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泡芙、蛋糕和拉面应有尽有,刚烘焙好的甜点清香与辣食热气腾腾的咸香遥相呼应,只需要闻上一口,就能被勾起肚子里的馋虫。
按照谢清和的喜好,江月年先带她来到最出名的一家奶茶店。店铺门口排了条长龙,她们正好想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便耐心站在一旁等待。
江月年一边巴拉巴拉地和她说起自己小时候的趣事,一边无所事事地环视四周,目光途经某个角落时,忍不住愣愣停下。
在川流的人潮里,她一眼就望见一道笔直高挑的影子。
是秦宴同学。
自从上次在洞穴遇了险,他就被学校暂时送去了医院。好在受伤并不严重,都是浅浅一层皮肉伤口,他没过两天便回到学校,跟往常没什么两样地开始上课。
唯一不同的是,班里的学生没有以往那样害怕和排斥他了。
在此之前,大家心目中的秦宴从来都是孤高又阴沉,对身边所有人都不屑一顾。任谁也不会想到,当全班学生都被呼救声吓得不敢动弹时,只有他毫不犹豫冲进洞里,满身是血地把那些女孩救了出来。
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风评便彻底逆转。
高中生的世界往往黑白分明、单纯又无害,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男生们对他敬佩不已,女生看似风平浪静,各个小群里早就炸开了锅。
无论如何,除江月年以外,终于有人主动和他说话了。
此时秦宴并没有发现她,神色淡淡地站在走道里,手中拿着许多传单。这应该是属于周末兼职之一,江月年很早就听说他打了好几份工。
——可是他的伤应该还没有完全好吧?就这样出来工作真的没关系吗?活动的时候会不会把伤口扯开?
她想得出神,忽然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牵了一下,低下脑袋,见到一个拿着塑料花束的小妹妹。
因为人流量大的缘故,这里的确会经常出现兜售花朵的小朋友。女孩向她眨眨眼睛,清澈的黑色瞳孔里泛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水光:“漂亮姐姐,要不要买朵花?”
女生是“漂亮姐姐”,男生是“好看的大哥哥”,套路,都是套路,她才不会上当呢。
但谢清和好像被这个称呼哄得挺开心……
江月年再度化身昏君,毫不犹豫地应了声:“要。”
她顿了顿,不知想起什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之前的豪气漏了个一干二净,声音也小了许多:“那个,我买两朵。”
女孩和谢清和一起看她。
“看见那边穿黑色上衣的哥哥了吗?”
她摸了摸鼻尖,嘴角弯成小小的勾:“你把另一朵送给他——千万别说是我送的啊!”
女孩满脸“好好好我都懂”的模样,让她莫名想起当初食堂里的那位阿姨,这股既视感实在有点儿惊悚,还没等江月年缓过神,就听见对方脆生生应了句:“那我应该说什么?”
“你就说,”她略一愣神,带了点迟疑地开口,“就说,‘大哥哥工作辛苦了,这朵花送给你,要继续加油’。”
“喔。”女孩乖乖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付款码,“这是额外服务,得加钱。”
江月年:……
行吧行吧,加钱就加钱,算你狠。
她认认真真地低头扫码,没看见身旁的谢清和眸光微沉,一动不动地望向秦宴所在的方向。
视线所及之处是个身穿纯黑长袖上衣的少年,因为身形高挑,在人群里格外扎眼。
他长了张非常讨女孩子喜欢的脸,黑沉沉的眼睛深邃狭长,鼻梁高挑、薄唇苍白,隐隐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色。看江月年的反应……
他们俩的关系似乎不一般。
女孩把一朵花递给谢清和,很快便迈着小短腿啪嗒啪嗒跑向秦宴。少年没料到会有个陌生的小孩朝自己扑过来,在见到她手里的小玫瑰后微微愣住。
虽然与秦宴同学相隔有一段距离,江月年还是侧过身子低下脑袋,努力不让他发现自己。
“大哥哥。”
女孩把玫瑰递给他,如果江月年在场,听见她的下一句话后,大概会直接吐出一口鲜血——
接下来的台词并非那句中规中矩的话,小妹妹眉眼弯弯地笑了笑,尾音神秘兮兮地上扬:“有个姐姐给你送了朵花,想知道是谁吗?”
