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治愈病弱反派们——纪婴
时间:2020-12-29 09:45:01

  “对了,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在临走之前,江月年望着他深蓝色的眼睛,嘴角小小地往上咧开:“姜池那人吧,尾巴好看,腿挺漂亮,要说的话,其实脸蛋也很讨人喜欢,性格虽然有点凶,但偶尔还蛮可爱的——总之他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家伙,所以,不要再说那些关于他不好的话啦。”
 
 
第29章 发烧
  当江月年用堪比托马斯小火车的速度狂奔在马路上时,内心是极度崩溃的。
  昨晚准备去睡觉时, 阿统木忽然冷不丁告诉她, 下一个任务对象在不久之后就会出现, 一定要做好万全准备。
  没等江月年细细询问,便又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认真补充:【如果说姜池的危险系数是1, 那丫头估计会在2.5左右徘徊哦。】
  1和2.5。
  那已经是两倍不止。她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被姜池狠狠咬了一口,接下来要出现的那位……到底得有多凶残啊。
  江月年听得睡意全无,在床上猛地翻了个身:“‘那丫头’?这次的任务对象是女孩子吗?”
  【没错哦。】
  当时的阿统木是这样回答的:【虽然诞生于最为纯净的精灵种族,却被邪气和怨气侵蚀, 成为了恶灵一样的存在。我没有开玩笑,一旦在这次任务中出了什么岔子……你可能就永远没办法回来了。】
  它少有地出现了一点迟疑,接而沉声道:【考虑到任务的危险性, 你可以选择拒绝。】
  江月年粗略思考几秒,平躺着回应它:“要不,你先说一说这次任务的具体情况?”
  事实证明,这是个极其错误的决定。
  然后她就听阿统木唠叨了足足一个小时, 加上后来上网查找相关资料的时间,再躺回被窝, 已经是半夜四点多钟。
  思绪繁杂、睡眠不足,江月年在第二天理所当然地起不了床, 要不是封越察觉不对上楼来叫她, 大概会一觉睡得天荒地老。
  “所以我为什么要在三更半夜瞎折腾啊!”
  她家离学校并不远, 上下学常常是步行前往, 这会儿江月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书包在背上沉甸甸地晃啊晃:“木木,现在几点钟?”
  【好消息是,距离上课铃响有五分钟,你以现在的速度跑到学校,需要的时间是三分钟。】
  眼见小姑娘听完后双眼发亮,阿统木神秘兮兮地嘿嘿一笑,机械音在她耳边拐了几个弯:【坏消息是,我说的“上课铃响有五分钟”,是指它过去了足足五分钟——你已经迟到了,surprise!】
  江月年:……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啊?
  江月年有股把这玩意儿丢出脑子狠狠蹂躏一顿的冲动。
  一中管理严格,每天都会有校领导守在门口巡逻,要是有人迟了到,准得先扣押再记名,最后批评教育、自我检讨、打电话叫班主任过来领人一条龙。
  江月年可受不了这种审讯犯人一样的待遇,于是偷偷摸摸溜到校外的围墙旁,准备找个地势低一点的角落翻进去。
  她从小跟着哥哥到处野,早就练出了不错的身手,等三下五除二地爬到围墙顶端,听见阿统木低低“哇”了一声:【你就是传说中的花果山猴王吧?】
  江月年哼笑一声:“这叫技术,看我给你表演一波信仰之跃。”
  她说得信誓旦旦,把目光往围墙下面移,没想到刚一低头,就听见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脚步声。
  围墙下面是片杂草地,稍微有点动静,就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这声音在周围死气沉沉的气氛下显得尤为突兀,江月年脑袋里一片浆糊,稀里糊涂凑成两个字:
  完蛋。
  学生当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唯一的可能性,只有前来巡逻的老师。好像的确会有教务处的人来围墙附近守株待兔,没想到今天这么碰巧,居然被她直接撞上了。
  悲报啊悲报,大型情景连续剧《迟到者信条》惨遭撤档,由知名恐怖片《校墓处》取而代之,联合主演:一中教务处、江月年。
  她算是栽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江月年本想抬头一探究竟,结果因为太过慌张,手和脚又同时蹭到了围墙上的青苔,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滑——
  于是整个人都向下摔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下落时耳边除了呼呼的风……
  好像还有什么人在那一瞬间朝她靠近,踏出的匆匆脚步。
  小时候和哥哥爬山爬树翻城墙时,江月年也曾像这样摔倒过,那时候浑身疼得和骨头散架没什么两样,然而现在的感受,却与那时截然不同。
  奇怪。
  与她贴在一起的,是柔软得不像话的触感,彼此触碰的地方烫得厉害,连带着江月年的身体也随着发热。
  软软的,香香的,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扑通扑通跳动——
  她好像明白了。
  “对对对不起!”
