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将贝奚宁拉回现实,停转的脑子重新恢复运作,这才想到一个问题。
楼爵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来了?
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幻觉?
按理说不应该啊,她还不至于被冻到精神失常吧?
“先上缆车。”楼爵直接脱了外套,裹在贝奚宁身上,想扶她上缆车。
贝奚宁也想走,但冻僵的腿忽然不听使唤,麻木地留在原地,身体前倾,差点摔倒。
好在楼爵反应够快,将她扶稳了。
“不好意思,我……”贝奚宁刚一开口,楼爵忽然弯腰,一个公主抱将她抱起来,塞进了缆车了。
贝奚宁:“!!!”
她今天还是冻坏了,反应有点跟不上,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好了。
楼爵松开手,轻声道:“没事了。”
他的声音微微有点哑,但依然是熟悉的性感男低音。
看来不是幻觉。
贝奚宁松了口气,这才真正地恢复了正常。
“大家小心一点,带上东西。”贝奚宁一恢复正常,马上就进入工作模式,转头对着人群道,“天黑看路……”
“你就别操这些心了。”楼爵直接关上车门,转头问了下大家的情况。
肯定是都冻坏了,但能够下山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再看到楼爵亲自上山来,每个人都很亢奋,纷纷表示没事。
“楼总你和贝贝先下山吧。”景区管理员说,“前面不走,我们后面的缆车也没法走。”
贝奚宁已经上了缆车,这时候再推让也没意思,还不如早点下山,让大家取暖。
楼爵点点头,叮嘱他们注意安全,然后也登上缆车。
缆车顺利朝山下驶去,贝奚宁这才注意到自己还穿着楼爵的大衣,而楼爵现在只穿着单薄的正装,急忙想脱下来还给他。
楼爵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她的手。
缆车轻轻晃动,两人都不敢动了。
贝奚宁手已经冻成冰块了,楼爵的手其实也不热,但跟她的比起来,温度还是高多了,贝奚宁甚至感觉到一丝刺痛,不安地动了动。
楼爵眸色暗沉,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松开手,将大衣的衣襟拽拢,紧紧裹住贝奚宁。
他太用力了,贝奚宁感觉自己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下意识抬头看他。
她冻得鼻尖脸颊通红,唇色甚至泛起了青紫,表情有点懵,看着就无比惹人怜爱。
楼爵一瞬间冲动得想直接亲上去,但他强行克制住了,只是用更哑的嗓音说:“穿上,我不冷。”
贝奚宁知道自己拗不过他,这时候也没精神跟他争执,便问了刚才就想问的问题:“你怎么来了?”
他怎么来了?
他其实早就想来了。
上次跟韩祯他们喝酒的时候,楼爵就已经决定了,要来探班,给贝奚宁一个惊喜。
但是因为没有事先安排,有个项目又临时出了点意外,他日夜加班,才腾出一点时间,本来是打算昨天晚上过来。
结果没想到,又出了夏清清那破事。
虽说贝奚宁可能不会在意他跟夏清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楼爵现在的心态不一样了,他想把那些破事都解决掉,再来见贝奚宁。
所以,他昨晚连夜查清楚真相,将航班改到今天。
来的路上楼爵甚至幻想了贝奚宁看到他时惊喜的表情,却没想到,下车没看到贝奚宁,反而看到一群慌乱的人。
缆车出了故障,维修难度很大,因为景区还没开放,专业的维修人员都还没上班,他们甚至不确定能不能在天黑前修好。
贝奚宁在雪山上,没有食物饮水,没有保暖的东西,天黑前下不来,她可能会被冻死。
没有通讯工具,不知道山上的情况,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冒险徒步下山,会不会遇到别的危险……
楼爵那一瞬间感觉心脏都不会跳了。
在今天之前,他确定自己喜欢贝奚宁,想跟她谈恋爱甚至结婚,他觉得他已经很喜欢她了。
今天听到她有危险的时候,楼爵才发现,他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更喜欢她。
明明认识也不久,相处也不多,不知道为什么,他就陷了进去。
缆车修不好,楼爵甚至准备自己爬上山,不管怎么样,他不能将贝奚宁单独留在山上。
幸好……
幸好。
幸好缆车修好了,贝奚宁他们都还好好的。
