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墨摇摇头,望着顾之逸拒绝得明明白白:
“对不起,顾先生!”她笑容浅淡,十分肯定的说:“实不相瞒,我很满意自己目前的生活状态,并无意改变。”她又笑一笑,口气真诚:
“以顾先生的条件,想要一个贤惠的妻子,一个比我更出色更优秀的贤内助,实在很容易!我在此也真心祝福顾先生,早日喜结良缘,找到更可心,更适合你的伴侣!“
一见钟情这种事,她信。但一个年过而立,条件出众,身份地位若顾之逸的男人,他即使对她产生好感,那份好感里头也不会少了利弊权衡,不会没有得失计量。尤其不同于章聿安是独子,家大业大的顾之逸选择另一半,他要考量的更多。
她可能还算合他眼缘,叫他瞧得顺眼,并给了他宜家宜室的观感。而他们都有钱,所以孩子不是问题。豆豆和芽芽不会成为拖油瓶。
但正如她方才所言,对自己现有的生活状态,她非常满意但感知足。如今她有她的小世界,这个世界充盈,欢乐,充满趣味!她有可爱的孩子,有喜欢的事业,有投契的朋友!她过得喜乐又安逸。她没想过再婚,再成为某个男人的妻子。做他们要求的,或者说是他们想望中的贤妻。
何况,便是俊帅潇洒,有型有款还有钱有势,怎么瞧怎么金龟婿的顾之逸,她也不感觉动心。豪门太太,她不稀罕。事实上,她从来也没稀罕过。当年恋慕章聿安,死心塌地跟着他的时候,他已是家道式微的落魄少爷,她跟着他一起吃方便面,就着咸菜啃馒头亦感欣然。那时候,她为爱而虔诚,象追着光一样的爱着章聿安。可现在她生命里有光,男人,爱情,都不是她的必需品。
甭论,她并不想她的豆豆和芽芽,因为她而去适应一个继父,以及同这个继父相关联的一切。甚或,为此而感到不开心。无论如何,豆豆和芽芽才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听见她的话后,顾之逸目光定在她脸上,眼神深沉又复杂,带着惊叹也带着欣赏。少顷,他扬扬唇角,冲她粲然一笑:
“怎么办?”他说:“小墨,我好像对你更动心了!”
迟墨:“……”
望着这个漾着小酒窝,弯着眉眼,笑出一口白牙,完全不似周茉嘴里那个高冷严厉,杀伐果断而雷厉风行的男人,那一个坐在那样的位置,想想也知不好相与的顾氏总裁。
她接不上话了……
老实说,她并没有太多应付男人的经验。
“一起吃晚饭怎么样?”他问,盈着笑凝视她:“小墨,我觉得我们可以再多些了解。”
随后,他又添道:“带上豆豆和芽芽,我开车去接。”
迟墨惯性的抿了抿嘴,脸上那抹浅笑也没了。她没有迟疑的说:
“不了,我该回家了。今天要录的故事都已录完。有劳顾总替我和小瑞,周茉说一声,我就不等他们了。”
显而易见,也不用等了。有顾之逸在,她等不来!
顾总?
很好,不进反退。。
她连顾先生都不肯叫了。
顾之逸深瞧她两眼,有些玩味又有些失笑。没想,他还有这么不招女人待见的一天……
“那我送你回去。”他从善如流,笑容不变风度很好。
他看得分明,她对他有戒心,很重的戒心。而且,她是真的对他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无妨,来日方长。现在她不肯跟他吃饭,他不勉强。追女朋友么,他得慢慢哄。
果然,他看见迟墨摇头。
“不用了,谢谢!”她说,很客气:“我自己打车回去。出门就有的士,很方便!”
顾之逸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的瞧她,象看一个不好接近的小朋友。
“那我送你出去。”他说,有些戏谑的语气,带着些逗弄与招惹。
然后没有意外的听见她益加冷淡的声音:
“不用,多谢顾总!我自己走就行!”
片刻后,应哥哥的要求,而刻意给哥哥制造机会的顾之瑞走下楼梯,同哥哥并肩而立。两人一齐望着已行至院中,袅袅婷婷,一身杏色春秋裙,背影纤柔步态轻盈的迟墨,直到她走出顾宅。
顾之瑞看向哥哥,用眼神询问“是小墨姐姐说的那样吗?”
顾之逸笑笑,没有否认。她说得不错,在对人生伴侣的选择上,他的确有她说的那些思量。她把他看得很透!
本质上,他是一个很传统的男人。他不介意妻子有自己的事业,但他更倾向“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模式。前任事业心太强,正是他们走不下去的主因。
他不是□□不讲理,不开明的男人。做他的太太可以有自己喜欢的事业,前提是她可以兼顾家庭。只要她能协调好两者的关系,并能从中感觉到快乐。他不会干涉,并愿意表示支持。但如果一心只为事业,遇到家庭相关的事宜与话题,便意见相左要发生争吵,各执己见各自分歧。那确实不是他的理想型。
但温柔贤惠,长得好看的女人那么多,他却只看上了迟墨,对她动了心。这也是事实!
