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世文对着她笑,还伸手触碰她的脸,“是是是,太太真乃贤妻也。”
刘玉真脸色微红,顺势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有些感慨地说道:“芙姐儿到了年岁要成亲了,接下来就是二叔家的宇哥儿,然后是慧姐儿、康哥儿、再接着就是瑾哥儿和瑜哥儿两个。”
“仔细一想没过几年我们就要做外祖父外祖母,祖父祖母了。”
她想象着几年后自己做祖母的模样,有些担心地揪住了陈世文的袖子,“这感觉,好生稀奇。你说他们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又会娶回来什么样的人呢?”
陈世文的细腻心思并没有用在这上头,没想这么多,听到刘玉真的话后他仔细想了想,道:“家世、模样未知,但我想应如你一般,都是些聪慧明理,又孝顺的好女子。”
刘玉真被他逗笑了,一件几天都开开心心的。
……
半年后,越城
门房临近正午的时候收到了陈家从家里寄来的信,不敢怠慢地将送信人迎了进来好生招待,然后把信层层送到了后院。
陈府后院,刘玉真闲来无事便带着慧姐儿去了厨房,查看今日午膳的安排。看了一圈没发现有不妥的,刘玉真想着这厨娘是在越城找的不会做京城菜,两个小的吃不太惯,于是她又和往常一样亲自下厨做了两道,又迎来了厨房几个下人惊叹的眼神。
他们到越城已经半年了,各种事情都步入了正轨。
陈世文经过前几个月的辛苦摸索后,终于在这个月办成了几件事,春耕也没出什么差错,总算是在衙门站稳了脚跟。
康哥儿在京城的时候已经把四书五经都念完了,来到越城后没有找到合适的夫子所以被陈世文送去了县学。但此地文气不显,他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还得等陈世文下衙后才能请教,父子两个时常在书房待得很晚。
至于瑾哥儿和瑜哥儿,两个小的不像康哥儿过两年就要下场,所以对夫子的要求不高。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筛选后被送进了附近的一家学堂。白天去,中午和晚上回来。
剩下的刘玉真和慧姐儿,她们一个是陈太太,是家里的女主人。一个是陈大姑娘,是陈大人的嫡长女。和她们打交道的都是其他官眷们,前阵子也是忙碌得很。
第167章
慧姐儿跟桂枝学做点心, 见刘玉真走到身侧便问道:“母亲,后日知府家要办满月宴,爹也要去吗?”
“当然, 知府家的宴席你爹和他的同僚们多半都会去的, 哪怕不是沐休的日子也会在下衙后去喝两杯,全了场面。”
刘玉真指点着她把花捏得更像些,“这里力道不用太大,用力太大捏出来的花瓣便薄了, 反而不好看。”
“好。”慧姐儿放柔了力道, 大拇指轻轻地往下一按, 将面团捏得薄了些, 如此几下一朵不太完美的花便出现在她的手中。
“母亲您看!”她高兴地将这并不太好看的面团花捧到了刘玉真眼前, “您看我做成了!”
“不错, ”刘玉真赞道:“放蒸笼里吧, 多做几个等你爹回来给他尝尝。”
“爹今天要回来用午膳吗?”慧姐儿将手上的点心放到蒸笼里, 低头从桂枝捏好的面团里选了一个拿在手上,双手交叉合拢轻揉片刻,然后按照之前的经验捏了起来。
刘玉真答道:“他今日不用出城去勘察水利, 所以早上出门的时候就说了要回来用膳,还说想吃蒸鱼。”
“我让人去集市上买了,还买了些蟹,不过蟹性寒, 你莫要多吃。”
慧姐儿听话地点头。
“太太,这是门房传进来的信。”来到越城后新买的丫鬟夏竹走了进来, 她把手里的信呈给了刘玉真。
“说是从老家来的。”
刘玉真接过信看了一眼, 见是陈世方的笔迹便明白了, 她转头对好奇地抬起头的慧姐儿道:“慧姐儿, 你和桂枝先把这点心做完,然后换身衣裳再来寻我。”
“好的,母亲。”慧姐儿脆生应道。
回房后的刘玉真并没有拆开信件,她换下沾染了烟火气的衣裳后还没来得及喝口茶,陈世文就顶着满脑门的汗回来了。
“怎么出了这般多的汗。”刘玉真用帕子给他擦拭脖子上的汗,没几下棉帕就湿透了。不仅如此陈世文还脸色微红,衣领处、衣裳前襟和后背都湿透了,紧贴着背脊。
她用手触碰他那泛红的脖颈,“你的脖子这么红,可是晒伤了?疼不疼?”
