得到了这样一则消息,他的大外甥竟然是被人害死的!
而罪魁祸首竟然逍遥法外!
他腾地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过来好一会儿才又坐了回来,狠狠地又一锤桌子,“刘二这个禽兽,妹夫有他这样的兄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相比初次听闻,怒火中烧的二舅,刘玉真经过几个时辰的发泄,现已经平静了许多,她用红肿的双眼看着曾二舅,问道:“二舅舅,他杀了我哥哥,如今我们有郭姨娘作证,可否告官讨一个公道?”
是的,这是刘玉真如今最关心的问题,既然已经找到了凶手,那接下来自然是要凶手受到惩罚,最好是一命抵一命,如此方能抚慰哥哥的在天之灵。
“这……”在地方做了好几年官的曾二舅迟疑了,“朝廷如今的律法,讲究的是人证物证俱在,你虽有了人证但是物证却无,而且这个人证还和刘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到了衙门里头刘二只要一口咬定了是这郭姨娘因爱生恨、因妒生痕而胡编乱造的,目的是为了逼他纳她为妾等等。”
曾二舅叹息着摇头,“只要他咬定了不承认,十几年前的事是说不清楚的。人证是有了,但是物证却没有啊,钧哥儿掉下去的那块石板恐怕都被这些年人人行走磨去一层了,这又如何取证?”
“不清不楚的事情县令恐怕不敢判,不然若是被御史得知,那他顶上的乌纱也就保不住了。”
刘玉真心下一沉,追问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舅舅?”
“他害死了哥哥,难道就这样让他快快活活地过下半辈子?寿终正寝?我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刘玉真不甘心地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哥哥死了这么多年,他也逍遥了这么多年。
若是不知道还好,如今知道了却不能为哥哥报仇雪恨,只要这样想一想刘玉真的心口就痛得不行。
曾二舅同样是语气沉痛,“除非是他自己去衙门告发自己,签字画押认罪,不然十有□□是不成的。”
刘玉真原本以为今日已经把眼泪流干了,但是听到了曾二舅的这句话还是鼻子一酸,再度落下泪来。
“诶,你别哭啊,”曾二舅有些手忙脚乱,安慰道:“真儿你别哭,别哭啊,舅舅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刘玉真哭泣着问道。
曾二舅沉思,中指和食指依次敲击着桌面,“找几个人,将他也丢到水里去……”
这个办法让刘玉真愣了一下,但还没等她表达意见母亲曾氏就从内室走了出来,以同样沙哑的声音回答道:“就这样去死,也太便宜他了。”
“娘。”刘玉真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子去扶她,柔声道:“您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这里有我和舅舅呢。”
曾氏坐在曾二舅对面,喊了一声二哥,然后道:“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既然送去了官府也是平安回来,那我们就不用费这个心思了。”
“至于二哥你刚才说的法子,找人也将他扔水里,这也罢了吧,可别到时候人没死,反而把我们给搭进去了。”
“娘,那难道就这样算了吗?”刘玉真暗暗想着还有什么法子能够达到目的,却听得母亲说道。
“那能就这样算了呢?”曾氏冷笑,“刘二辱我夫君在前,杀我儿子在后,此仇不共戴天,岂能就这样算了。”
“他不是想要刘府吗,要这万贯家业?为此还杀了我儿。”
“这样品性败坏的人,竟还心心念念着要考一个秀才,光宗耀祖,呵呵,还妄想与你父亲平齐。”
“我呸!我定要让他一个都得不到!”曾氏咬牙切齿,“让他后半辈子过得凄惨无比,如此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第140章
曾氏咬牙切齿地说要让二老爷付出代价, 所以三人好生商量了一番, 压着郭姨娘气势汹汹地告到了老太太跟前。
为了掀开他的脸皮, 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禽兽不如的真面目,临去前刘玉真还特地让人去请来了族长、族老们以及族中有名望的女眷们。
“不管能不能治他的罪,都要将他这恶行公布于众, 让所有人都看看他是怎样的一个人,让他以后再摆不了老爷的谱。”
“先前他和郭姨娘那事老太太不想外传,而娘和我为了父亲考虑, 也不想他去世这么多年还被人议论不休, 成为旁人茶前饭后的谈资,所以都同意了。”
“但是现在……”
刘玉真满脸寒霜,“也顾不得脸面不脸面了, 父亲泉下有知, 定是能够谅解的。”
……
寿安堂内
有些心神不宁的二老爷对着老太太道:“母亲,这郭姨娘的事,您就跟大嫂说一说, 将她给了儿子吧。”
“她到底是玉莲的生母,大嫂若是不想再看到她,我将她安置到庄子上就是了, 保准这辈子都不让她到家里来。”
提到郭姨娘,老太太仍然在生气, 不满地瞪了二老爷一眼, “不过是一个婢女, 你若想要母亲给你找更好的, 哪值得你做出那样的事?丢人现眼!”