但是看到冻成这样的贝奚宁,楼爵心脏疼得厉害。
像被钝刀子切割,一下一下,又像被无数根针戳着,绵绵密密无止尽,甚至都说不出具体哪里在疼。
“我在隔壁城市出差,不是出了楚元嘉那件事吗?”楼爵将所有情绪掩去,语气和表情尽量轻松,甚至笑了笑,“我就想顺路过来看看,不然网友又该乱想,觉得我俩出了问题。”
在来之前,楼爵想,他要跟贝奚宁表白,哪怕她现在还不喜欢他也没关系,他慢慢追,楼爵对自己还是有点自信的。他想,他终有一天,能追到贝奚宁。
假如万一追不到,那也只能说明他俩没缘分,强求不来,努力过就够了。
现在,楼爵想,他不能急,他要慢慢来。他要织一张网,他要造一个笼,他要在贝奚宁心上筑一座城,他要将贝奚宁锁在身边,他要让贝奚宁永远离不开他,他要他们一辈子在一起。
所以,急不得。
贝奚宁现在还不喜欢他。
他得徐徐图之。
楼爵还是了解贝奚宁的,今天她是冻懵了,反应有点迟钝,对他的那些暧昧举动没留意。但他要真敢在这里表白,他确信贝奚宁一下缆车就会跟他终止合约。
贝奚宁哪里知道楼爵在想什么,这时候再想起这些事情,竟然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一天下来,时间还是那么点时间,感情上却像过了很久很久。
她一直在努力表现得冷静,在安抚大家,鼓励大家,所有人都以为她不害怕。
但她怎么可能不害怕?
死过一次的人了,她还那么怕冷,简直怕得要命好吗?
只是怕也没用,除了她自己,谁也救不了她。
乔邝说楼爵一定会救她的话,在她听来,不过是句笑话。
别说楼爵跟她只是假的男女朋友,即便是真的,隔着那么远,他怎么救?
贝奚宁万万没想到,楼爵真的会来。
在楼爵抱住她的时候,贝奚宁甚至想,或许就算缆车修不好,楼爵也真的会来救她,不会让她死在雪山上。
这一小段路的时间,她甚至有点分不清,把楼爵当成了真正的男朋友。
这时候楼爵一句话,才忽然点醒了她。
他们不是情侣,楼爵只是刚好赶上,抱她那一下大概是看到她真的冻坏了,也可能只是为了演给其他人看。
他们毕竟是名义上的情侣,在那种情况下如果都不抱一下,怎么也说不过去。
“楼总真是讲究人。”贝奚宁吸了吸鼻子,还有心情说笑,“不好意思,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一面。不过,还是很谢谢你能来。”
她这样说,楼爵又想起从缆车上下来的时候,看到贝奚宁的样子。
缩成一团,表情都僵硬了,但还是在努力微笑,眼睛里闪着光,充满期待地看着他的方向。
楼爵心脏一缩,到底还是没忍住:“下次不许再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上回还让我提醒大家注意安全,怎么自己带头犯险了?”
“这次真的是个意外。”贝奚宁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我就怕有危险,做了好多准备,没想到最后是缆车出了意外……”
这事楼爵听说了,他在等缆车修好的时候,苏姝跟他汇报了一下。
贝奚宁列了一张表,对在雪山拍摄可能会出现的意外和危险都做了假设,还有应对措施,甚至雇了救援人员,她真的做得很好。
其实关于缆车,贝奚宁也提到了。
正因为她提到了,管理人员才备了更换的零件,否则可能还真不一定能修好。
“不管有多少准备,都没有下一次了。”楼爵说完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过,又说,“今天你们要真是在山上出了什么事,我怎么……怎么过得去?怎么跟大家交代?”
贝奚宁还想说什么,缆车到了,一群人蜂拥过来,他们只得暂时停止交流。
“贝贝。”丁白扑过来抱住她,眼睛已经哭肿了。
她拿了楼爵的高工资来照顾贝奚宁,跟贝奚宁相处也很好,本来按照楼爵的要求,贝奚宁去哪里她都要跟着,但是……
“你们怎么都这么爱哭?”贝奚宁笑道,“可以跟陈同学凑一对了。”
陈同学就是跟着上山那个助理。
“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楚心蕊气死了,拽着她就往屋子里走,“快进来暖和一下。”
在冰天雪地里待了这么久,乍一进温暖的屋子,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是一阵刺痛。
贝奚宁轻轻吸了口气。
楚心蕊听到了,她这段时间拍戏,可比谁都清楚挨冻的滋味,抓起贝奚宁的手指就开始用力揉搓。
“啊啊啊啊!好痛!”贝奚宁夸张地喊了一声,脸上却是笑盈盈的,“你这绝对是报复。”
“就是报复。”楚心蕊恨恨道,“别笑了,脸都冻歪了,难看死了!”