陈世文坐了下来,不以为意地摇头,“不疼,这天实在是太热了,我这是被热的,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刘玉真一边让人给他拿干净衣裳一边道:“外头已经热成这样了吗?那你待会儿去衙门的时候我让人在马车上放两盆冰,免得你到了衙门又一身汗臭。”
陈世文给自己倒了杯茶,连喝了两杯后还是觉得热,便问道:“真儿,家里有没有做冰碗?这茶是温热的,不解渴。”
刘玉真摇头,“如今天还不算很热我就没让做,连冰都没放几盆,免得他们几个受了寒。至于这茶原本预备着是给我喝的,没想到你回来得这么快,你若是想吃冰碗我这就吩咐人去做。”
“太太,衣裳取来了。”夏竹捧来一身青色衣裳。
刘玉真伸手翻动了两下,见没什么问题便道:“放下吧,老爷想吃冰碗,你去厨房让她们做一碗送来。”
夏竹应声而去。
刘玉真推着陈世文站起来,“换身衣裳吧,你这身衣裳都湿透了,不觉得难受吗?”
陈世文伸手解开衣襟,将脱下的衣裳放置在一旁,“难受也没有法子,这里比家里头更热,我听衙门里的老人们说从七月到九月都是这般,要到十月底才有所好转。”
“城外倒好些,树多水也多,府衙里面的几位大人就在城外的山脚下建有庄子,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住一阵。”
他脱衣裳的手顿了顿,“要不我们也去住一阵子?我让钱贵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庄子,若有便买一个。”
这倒是个好主意,刘玉真道:“那让钱贵去打听打听,最好是那种有湖的,凉快。我们住的这宅子离府衙很近,只得三进终是小了些。连个湖都挖不成,我还想着养些莲花,添个景呢。”
“那我让他去办。”陈世文换好了衣裳又坐了回去,见到桌上有封信随手便拿了起来,“这是二哥的字迹,是家里来的信?”
刘玉真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了,“今早刚送来的,送信的人还在门房那边,我让人好生招待了,你拆开看看里面写了什么,若有信要回就写好了再让他们带回去。”
“我先看看。”陈世文将信拆开读了起来,然后笑道:“是芙姐儿的婚事,这半年来陆陆续续有好几家上门提亲,祖父拿不定主意便写信来问问我们。”
“真的吗?我看看。”刘玉真凑上前去,和陈世文头并头地看了起来,“这第一家姓郑,是姑母大女儿的亲戚,咦这个有点耳熟啊。”
“当然耳熟,”陈世文将第一张信递给刘玉真,“你仔细看看,可还记得姑母之前给慧姐儿说的亲事?这是同一家不过一个是嫡子一个是庶子,这回来给芙姐儿提亲的便是庶子。”
刘玉真:“……那这个不行,这种做派那这户人家肯定难缠得很,芙姐儿应付不来的,最好给她挑一家简单些的。”
嫡子求娶陈世文的女儿不成,就拿出一个庶子来求娶陈世文的侄女,这种做派哪能结为亲家?
陈世文也是如此认为的,所以他对这家一点兴趣都没有,继续往下看。
“这个如何?”他指着一个名字道:“县城周家周大人的幼子,今年十七,周大人致仕回来后我上门拜访,见过他一回。”
“此子将来考个秀才不成问题。”
“周大人……”刘玉真迟疑道:“周家是一个大家族,芙姐儿恐怕应付不来。况且还是个在周大人膝下长大的庶子,和周大太太不亲,那这婆媳、妯娌之间的关系就复杂了。”
她想起了些旧事,感叹道:“周大太太掌管周府多年,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陈世文倒是未曾想到这一层,于是道:“那我们再看看吧,这个刘家如何,这是你们族里的,你可有印象?”
刘玉真想了想,“我记得这个人,以前母亲跟人闲聊的时候提起过,说他娘吝啬得很煮一碗粥都要加八碗水。”
“而且她还和大儿媳妇因为嫁妆的事闹过一场,不是个好人选。”
陈世文点点头,又继续往下看,“付家,唔这个付家旁支如何?家里在县城有一座酒楼,虽然读书一般但如今跟着他爹打理庶务,还是长子。信上说派人去打探过了,是个老实的。”
“那先记下。”
“还有这个,今年刚考中秀才的林家,”陈世文笑道:“这人我之前应知县之约去县学授课的时候见过一回,勤奋得很。”
“那才学如何?”刘玉真好奇道。
陈世文摇头,“于变通上差些,想要考中举人还差些运道。”
跟一个状元生活了几年,耳畔听到的都是谁谁考中了举人、进士等消息的刘玉真迟疑道:“考不中举人,会不会差了些?”