“若不是大房也不想闹大影响了你大哥的清净,你就要名声扫地了!”
她严厉道:“还有那个郭姨娘,你停了那心思吧,将人交给你大嫂和你媳妇处置,莫要再节外生枝。正好王家来人了,过些日子他们启程的时候,你就跟你大舅兄去一趟,盯着他们把船给造好了。”
“如今海贸兴盛,只要有了船,那金银是一船一船的来,咱们家能不能起来,恢复你爹还在时的模样甚至是更上一层楼就指望着它了,可千万不能出了差错!”
二老爷还想再说,“母亲,郭姨娘……”
老太太抬手制止,“莫要再提她,你若还当我是你娘,就莫要再提这个贱人,她害得你们兄弟反目,你难道就没想过,将来到了地下要如何与你大哥交代吗?”
“还有你的父亲,他若还活着都要被你气晕过去!”
二老爷讪讪,到底是不敢再提了。
正说着,忽有丫鬟来报,说是族长和几位族老自己族中德高望重的老太太,太太们都来了,大爷在接待着,请老太太和二老爷前去。
两人面面相觑,老太太皱眉问道:“族长他们怎么突然过来了?可有说是什么事?”
“回老太太,”那丫鬟小声道:“族长他们并没有提,只说是接了曾大人和五姑奶奶的帖子来的,有要事相商。”
曾大人……
刘府里能被称呼为‘曾大人’的,那就只能是陪同刘府大太太曾氏一起回来的曾家二老爷,曾二舅了。
他是有品阶在身的官老爷,喊一声‘大人’那是不会有错的。至于五姑奶奶就是五姑娘刘玉真,如今也是一个朝廷命妇。
他们两个请的人,怪不得都来了。
二老爷一边上前扶着老太太起身,一边猜测道:“母亲,大房这是不是想要让族老们做个见证,分家啊?”
他有些不满道:“大嫂这心也太急了些,咱们都还没商量妥当呢。”
老太太心里头也是这般想的,对大房这般先斩后奏很不满,她道:“走,去瞧瞧他们在使些什么把戏。”
堂屋内,大爷刘延铮和二爷刘延镇在招呼着几位族老,二太太、大奶奶颜氏和二奶奶罗氏同样的在陪着上门的族中长辈说话。
二太太和两对年轻夫妻都不知道长辈们上门来干什么,但秉着大家风范都热情地招呼着。
只是在客人们提起二老爷的时候几个人难免有几分怨怼及尴尬,连忙岔开话题,显然是都想起了二老爷和郭姨娘的事。
这样的场景一次倒也罢了,但几个人都是如此,让问话的人好一阵疑惑。
老太太和二老爷到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情形,几道狐疑的目光从二老爷身上扫过。
相互问过好,依次坐下之后,老太太最先问道:“怎么没见曾二舅他们几个?让人去催一催,莫要让族老们等急了,这下了帖子又不出来迎接,可不是待客的道理。”
丫鬟点头应是,但刚出了门没多久却快步跑了回来,表情惊慌地向老太太道:“老太太,曾大人、大太太还有五姑奶奶都来了,就在外头呢,除了他们,还,还押着郭姨娘……”
话音刚落,曾氏便一马当先地走了进来,其后跟着曾二舅和刘玉真。
三人的身后,跟着的就是双手被反剪在身后,被两个婆子压着,嘴里塞着帕子,神情颓废的郭姨娘。
她被推拉着前进,脑海中回想着临行前徐嬷嬷阴着脸嘱咐的话“你待会儿到了地头,要把你知道的通通都说出来,说得好你那闺女就有前程。五姑奶奶会亲自给她做媒,说不好你们母女两个就一起上路吧,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可别想着你那二老爷能救你,今时不同往日了。他说的话要是好使,那你也不用在柴房待那么些天,早就风光地做你的二房姨太太去了。”
“而且他还使了人来害你,可怜见的你脖子上这痕迹是想让你去死啊,这样的人是不能托付的。所以,你就老老实实的,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也不用我这个老婆子教了吧?