“我喜欢她的声音,喜欢她眼睛里的东西,说不清,就是一种感觉。”他说。
“那,现,在,怎,么,办?”纯情小哥顾之瑞看看被迟墨搁在台子上的铃兰花,有些同情的问。
以往都是女孩子追哥哥,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哥哥主动追求一个女人,然后还被拒绝了……
唔,说起来,小墨姐姐看着温温柔柔的,但拒绝人的时候,还真是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怎么办?”顾之逸拍一下弟弟的头,唇畔浮着笑,眸色灼亮:
“喜欢就追啊!”
他说着,掏出手机拨号:
“周茉,你马上给迟墨打电话,让她等你,你送她回家!还有走之前到录音室来一下,把花给她带过去。”
楼上被大boss公然以权谋私,临时支开到书房整理资料的周茉咧了咧嘴,偷笑一声。心道,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墨墨姐可不是欲迎还拒,惺惺作态的女人!
嘿嘿,大顾总这回是踢到铁板了!墨墨姐真真是外柔内刚,在感情问题上酷得很!大顾总想要追到墨墨姐,抱得佳人归,要她看,悬!
难着呢!
作者有话要誩: 得下章了。晚安,宝宝们!
第40章
自这日后, 迟墨开始每天都收到一份快递——
一束来自法兰西的进口铃兰。
这事让她发愁,还有些烦恼。她私下和周茉,小瑞提了提,但两人也只能做一下她的倾听者。用周茉的话说:
“爱情激素一旦上身, 排山倒海, 挡是挡不住的!”
眼看一束束铃兰跟不要钱似往她家投递, 思来想去,迟墨决定还是亲自去同顾之逸说说, 他这样破费给她很大的心理负担。
只不待她联系顾之逸, 一件令她提心吊胆, 坐立不安, 情绪几欲崩溃的事情, 突如其来全无征兆的发生了——
宋霖抱走了豆豆。
弘景是本城最高档的小区之一, 安保一流。章聿安更给孩子专门聘请了四名专业保镖,即使现在章氏有难, 正急需用钱的当口,他也坚持继续聘用,在孩子一应的用度上不肯缩减分毫。
只有道是日防夜防, 家贼难防!从来内鬼最是防不胜防!李嫂,一个在章家做了近三十年的帮佣,面相敦厚,性情和顺,逢人自带三分笑,人见人夸的好性子!
正是这样一个淳朴忠厚的老好人,她在水里下了迷药。保镖纵能飞檐走壁,有十八般武艺,亦敌不过那一小包的药粉!
“……宋先生将车借绍华开, 前段时间雨天路滑,不小心出了点意外,车子被剐蹭得很厉害,车门凹陷,还撞坏了车子的保险杠!宋先生那车说是一个轮胎就要好几十万!”
李嫂痛哭流涕,抽噎着说:“他说,只要我帮他做了这件事,车子的事就算两清,不用我们赔钱!他还说不会伤害小少爷,因为章先生揍了他,所以他要吓吓章先生!”
“他用多少钱换你去坐牢?坐个几年,得个两,三百万很划算是吗?”章聿安眸子黑沉,紧绷着脸语声冰凉:
“你最好祈祷我豆豆不出事!若我豆豆有个好歹,信我,李红霞!你就是坐牢,那钱你怕是也花不了!”
李嫂抖索着身子,不敢看他,更不敢开口辩驳。
中迷药甫清醒过来的章父,章母神态虚弱,瞪着李嫂说不出话!忧心焦急,气愤惊震,伴着少许的头晕使他们一时没得余力出声斥责!
章聿安看向迟墨,心倏地一疼,胸口似被什么捏住一般!她脸色苍白,抱着抽抽搭搭,不停呜咽着哭的芽芽,沉默的站着拿手拍抚孩子。
自得晓宋霖抱走了豆豆,她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她只是安静的站在那,看着警察进进出出展开侦查工作。
她和宋苒实在是太不一样的两个人!
同样的事情若是发生在宋苒身上,宋苒会抱着他,哭得声嘶力竭,哭得所有人都来安慰她。
可是迟墨不哭。
不哭也不闹。
只睁着一双眼紧紧地盯着警&察&们的动静。黑黢黢的一对眼珠正如她的名字一般,有若墨染黑得发沉!
但凡有眼睛看的人,都该知道她有多爱孩子!如果孩子真出了事,他不敢想象她会怎么样!念及此,章聿安睇着她,心中抽疼竟是疼得厉害!他想,如果豆豆出事,他大概只有拿命来赔!
“你别担心”他走到她面前,低眸看她。连日来的忙碌,缺觉少眠让他的声音很有些沙哑。但他的语气十分的温柔,带着一丝怜惜与显见的安抚:
“豆豆会没事的!宋霖那人我有数,他没胆伤害豆豆!”