  脑袋里仿佛有座火山砰地爆发,江月年急急忙忙用双手撑起身子,在见到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时,不由得怔愣在原地。
  少年的模样无比熟悉,或许是因为疼痛,笔挺的剑眉在此刻微微皱起,引得狭长眼眸也随之一挑。
  然后有些别扭,又有点冷漠地,直勾勾撞上她的视线。
  是秦宴同学。
  秦宴同学也迟到了吗?而且居然和她一前一后在同一个地方翻墙。
  不对不对,他怎么就这么凑巧地被她给砸到,明明之前两人还有一段距离……不会是,他特意跑来这个位置,只为了,接住她?
  唔噫。
  江月年被这个想法惹得耳根发烫,在下一秒就将它全盘否定。毕竟对方一直对她不冷不热,两人的关系也称不上多么亲近。
  应该只是见到她快要摔倒,本想上前帮帮忙,却十分不凑巧地刚好被砸到。
  ——那她也太对不起人家了吧!
  “抱歉,我马上离——”
  江月年又羞又懊悔,正打算从秦宴身上离开,然而目光匆匆忙忙地往前一瞥,忽然察觉到不太对劲。
  他原本清澈干净的瞳白布满血丝,汹涌澎湃的红如藤蔓勾连盘旋,几乎占据整个眼睛。
  中央黑曜石般的瞳孔没什么神采,如同死气沉沉的宝石被镶嵌在眼中,当触碰到她的视线时略微一滞。
  脸好红,比害羞时的模样更加严重,可以称得上是病态的潮红。他生得白,这会儿红潮一股脑上涌,像极了白昼下灼目的火光。
  浑身的温度也很烫,哪怕是隔着薄薄一层校服衬衣,和他的肌肤贴在一起时,也会觉得热得心慌。
  ——没错,她之所以心跳加速,绝不是因为害羞,只是周围温度太高。
  “秦宴同学。”
  江月年低着头,视线流连于少年颊边的绯红,一时间忘记了别的动作:“你发烧了?”
  秦宴的意识有些模糊,在听见她声音的瞬间却不假思索地应声:“没有。”
  这当然是假话。
  他昨晚在中心广场派发传单,一直忙碌到晚上十一点,回家时疲倦得厉害,偏偏整个街区停电又停气,只能用冷水来洗澡。
  这不是什么稀奇事,秦宴早就习以为常,没想到早晨醒来却头疼得厉害,一摸额头才察觉发了烧。
  他因此迟到,拖着又累又沉重的身体从围墙上翻进校园,正准备转身离开时,瞥见围墙上又出现了一抹熟悉的影子。
  在那一瞬间,秦宴甚至觉得那是自己神志不清时幻想的梦境。
  他被疾病与疲惫折磨得痛苦不堪,麻木的心脏被孤独吞噬。与成长在温柔乡里的同龄人们不同,秦宴的人生中不存在所谓“希望”,生活浑身带刺地压下来,恶狠狠戳在少年的脊梁。
  他并未被打垮,却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到迷茫。
  没有真正属于他的东西,前后左右都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苦难仿佛毫无尽头。
  在独自一人发着烧、从围墙上狼狈落地时,前所未有地,秦宴希望有人能陪陪他。
  孤独是把戳在心口上的刀。
  就是在那一刹那,这个念头匆忙在脑海里闪过,他暗自嘲笑那不过是无法实现的奢望的时候——
  秦宴抬起眼睛,在清晨阳光下见到江月年。
  她十分熟稔地爬上围墙,目光始终汇聚在脚下的一方土地,并没有发现不远处的他。
  然后江月年从墙顶摔下来。
  而他下意识地向前,本打算伸手将她接住,奈何高烧下的身体早就没了力气,被扑倒在地。
  秦宴从没如此近距离地与什么人身体相贴。
  女孩很轻,整个人跌落在他身上时,真有几分像是从天而降的小月亮。江月年的身体比他凉爽许多,柔软得不可思议,仿佛降落在怀里的是一滩软绵绵的水,或是一个由棉花做成的小熊玩偶。
  她的脑袋埋在他胸膛里。
  呼吸轻轻柔柔,回旋于他那一小块胸口的位置,仿佛能透过单薄的校服衬衫与滚烫皮肤,不偏不倚落在心尖。
  秦宴下意识屏住呼吸,只有心脏在不安分地乱跳,等江月年抬起毛茸茸的脑袋,才终于轻轻吸了口气。
  ——虽然他们此时此刻的姿势依然十分暧昧。
  女孩跨坐在他身上,满眼关切地直视着秦宴眼睛。小小的膝盖轻轻抵在腿上,不硌人,倒是有几分细细密密的痒。
  金色阳光跃动在她纤长漆黑的睫毛,踱上一层令人头晕目眩的柔色。当江月年披着层层叠叠的日影,近在咫尺地看着他时,让秦宴无比清晰地觉得……
  自己是多么卑劣且低贱。
  他们相隔得太远了。
  她是天边的月亮,他却是阴沟里一片不为人知的阴影,无论用多么渴慕的目光遥望那片温柔的色泽,都始终无法触及到。
  比如现在,他在她眼里的模样一定狼狈不堪。
  “真的没有生病吗?”