……
屋子里安静极了,不管是老太太还是刘延铮都感觉到了不祥的气氛。
大房如今又把郭姨娘拉了来,还大费周章地请来了族中这么多长辈,显然是事情又有了变化,而且很大可能是不利于二房的变化。
所以大房才招呼都没打一个,直接将人带来了。
刘延铮下意识地望向了亲爹二老爷,却见他目不转睛地看向了门口狼狈不堪的郭姨娘,连母亲狠狠地瞪着他都没发现……
他的手一紧,连忙咳嗽了两声,站起来喊道:“曾二舅,大伯母,五妹妹,这是怎么了?”
“可是这郭姨娘偷了盗了什么珍贵物件?你们才将人押到这儿来。这等背主的我们自己家里自行处置了也就是了,何必劳烦诸位族老呢?”
“这是怎么了?”有个族老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略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人是谁?大侄媳妇啊,今日请我们来就是要审问此人的吗?”
“这是郭姨娘吧?”有个时常来的妇人疑惑道:“我以前还见过几回,这,出了什么事?”
曾氏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她掏出帕子哭了起来,“老太太,还有族长、诸位族老、太太们,你们要给我做主啊——”
“钧儿,我的钧儿死得好惨啊!”
大房的钧哥儿,虽然死去了十多年但是刚刚才过继了一个嗣子,坟墓也迁出来葬在祖坟之中,所以在场的所有人都记得。
当下便有人问道:“你说钧哥儿……”她望了望后头面如死灰的郭姨娘,再在心里头数了数年岁,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的意思难道是这个郭姨娘害死了钧哥儿?”
“这,这这……”
“这郭姨娘竟敢谋害刘家子嗣?!”
“是真的吗?”
“可是证据确凿?若无真凭实据那可是不成的啊。”
“都押来了定是有的,可惜了,我还记得钧哥儿像他爹,也是一个读书的好苗子。若他没死,这会儿恐怕已经考中举人了吧,可惜了。”
……
窃窃私语中,心慌的二老爷坐立难安,“这里面怕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曾氏死死地盯着他,恨不得扑上去生啖其肉,“是不是误会你刘二自然是一清二楚的,毕竟郭姨娘都招了,当年你们私会被我儿撞见,你恼羞成怒就将他,将他推到了湖里去!”
“可怜我儿,就这样,就这样淹死在水里,你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有脸说误会!”
“什么?!”几道惊呼声响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老太太、族长、刘延铮等人更是直接站了起来,惊愕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族中的其他人等反应也比刚才说郭姨娘的时候剧烈,一来是曾氏爆出大房的姨娘和二房的老爷私会这个消息,二来就是他们合谋害死了大房的长子。
无论哪一个,都让他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时左看右看。
“胡,胡说!”二老爷跳脚,心慌地朝着四周解释道:“她说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十几年前钧哥儿死的时候我好好的在书房待着呢,哪儿都没去。”
“他是我大哥的独子,我怎么会害他呢?”
他强调道:“这事当年查过了,我的确是在书房里头,大嫂你也是知道的啊,怎么能这样胡说。”
当年钧哥儿一死,曾氏疯了一般地寻找凶手,家里的每个人都被问过,那些下人更是盘问得严严实实,半点不漏。
相比之下二老爷等主子就没有仔细盘问了,只是略微问了一问在何处,然后通过了下人相互间的供词来确认真伪。
二老爷当时的书童就‘证明’了他在书房,所以他如今是胸有成竹地说出这样的话,至于那个书童早就被后来心虚的二老爷寻了个错处处置了,这辈子是再找不到了的。
所以哪怕是审问他如今的书童,也只能知道他和郭姨娘的事,以前的事是半点都不会泄露的。
至于郭姨娘……
没等他想出解决的法子,曾氏就冷笑道:“那是因为你每次和郭姨娘幽会,都谎称在书房,你那个书房一年都没真正用过两回吧。”
“什么?!”二老爷还没回话,二太太先怒了,“你三天两头去书房,原来都是和那贱人幽会,你明明跟我说你一月只见她一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