这大概率是个什么兜售花朵的新型套路,秦宴下意识想要拒绝。
可目光不过随意一瞥,就在奶茶店前望见一个小小的影子,低着脑袋看手机。
是江月年。
少年的喉结轻轻滚动。
有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像羽毛那样浮上心头,他莫名多了一些卑怯的祈盼,奢望着……这不是卖花女孩的套路谎言,对方口中那个送花的人或许就是她。
……不可能吧,江月年分明没有看见他。
秦宴垂下长睫,声音有些哑:“是谁。”
“她不让我告诉你。”
女孩嘿嘿笑:“这是额外服务,得加钱。”
秦宴:……
行吧,加钱就加钱。
他像个冤大头似的扫了码,女孩美滋滋地把花递给他,用堪比民国时期特工接头的语气说:“看见那个奶茶店门口的姐姐了吗?就很漂亮,穿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裤的那个,身边站着个金色头发的精灵——是她送的,她还要我给你说一句话。”
她停了一下,模仿着江月年当时的语气:“大哥哥工作辛苦了,这朵花送给你,要继续加油哦。”
奇怪。
手里握着的那朵小花,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格外地烫。
女孩离去的脚步声啪嗒啪嗒落在心口,伴随着女孩那番话的浅浅余音,把心脏摇晃得不停颤动。秦宴用手背摸了把脸颊,像是在发烧一样的热度。
既然是让那孩子带话,是不是说明她也和女孩一样,在不久之前……
望着他的背影,念了一句“大哥哥”?
那是江月年对他说的话。
秦宴想不下去了。
再想的话,心脏可能会砰地炸掉。
少年低头捂住脸庞,透过垂落的漆黑碎发,遥遥望向奶茶店门口的女孩。
奇怪,她的脸怎么会那么红?
——江月年之所以脸红,全得赖在突如其来的群聊消息上。
她们几个关系好的女孩子组了个聊天群,好不容易等到周末放假,大家全都放飞自我大谈特谈,其中最为热门的话题,莫过于秦宴。
【秦宴也太太太帅了吧!以前就觉得他挺好看,本来以为性格特别差劲,但这次真是!啊!直中红心!】
【对对对!你们没见到他在洞里的样子,我当时心都化了呜呜呜。】
【话说,按照秦宴这性格,应该还没有女朋友吧?我现在努把力还来得及吗?】
群里沉默了一秒,不知道是哪个傻逼用匿名发了条:【这种时候,为什么不问问我们的神奇年年呢?@年年。】
然后是一整串的:【@年年。】
【哈哈哈年年快出来!@年年。】
【我就知道会有这个哈哈哈!跟风跟风@年年。】
于是她的聊天记录就被那个硕大的@符号占据了。
江月年发了个问号。
裴央央头一个跳出来:【你不是给他买过饭送过药,都怂成一团了,还想要帮他撑伞吗?】
江月年硬着头皮回复她:【那是同学间的互帮互助。】
有小姐妹发了个恶搞小黄豆的表情包:【行行行,就算你是同学间的互帮互助,秦宴可就说不定了。】
江月年:【?】
【差点就忘了跟你说,昨天咱们不是语文小测吗?秦宴他以前从来不会去找老师问问题,这次居然在晚自习去了办公室。我当时刚好在那儿填表,听见他跟老师说,可以顺手把办公桌上的卷子拿去教室发。我信他个鬼哦!那家伙明明从来都不会管这些事情。于是机智的我赶紧结束战斗跟在他身后,走到楼梯拐角,发现秦宴没再继续往上。】
她发得零零碎碎,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占满屏幕,末了又发了个表情包:【你们知道他在干嘛吗?——他从一堆卷子里仔仔细细找了一张,站在角落里好乖好乖地看作文。】
群里被一串“ohhh”刷了屏。
【我当时觉得有些纳闷,就冲上前和他打了个招呼,低头正好看到那张卷子——卷子是谁的不用我说了吧?大家都懂。】
江月年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这人肯定笑得扭成了一团。
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偏偏还有人继续凑热闹。薛婷发了串哈哈哈,随即接过八卦的传承火炬:【我这儿还有个更加劲爆的!当时在洞里,我不是最后一个出去的吗?你们知道秦宴看着我说了什么不?】
江月年心头一动。
然后看着下一条消息出现在对话框里,让她的身体迅速升温:【他居然问我江月年在哪里!明白了吗?说不定秦宴之所以那么不怕死地闯进去,完全只是为了某一个人。朋友们,给我把“般配”打在公屏上!】
群里炸了。
江月年的脑袋也炸了。
欸?秦宴同学他、他真的问了那样的话吗?所以当时在那么危险的情形下,他一直……一直在找她?
这也太……犯规了吧。
脑袋里像有沸腾的水在咕噜噜冒泡泡,江月年用右手捂住脸颊,试图用掌心的温度让热气降下一些。她意识稀里糊涂,不知怎地,视线又落到了远处的秦宴身上。
奇怪,拿着花的秦宴同学,脸怎么会那么红?
