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你这都看出来了。”谭母语气调侃的说。接着又有点迷惑道：
“那姑娘长什么样，我是一点都记不得了。单记得胖。她那时好像是读初中吧，小姑娘家家的那真是太胖了些！”
“您统共也没见过她几回，哪能记得呢！别说您了，我都不记得了。和您一样，只记得她胖。真说起来，其实我那时就没怎么看清楚过她的脸。”果果妈语调不无同情的说道：
“大概是太胖自卑吧，那姑娘老低着头不怎么看人。好像也很静，平常除了上学其余时间基本没见她出过门。”
“那你说她喜欢彦青？”谭母笑嗔道。
“您信我！我说喜欢就是喜欢。那姑娘不爱看人，但我遇见过几回，她远远站着盯着彦青的背影看呢！虽说青春期少女情怀青涩朦胧，诗兴一般一时时的感觉。可是我肯定，在那一年那姑娘的确喜欢着彦青。”
“哦，是吧。”谭母莫名有些唏嘘的：“他们家后来也没在那住几年，好像都搬走有十多年了吧。也不知道现在搬到哪了？诶，说起来，他们一家都是那副性子，姑娘安静，老程两口子也不怎么说话，很内向的人。想想也是怪得很，老程他们俩不都挺清瘦的吗？瘦瘦长长的，怎么养个姑娘养得那么胖！”
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的声音又变得高兴了：“我们跟程兮还是老乡呢！她老家也在池望。我问过她了住新区那边。”
“是啊，都是缘分。注定是一家人！”果果妈笑嘻嘻的说道：“彦青现在找了这么好一对象，您呀，可安心了吧。”
“安心了安心了！”谭母乐呵呵的应声，将准备好的羊肉汤炖上：“我呀，只要他成家，就只用操心孙子的事了！”
“哈哈哈唉呀我的小姨哟，您真是操心完儿子，就想着操心孙子了。天生操心的命哟，一天都不带闲的！”
……
程兮静了静，拿手捂了捂脸，悄然走去客厅。
第41章
她人刚到客厅，就见谭彦青和果果爸大包小揽，拎箱提袋一前一后穿过院子走进屋来。
谭彦青进屋不忙着放东西，事实上才进院子，他便伸长脖子望进屋里，眼睛已经开始找了。等进了屋，黑亮缱绻的眸光早有自动导航，立刻定位落到程兮身上。
看她立在那儿，俏生生秀婉乖巧的模样儿，他心动又满足。只觉一颗心柔情鼓动软柔一片，有说不出的欢喜道不尽的快活。他对上程兮的视线朝她笑的温柔。
“坐啊。”随即他微抬下巴示意她坐到沙发上去。
程兮看看他，心中涩然五味杂陈。这会她心里头很不好受，但却克制面上不显。
“你赶紧把东西放下来。”她面上挂着浅笑轻声说道。说话的同时，她坐到了沙发上。
谭彦青笑笑，这才同果果爸一起去安置东西。
程兮抿着嘴，心下自苦又为难。若是没听见那些话，她现在是一定要去厨房帮帮手的。虽然她心知，她们也一定不会让她帮忙。但她自己心意实诚就好。
而且再说个直白的，第一次上门，她也该要表现一下。即使她们不要她做事，然象人说的到男朋友家见家长，怎么也要做做样子，表现得更讨喜一些。
可是此刻她确实做不到若无其事的去厨房，同谭母果果妈聊天寒暄。她没有这个心情，她心头乱糟糟难受得很。
其实此时她不单不太能面对她们，她更加不能面对谭彦青。如果不是要顾及礼貌，她真想马上就离开。可以不用压抑情绪，不用强颜欢笑。这当口，她只想一个人呆着。
然而她却不能。
不但不能走，她还得不露声色保持微笑。上人家里做客，苦着一张脸跟给人甩脸子似，实在失礼失仪她做不出来。
“想什么呢？”身边的沙发沉了下来，谭彦青坐她身侧手臂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侧头看她。
“没有，只是发呆。”她朝他摇摇头，笑了笑。却委实不太想与他对视，不愿看他的眼睛。
她抿了抿嘴别开眼，问：“果果她爸呢？”
“去厨房了，说要去看看。”谭彦青望着她情不自禁拿手揉了下她的脸，亲昵又爱怜的。
“乖，渴不渴要喝茶么？”
他瞅着她笑，黑眸锁在她脸上。只觉得她侧脸实在秀气非常，白皙皮肤更是剔透晶莹光洁似玉。他心里喜欢得不行，又想亲她了。
程兮摇头，没有看他。
谭彦青朝外面院子看了看，又瞥一眼厨房的方向。然后他伸手轻柔的掰她的脸低笑出声：
“傻瓜，你要不要这么紧张？嗯！这是要避嫌还是干嘛呢看都不看我了！”
他嘴角扬着笑，手指轻掐住她脸颊低头快速的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尔后很快的放开。一如他在外间对她惯常的偷香。她害羞，面皮薄。不惯人前亲热。