刚好苏姝端了姜汤和感冒药过来,贝奚宁也就乖乖闭嘴,看都不看就将那些东西一股脑灌进肚子里。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问他们在山上的情况,其实也没什么好说,贝奚宁道:“拍了一些景,然后也做不了什么,就一直等着,相信你们一定会来救我们。”
楼爵看她很累,将她拉出人群:“我先带贝贝上去泡个澡,你们等着乔导他们下山,有任何情况及时通知我们。”
他一说话,谁敢不同意,都小鸡啄米式点头。
楼爵拉着贝奚宁回到房间,然后直接进了浴室,将水温调好,才出来对她道:“去泡个澡,去去身上的寒气。”
贝奚宁答应一声,进了浴室。
踩进热水里的瞬间,贝奚宁差点直接跳出来,都说不出身上具体哪里疼,感觉全身都在被刀子割。
慢慢泡进去,过了好一阵,那刺痛才渐渐缓解。
贝奚宁长长呼出一口气,将头靠在浴缸上,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去想。
温暖的感觉真好,活着的感觉真好。
热水太舒服,舒服到她犯困,迷迷糊糊的时候,手机偏偏响了起来。
那铃声还不是她熟悉的,但这时候贝奚宁的脑子有点糊涂,也没去想是怎么回事,捞过旁边的衣服找手机。
找了半天没找到,才想起自己手机关机,一直没带在身边,怎么可能打得通电话?
所以,手机不是她的,那铃声……贝奚宁看着旁边的男士大衣。
楼爵的?
铃声坚持不懈地响着,贝奚宁眨眨眼,还是捞过了楼爵的衣服。
手机果然在他大衣的兜里。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莫名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是谁。
贝奚宁:“……”
这就有点尴尬了。
她起身想给楼爵送出去,然后发现了一件更郁闷的事情:她没带睡衣进来。
总不能裹着浴巾给他送出去吧?
犹豫的时候,电话挂断,贝奚宁刚松了口气,手机又重新响起来。
大佬的来电,估计是重要的事情。
说不定就是上亿的大项目。
耽误了就是好多钱钱。
还是接吧,反正全世界都知道她是楼爵的女朋友,应该问题不大。
贝奚宁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你好,我是……”
“是我。”楼爵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
贝奚宁总算想起来了,这是她这房间的座机。
隔着一扇门,楼爵给她打电话干嘛?
贝奚宁莫名其妙:“怎么了?”
“怕你泡澡太舒服睡着了。”楼爵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显得格外温柔,“别睡。”
贝奚宁:“……”
不过楼爵也没说错,这大半天下来,又冷又饿且不说,之前因为担心,全程提心吊胆,精神高度集中,那才是最耗精力的。现在危机解除,泡在舒服的热水里,定然会觉得疲乏,极有可能会直接睡过去。
事实上她刚才已经困了,但是……楼爵也太贴心了吧?
“你怕我睡着溺死在浴缸里啊?”贝奚宁打了个哈哈,跟他开玩笑。
楼爵语气有点沉:“别动不动就把死挂在嘴边。”
大佬不会是相信什么吉利不吉利的人,会这样说,看来他今天确实被吓到了。
虽说就算出事,其实跟他关系也不大。但毕竟是投资人,她还顶着他“女朋友”的头衔,真冻死在雪山上,估计楼爵还是会遇到不少麻烦。
“我命大着呢,死不了。”贝奚宁倒是不忌讳这个,笑嘻嘻地说,“没冻死在外面,却溺死在酒店,那真的亏大发了,新闻发出去,别人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贝奚宁!”楼爵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里有点无奈的警告。
贝奚宁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喊她,感觉有点新奇,脑抽地应了声:“诶。”
楼爵:“……”
两人隔着电话沉默了一小会儿,贝奚宁感觉有点尴尬,没话找话说:“怎么不说话?”
“你想听什么?”楼爵问。
“不是你给我打电话吗?还问我想听什么。”贝奚宁躺久了想翻个身,带着水流哗啦啦一阵响,“你也不想想我在干什么,我……”
话说到一半,贝奚宁突兀地闭了嘴。
她在干什么?泡澡。
她让楼爵想想她在干什么……是让楼爵想她泡澡的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