第41章 宠物
家里的小狐狸抓伤了人。
雪球的伤势虽然已经大部分痊愈,但还是要按时带去医院治疗。周末的宠物医院顾客不少, 江月年抱着它坐在长椅上时, 和身旁的人有一搭没一搭聊起了天。
“哇, 这是狐狸吗?”
对方是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陌生姐姐,见到她怀里的雪球时双眼一亮,满是新奇地咧开嘴角:“我从来没见过狐狸,今天是头一遭,好可爱啊!”
不知道为什么, 当身边坐了其他人时,雪球很明显地表现出了爱搭不理的模样,一对耳朵软趴趴地伏在头顶, 一声不吭地别开脸颊, 连尾巴也无精打采地下垂着。
江月年只当它是太过疲惫想睡觉,便顺势摸了摸小狐狸脑袋, 朝陌生姐姐轻轻笑笑:“谢谢。你的博美也很可爱。”
博美属于小型犬,与狐狸比起来, 幼年期博美的个头要小上一些, 蜷缩在她怀里时分不清脖子爪子和耳朵, 完完全全是个圆滚滚的巨型蒲公英。
偶尔害羞地抬头晃一晃脑袋,还能看见黑豆豆一样的眼睛和小鼻子,都是圆溜溜的,镶嵌在小小的脸庞上。
“对啊对啊!我超喜欢它的!毛茸茸就是世界的宝藏!”
姐姐笑得更开心, 又看雪球一眼:“我听说狐狸的性格都很野, 不容易被驯养, 没想到这只会这么乖——它不咬人吗?”
江月年很认真地想了一下。
雪球第一次与她见面时的确凶巴巴,满眼都是警惕不说,但凡妄图靠近它一步,都会被爪子狠狠地挠。
可不知道为什么,即使被它挠得满手抓痕,江月年还是觉得那时的雪球不像是野性难驯的野兽,而是个对任何事物都极度畏惧、用进攻与愤怒来保护自己的小孩。
好在这种情况慢慢得到了改善,在她日复一日甜言蜜语与美食投喂的双重攻势下,小狐狸终于逐渐放下戒备心理,愿意尝试着触碰她。
至于那些常规认知里的“阴险狡诈”、“心机深沉”,和它一点儿也沾不上边,在江月年心里,雪球只是个喜欢蹦来蹦去,更爱黏在她怀里的柔软白团子,偶尔会上窜下跳地闹腾,那也是小动物们常见的调皮捣蛋。
于是她诚实回答:“雪球很乖,从来不会咬人的。”
——至少她、封越和谢清和就从来没被咬过。就算它似乎对姜池很有敌意,也只会咋咋呼呼地揉乱对方的发型,从没做出任何过激的事情。
“真的?”
陌生姐姐向前靠近一些,带了点祈求意味地问她:“不咬人的话,请问我能摸摸它吗?拜托了!小狐狸真的太太太可爱了!”
只不过是摸摸头而已,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毕竟谢清和跟它第一次见面时,可是直接把雪球紧紧抱在了怀里,也没见这小家伙反抗过。
江月年点点头,也把身体往对方那边挪一些。
女人修长白皙的手指越来越近,一点点往狐狸的头顶上靠,指尖悄无声息地下落,触碰到雪白纤长的毛。
然后整个手掌都一起往下压。
就在彼此触碰的这一瞬间,雪球原本懒洋洋半开半合的双眼陡然睁开,眼底划过浓郁的反感与憎恶——
随即尾巴轰地立起来,在一阵由绒毛掀起的冷风里,前爪毫无预兆地往上一挥。
正好抓在女人手腕。
再离开时,留下一串红肿的印记,以及几粒翻滚而出的血珠。
惊呼声骤然出现在耳畔,江月年满脸惊愕地低下脑袋,才发现怀里的小狐狸不知什么时候做出了戒备的姿态。尾巴和耳朵在同一时间警惕地立起来,小脸微微皱起,从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咕噜声。
只不过是和陌生人接触了一下……
它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江月年自然不可能向一只狐狸问出这句话,只能带着满心的困惑和歉意不停道歉,本来想赔一些钱,却被那位姐姐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用不用,一点小伤不碍事,我哪里能要学生的钱——我摸猫猫狗狗被抓了不知道多少回,这次被狐狸挠一下,也算是个纪念。”
说完见小姑娘还是皱着眉头,居然反过来安慰江月年:“这其实是我的问题,第一回见面就摸它。宠物还是要有感情基础才能碰的,你看,它在你怀里就很乖。”
被她抱住时的确是挺乖的。
可它头一次见到封越与谢清和,哪怕被他们抱在怀里,也不会做出多么过激的反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