而他便是想旁若无人，只抱了人亲，也不得不怜惜的顺着她。他舍不得她心有顾虑，舍不得让她不安。
反正私下里她会乖乖的任他亲，想亲多久就亲多久。
“乖，放松点嗯！”他安抚的捏捏她耳垂，语声低低的哄：“别这么紧张。我爸妈他们啊不知道多喜欢你！你呀完全都不用紧张，尽管放轻松些。”
不疑有它，他只道她是太紧张了。
程兮望着他笑一笑，没吱声。她心里发苦。他爱亲她，她也喜欢他亲吻她。在此之前，他每每亲她，她总是又羞又欢喜心里泛着甜。他的唇就象她的蜜糖，沾上一口便能甜到她心底。
但是刚刚他亲她，她心里却酸酸的，只余苦涩。酸苦难言。
要是他知道池望老程家的那个胖姑娘，那个曾在他少年时期惊吓到他，叫他说出如果以后要和她在一起，他宁愿不要活了的胖姑娘就是——
她！
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又会有着怎样的心情……
自在谭家厨房听到那些话后，便在她心头升起的似悲哀更似羞耻的情绪，经由他此刻的温柔他的吻，益发扩大。她但觉堵得慌，直若心中揣了块石头。
谭彦青瞧她不说话，挑了挑眉正待开口。他妈和表姐他们却是走来客厅。
“小程！”还没走近，谭母已经笑眯眯的叫道。
“您好，元阿姨！”程兮马上站起来应声。
谭彦青睇着她，弯着眼睛扬着唇角，俊脸上笑容明亮神态柔和极了。
“怎么没给小程倒茶呢！”
谭母不满的瞪一眼儿子，出声数落道。说着她就要去拿杯子给程兮沏茶。
程兮连忙拦住她，笑道：“您别忙，我要喝自己来。”
这时谭彦青也站起身来，自后扶着程兮的肩膀冲他妈笑：“有我在，您就别担心她了！她要喝水，有我帮她倒。”
谭母瞪瞪他，终是没绷住一咧嘴也便笑了。她不再坚持笑看着程兮说道：“小程，你别客气啊！就当是自己的家，只管随意就好。”
她指一指沙发前的红木茶几上早摆得满满当当的各式水果和点心，朝程兮招呼：“爱吃什么自己拿，嗯！”
程兮自然点头，只道好。
又同果果爸妈一番寒暄。
正说着话谭父带着果果回来了。
“程老师！”小姑娘一眼就看到程兮，脆生生叫唤道。
“果果乖！”程兮笑着回应，又冲谭父笑了笑打招呼道：“谭叔叔好！”
“小程你好！”谭父笑眯眯的看她，感觉很满意。
旋即他将手里拎着的袋子递给谭母：“喏，你要的调料都在里头。”
接着几个人又客气了几句，便各行其事各就各位。谭父谭母还有果果妈去了厨房，并且一若程兮所料想的他们果然不要她去帮忙，态度坚决。
于是她便陪着果果留在客厅，同小姑娘一起说些孩子话。而谭彦青则一面留神着她，一面同表姐夫聊天。手里也没停着，给一大一小俩宝贝儿剥水果递吃的。
只没一会儿，他便敏感到他的大宝贝儿不太对劲。
谭彦青动作慢了下来。他面上笑容不变，依然有问有答，有来有往的同表姐夫闹磕。眼睛却更多的看向程兮，暗里不动声色的观察她。
她嘴角噙着笑，温温柔柔的同果果说着话。陪小姑娘一块玩着他递过去的拼图。看起来似乎很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但他确定她不对劲儿！
因为她始终垂着头，不曾抬眸看他一眼。他给她递吃的，她很温顺的接了，然后放到一边。整个过程中，她低着脑袋没有看他。
而她不会感觉不到他在看她。谭彦青立马想到先前他吻她，掰她的脸。他微微眯了眸再看了看她。
他的感觉没错。
她只看果果，不看他。
谭彦青微不可察的蹙了下眉，他想，他的姑娘先前大概并不全是紧张。
第42章
果果爸眼见谭彦青的眼神越来越多的飘向程兮，心里暗自好笑。爱情啊，果真拥有这世间最神奇的力量。
他岳家同谭家感情亲厚，两家人由来关系亲密平常走得很近。而谭家这位表弟同他老婆打小也很聊得来，彼此相处得很好。是以来往得多，他对其自然也颇是了解。
外人眼里温雅斯文，俊美出挑的谭家表弟谭大律师，翩翩好风度十足绅士作派。但其实这人挑剔又傲气，还十分精明并不好相与。但没人能挑错。因为他举止潇洒进退得宜，与人打交道总是彬彬有礼举手投足间都是好仪态。
然他的不好相与恰恰就在他于外人表现客气。在这个表弟心里世间只有两种人——
外人和自己人。
对他认定的自己人：亲人和交好的朋友。他暖心逗趣，很会照顾人更会予对方以保护。很男人很有担当，责任感很强也很好相处。