  跟前的小姑娘说着低下脑袋,把手掌按在他额头。江月年的动作又轻又快,绵软掌心带来久违的凉意,秦宴看见她从自己身上离开,秀气的柳眉拧成一个小结:“买药了吗?”
  语气是难得的一本正经,像在教训不听话的小孩。
  “我没事。”
  他从地上勉强撑起身子,由于头晕得厉害,在起身的瞬间轻轻一晃,被江月年一把抓住胳膊。
  “所以就是没买药。”
  她苦恼地抿了抿唇,试探性发问:“需要我送你去医务室吗?”
  话音出口,就听见阿统木懒洋洋的声音:【这还用问,以这小子的性格,绝对会冷着脸说什么“不用多谢我很好”之类的话啦。】
  秦宴神色淡淡地摇头:“不用,多谢。”
  江月年:……
  阿统木这乌鸦嘴。
  秦宴同学不会是想硬生生熬过去吧。
  她皱着眉想,和他初中同班的女生在闲聊时说过,他一向对自己的病不上心。曾经也有感冒发烧的时候,却好像很少用过药,往往能熬就熬。
  加上他从初中起,就是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排的角落。那会儿关于秦宴的流言四起,没人敢靠近和关心他,他也就独自趴在桌子上睡觉,通常是睡上一两天,病就自然而然好了。
  这算什么事儿嘛。
  江月年不是没经历过发烧,头疼得随时都像要炸开,胃里恶心想吐,连喉咙也是又疼又哑,整个人差不多全部废掉。
  他一定特别难受。她从没见过秦宴这么虚弱的模样,连站立都格外困难,眼睛里像蒙了层雾,偏生他又极为倔强,什么苦痛都往心里咽,看上去莫名有种……
  反差感十足的脆弱。
  要是就这样扔下他不管,总觉得过意不去。
  “秦宴同学,你就当帮我一个忙。”
  江月年压低了声音,眼底划过薄薄的、狡黠的笑:“你看啊,咱们俩不都上学迟到了吗?你生病发烧还可以理解,但我没有合理的借口,一定会被老师狠狠骂一顿。”
  身旁的少年指尖一动。
  “说不定还要请家长,你不知道,我老爸老妈特别严,要是被他们知道这件事儿,我就完蛋了——真的、真的会超级超级惨的。”
  她说得可怜,眼角眉梢却都是笑意,尾音不自觉地软了许多,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撒娇:“你帮帮我,咱们一起去医务室,老师问起来,就说是我陪你去看病,怎么样?你最好啦。”
  这是让人完全没办法拒绝的语气。
  明丽活泼的嗓音将他强装出的冷漠陡然打碎,经历十多年的打磨,秦宴本以为自己坚硬如铁,不会被任何事物击溃。
  可在江月年面前,他却没有了原则与决心。
  只要她一句话,那颗麻木冷硬的心脏就会软绵绵凹陷进去,他的意识、倔强和那些所剩无几的憧憬,全因她而深深陷落。
  他变得不再像是自己。
  秦宴别开视线不去看她,喉结上下滚了滚,半晌哑着嗓子出声:“……好。”
  *
  清晨的医务室里没什么人,除了磕着瓜子看电视剧的医生阿姨,还有她五六岁的小女儿。
  “阿姨,这个药会不会很苦啊?店里还有感冒胶囊吗?胶囊应该都没味道吧?”
  或许是受了周围安静气氛的影响,江月年脆生生的嗓音下意识压低许多。她细细把药盒看一眼,举着大大小小的盒子抬起脑袋:“或者,水果味的冲剂也可以啊。”
  “你这小姑娘。”
  阿姨噗嗤笑出声:“人家病号本人都没说什么,你倒是操心得挺多。”
  这句话带了点调侃的意思,江月年被说得不好意思,声音更小:“我就不喜欢吃太苦的药嘛。”
  “你朋友是男孩子啊。”
  医生准备好点滴,熟练地将针头没入秦宴血管,完事后笑着看一眼坐在旁边的小女孩。只见她一眨不眨盯着青灰血管,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比针头刺进她自己手上还要认真。
  倒还挺关心他。
  这两人说是同学,指不定是什么关系。
  打好点滴,就只需要安静等待药水用尽。江月年与秦宴并肩坐在医务室的长椅上,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侧过脑袋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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