迟墨无言地望着他,墨黑眼瞳深黯没有丝毫被宽慰的神色。须臾,她的眸光转向屋子里的警&察,聆听他们讯问李嫂。因为芽芽在她耳边哭,她听得并不甚清楚。而她不走近些,一是不想更多的惊吓到女儿;二是她不想影响到警察们工作。现在时间太重要!必须争分夺秒!任何无用的干扰,都只是浪费时间,于人不济于事无补!
此时此刻,她心头惊跳,全身发软。只要想到豆豆会害怕哭泣,她就心如刀割!令她能强撑着心神站在这里,没有虚软倒下的原因是她还有女儿要照顾,更重要是知道了是谁带走了豆豆。
虽然宋霖亦称不得良善,毕竟任何正派,心地温良的人都做不出唆使他人下迷&药,闷声不响带走别家孩子,叫人担惊受怕这样的事。只知道是宋霖,比不知是什么人,那完全未知的绑匪,终归要让人稍事安心一些。至少有了明确的追踪方向,不用无谓的排查。至少她知道宋霖的模样,不必漫无边际,心神无主,作各种叫她承受不住的恐怖猜想!
章聿安深深的看她,伸手摸了摸芽芽的头。芽芽瘪着嘴哭,抽泣着叫哥哥。她也知出事了,哥哥不见了,有坏人偷走了哥哥!
“乖,不哭!爸爸这就去找哥哥,嗯!”
章聿安轻轻给女儿抹脸,又看了两眼明明忧惧不已,却始终安静无声的女人。抿一抿嘴,瞄见警&察押着李嫂出门,他跟了上去。
“豆豆要有事,你留着那钱买药吃!”他倾身在李嫂耳朵边低低说了句。
哭声刚歇的李嫂吓得又哭起来,连连摇头:“对不起章先生对不起!是我一时糊涂,鬼迷心窍……”
章聿安懒得听,冷冷看她一眼,径直去了车库。他没叫司机,娴熟的开车一路疾驰风驰电掣。四五十分钟的车程,他不到半小时就抵达了目的地——
宋家。
他唇线紧抿,黑眸沉沉,裹挟着一身戾气走进屋。屋子里都是警察,正分别讯问。
宋博文脸色灰败,那张一向保养得当的脸孔显得苍老,整个人恹恹无力,不得不配合着做笔录。
儿子突来的举动,象压在牛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让自收到法院传票便精神高压的宋博文一下被击倒!
绑架儿童可不是小罪!这已经是刑事案件!
他就这一个儿子,他还要赔很多的钱!本来章家这次就咬死了不松口,现在那混账又来这么一出!宋博文又气又恨又心疼,这可是要坐牢的!赔多少钱也没用!他原想实在不行,就自己去抵罪。要坐牢他去坐。这样既可以保全儿子女儿,也能少赔些钱。横竖章家恨的是他!
然而现在一切都完了!都完了!法不容情,章家也势必追究到底!眼下他只盼儿子不要再犯蠢,做出更不可弥补的祸事!一个不好,那就是死罪!
宋母在一旁哭哭啼啼,回一个话哭个几声。这下可怎么好!要怎么收场?她这个年纪,一儿一女统共两个,都是她的心头肉!这要都进去了,她可还怎么活!
另一头的宋苒紧紧地看住章聿安,自他进门,她就在看他,看他凉薄冷酷的眸光扫过她爸妈,和她。那眼神陌生又冰冷,即便先前她已看过好几回,却仍是不能习惯,她想,这辈子在她余生的岁月里,她大概也习惯不了!
这些天,她心力交瘁,而心如刀绞!她终于深深的体会到什么叫做郎心如铁!法院的传票来得那么快,说明他一早就做了准备,料定了结果。换句话说,在那日他来宋家说那些话时,他已经做了打算,要同宋家打官司。那天他就想了,要告她!在他向她提出离婚的同时,他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
她不能置信他会这样对她!一日夫妻百日恩呢!何况,他该知道,她有多么的深爱他!纵是她的错,纵她有百般不是,只看这一点,看在他们四年夫妻的感情上,他也不该如此绝情,要亲手送她去坐牢!她三十四岁了,坐牢对她意味着什么,他不可能不清楚!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她想自欺欺人也不行!他原来有多怜爱她,现在就有多狠心无情!他甚至还把霖霖给打了!所作所为,哪里还有念一丝的夫妻之情!他是真的不爱她了!宋苒脸色发白,望着章聿安英俊又冷漠的面孔,心碎哀怨!那声“聿安”抵在她舌尖,愣是唤不出口。
章聿安眉眼冷沉睇住宋家人,顾不得警察在场沉声道:
“如果宋霖同你们联系,记得替我转达一声,他若敢伤了豆豆,他宋霖一条命不够赔!”
他眸色发寒,双眼泛着冷光:
“我保证,宋家要付出的代价,绝不止他的一条命!”
他安慰迟墨,孩子会没事。但其实他并无十足的把握!人心幽微,很多时候,人性没法以常态恒定。在特定的时间里,在特殊的情境下,谁也无法保证一个人就能保持本心,不会异动心生异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