但要成为他的自己人却实在不容易。不是有血缘就能做到的事。大约自身条件太好的人，都挑剔要求高。想要他的真心，得他以诚相待。便须得要他甘愿要他认可，不掺和现实计较，不考量利益关系，纯粹走心勉强不来。
不能被他纳为自己人的则一概为外人。而他对外人永远只有一个态度：
客气。
相当的客气。
而在成人世界社交圈里，礼貌就是距离。过分的客气则可以视为一种婉拒。婉拒人靠近。
所以谭家表弟谭律师实在是一个非常不易接近的人。一个绝不轻易交心的人。
亦因此毫无疑问，他一定爱惨了程老师。
眼之所见，他何止待程老师为自己人，只怕比自己人尤甚。可以肯定他无比的心爱程老师，珍视程老师如珠似宝。
程老师已是他揣在心尖尖上的人。
程兮知道谭彦青在不时的看她。一如他所料，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又怎么会全无所觉。
甭论她何尝不是分了心神。兜着满肚子的心事，一半心神给果果，一半心神给了他。
只因他就是她的心事。由来如此。
其实现在她也理不大清自己的情绪，唯觉心头纷乱。故此，她几乎是下意识的避免与他对视，因这当口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怪他？
该怪他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她那时是真的胖！
在她小学毕业那一年，母亲病逝突如其来。父亲很快再娶。短短的时间里，她失去母亲并且需要接纳继母——她的新妈妈。
她的生活就此被完全颠覆。悲伤，惶惑，孤单，迷茫一骨脑的砸在她头上。她伤心又害怕，心中只有蜷缩的不安。
再然后，她越来越安静，也越来越胖。一米五多的个头，却有一百六十多斤，并且逐日递增。她吃很多的东西，却饿的很快。
医生说她那是情绪压抑过度引发的激素紊乱。这个不但使她发胖，也影响了她的月＆事。或者说，因为身体肥胖，她的月＆经比其它同龄的姑娘们都要来得晚，而且毫无规律。从不对月，还常常不来。
肥胖让她的月＆经来得不好，而月＆经不调又使得她愈加肥胖。周而复始恶性循环。更无奈的是她还得吃激素药调理月＆经。因中药调理不对症于她收效甚微。然而吃激素药调理却令她益发的胖。。
她胖得面目全非。
而女孩子哪有不知丑，不爱美的。她为此，自卑到无以复加。
毋庸置疑，那段岁月——自母亲病逝到她胖到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光，是她人生中的至暗时刻。不堪回首。
在那长长的时日里，她在悲观中消沉，如行在暗黑的隧道。然后她看到了他。
他满身光华，衬得她狼狈磕碜。她想，她不能这样了！她不能糟糕到连暗恋他的资格都没有。
于是因为他，她的人生突然焕发生机。她开始积极的减肥，逼着自己锻炼，强迫自己节食，改变错误的饮食习惯。用极大的意志力去克制去坚持，再不允许自己暴饮暴食。
这个过程无比艰辛，万分的煎熬。但再苦再难，她只要想想他，便又有了力量，可以咬牙继续往下撑。
她那么努力的修复自己。
可原来他曾那般的嫌恶她，厌弃她。
理性告诉她，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不喜欢一个过于肥胖的姑娘而已。事实上，又有谁会喜欢胖得严重走形的姑娘呢？
他的反应真实，亦是人之常情，情理之中。换她，她也不喜欢肥胖的男人。
可是她感到羞耻。
道理她都明白，心里却仍然打了结。因为那个叫他唯恐避之不及的胖姑娘不是别人，是她啊！
她也只是平凡女子。与己相关，又牵扯着她最在乎的人。她一时半会没法当做无事，没法通透超脱。
天知道，在过往好多个日子里，她曾无数回的遗憾，没能让他看见自己减肥成功后的样子。
哪怕只是一眼也好呀！
并不是非要他喜欢她。她只是想他知道，其实她不是天生的胖子，她也是可以身形苗条恢复正常的。她想能自信的与他对视，看他的眼睛。
他离开池望去读大学。她以为这会是一辈子的遗憾。他们成了再无交集的平行线。可偏偏他们重逢，他们相爱。
她不由又格外庆幸，在此之前，他不曾见过她瘦下来的模样。这样他便不会忆及她痴肥难看的样子。能给他自己最美好的一面，总归要好一些。女为悦己者容。女人嘛，面对心上人，心思概莫如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