陈世文道:“不算差,在我们县里考中一个秀才也很不错了,自从我中举之后咱们县还没出过举人呢。”
刘玉真:“那也记下吧,还有别的吗?”
陈世文展开了剩下的两张纸,“还有府城的孙家,这也是个旁支……”
仔细商议之后的两人给家里回了信,信上陈世文对几家做了点评,但具体要将芙姐儿嫁给哪一家还是要由家里头做主。
这次送回去的除了信外还有刘玉真准备的一副头面,这是送给即将定亲的芙姐儿的,他们人不回去礼还是要到的。
……
知府家曾长孙的满月宴,整个越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收到了帖子,陈家也不例外。
因今日不是沐休,所以当刘玉真走下马车的时候,看到的都是各家盛装打扮的女眷,金银闪烁衣带飘香。
“陈太太、陈大姑娘,”知府家二儿媳妇迎了上来,对着刘玉真几人笑道:“快快请进,没见着 贵府几位少爷,可是还在读书?”
“听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说贵府大郎和陈大人一般,是天上的文曲星转世,不但夫子的难题难不倒他,在县学旬考中还数次拔得头筹。”
“陈大人和陈太太教导有方,委实让人羡慕,若我家那不成器的能有十之一二,我和他爹饭都能多吃两碗。”
陈世文和肖知府是同僚,所以她和知府家女眷打的交道也不少,听到肖二太太这么说便道:“二太太过奖了,康哥儿也就是提前学过罢了,在京城的时候他已经读完了四书五经,要不是年纪还小他爹就要让他下场一试了。”
“京城那边的确是人才济济啊,”没去过京城的肖二太太感叹道:“此前我和夫君也想过要不要把孩子送到京城他曾外祖家去,可惜没等我们想好亲家老爷就外放了,可惜得很。”
肖二太太边走边聊,将她们两个领到门内,然后一个丫鬟匆匆地从门外跑了进来,急道:“二太太,门口来了一位贵客,是钱市舶使家的太太,管家让来寻您,您快去迎一迎吧!”
“这……”肖二太太犹豫了一下。
“不碍事,”刘玉真见状笑道:“贵府我来过几回,丢不了,既然是钱太太来了你还是去看一看吧。”
“那我就先失陪了,”肖二太太见刘玉真没有怪罪之意也是松了口气,让刚刚来寻她的丫鬟给两人引路,“陈太太、陈大姑娘,你们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第168章
“钱市舶使家的太太……”慧姐儿跟在刘玉真身侧, 咀嚼着这句话有几分不解,便低声问道:“母亲,我记得我们刚来的时候, 爹和我们说起过这越城的官员,这钱市舶使不是, 不是……”
她有几分难以启齿。
刘玉真明白她的意思, 市舶司最大的官是市舶使, 而本朝的市舶使历来由太监担任,一个太监自然是娶不了太太的。
所以刚刚慧姐儿听到‘钱市舶使太太’这个称呼就觉得很奇怪, 待肖二太太走后就问了出来。
慧姐儿对此感到不解,但知道得很多的刘玉真就不觉得奇怪了,钱市舶使外放为官可谓是位高权重, 他想娶个名义上的‘太太’并不稀奇。
只是之前这位‘钱太太’没出来过,慧姐儿不知道罢了, 她想了想便道:“你是问上个月新来的钱市舶使吗?钱大人在宫里的时候曾经侍候过太子殿下。”
慧姐儿又问道,“既然侍奉过太子殿下, 那, 他怎么会有太太呢?”
刘玉真转身看着慧姐儿那张带着几分稚色的小脸,认真道:“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这世上只要是个男子便可娶妻,其妻便是‘太太’。钱市舶使成了亲,他的妻自然是‘钱太太’。”
事实上如果按照品阶, ‘钱太太’应该被尊称为‘钱夫人’,但这种婚事毕竟上不得台面,所以也没办法请封, 才称其为‘钱太太’。
想到慧姐儿年纪还小, 刘玉真又补充道:“钱大人能到越城来肯定是太子殿下信重之人, 说起来你爹和他还见过面。”
“所以待会见了钱太太你莫要失礼,就当是,就当是见到了你爹同僚家里的太太那般,切莫露出鄙夷之色。”
“女儿明白了。”慧姐儿郑重点头。
说话间,两人跟随丫鬟来到了一个大厅,见到了许多熟悉的太太、奶奶、姑娘们。
“陈太太,”眼尖的肖大太太看到刘玉真,连忙抛下正在寒暄的典史太太,快步走到刘玉真的身边热情地笑道:“好些日子没见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