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炽暂住白菲家,连安澜都不知道地点。她机灵,舞蹈培训室也暂时请假不去。
当然,这也阻挡不了她靠近时遇的步伐。
时遇的老师需要休养一个月,意味着,时遇将代课四周。
上回去蹭了一堂课,夏炽轻车熟路找到大教室,还是上次见过的小学妹。
不过这回,她有书了!时遇给的!
小学妹似乎对她印象很好,主动跟她聊起天,夏炽还没忘记自己的校园生活,东拉西扯竟也谈得拢。
小学妹越来越喜欢她,探求更多信息,“你是哪个班的?我觉得你比我们系花好看多了,怎么没听说过你?”
夏炽:“……”
我该说自己是哪个班的比较好?
今日没扎马尾,夏炽随手拨开头发挡住侧脸,生怕别人再注意到她。装作不经意的反问:“我平时比较低调,你是哪个班的?”
“我三班。”小学妹回答爽快。
“哦~那我一班的。”
她随口一扯。
闻言,小学妹疑惑的皱起眉,“不对啊,一班跟我们班同班主任,每周开会的时候,好像也没见到你。”
夏炽:“……”
果然,撒谎有风险,聊天需谨慎。
好在时遇踏进教室,开始上课,及时吸引走小学妹注意力。
原本上次在学校跟时遇同行,她以为自己已经暴露,毕竟上回时遇跟女同学讲题都被贴在校园论坛。可后来她去论坛转了两圈,里面关于时遇的帖子内容已经全部清空。
差点忘了,时遇虽然是医学专业,但他在计算机专业深得父亲真传。清空帖子,于他而言并非难事。
课后,夏炽先出教室,慢悠悠的往校门口方向走,没过多久,时遇就追上她的脚步。
离开课堂的夏炽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精神,时遇却忽然问道:“我讲的课,很无聊吗?”
“怎么会!”她不允许时遇低估自己的本事!
然后下一秒,时遇就指出,“大课九十分钟,你睡了一个小时。”剩余半个小时,还是撑着脑袋打瞌睡状态。
夏炽心虚的摸摸鼻子,“对不起嘛,你知道的,每次听你讲课的声音,我都太沉迷了!”然后就睡着了。
之前时遇出差,录音交代照顾奶酪的那段话,她现在都保存着,睡不着的时候听一听,催眠效果极佳!
但这些,自己知道就好。
夏炽故意岔开话题,“今天有人问我几班的,我差点就露馅了!”
时遇单手抱着教案书,将夏炽手中那本崭新的课本拿回来,叠放在教案上,缓声道:“露馅也没关系,我允许你蹭课。”
“那多不好意思。”她扭扭捏捏的,也没控制住上扬的嘴角。
谁不喜欢被特殊照顾?
今天上的是下午最后两节课,如今已到饭点,夏炽心思跳越快,拿出手机准备搜查下一个地点,“我们晚上去吃什么?”
旁边的人微微迟疑,“抱歉知知,今天我得回家。”
虽然他很早就搬出来独立,但他与父母感情深厚,约定的回家时间也得遵守。因为他的母亲会花时间、费心思准备一桌他最喜爱的丰盛晚餐。
“哦。”听到这话,夏炽轻轻地应了声。手指滑动屏幕,退出刚才打开的APP页面。
不能一起吃饭了呢,有点可惜。
时遇要回家陪伴父母,她得理解,只能把失落埋在心理。
而此刻,头顶传来一句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话。
“要跟我一起去吗?”
“我跟你一起,回家?”夏炽睁大眼,听见自己怦怦加速的心跳声。
偏偏那人,还笑着冲她点头,等候她的答案。
“这,我,那个……”夏炽紧张兮兮的握紧手指,“你带我回家,你要怎么跟,跟你爸妈说,我们的关系啊……”
分手五年的前任?
那也太刺激了。
她在不经意的试探,他们之间的暧昧关系,是否能在此刻得到完美解释。
离开校门不过百米,从身形来看,更像一对校园情侣。那人忽然抬起书本轻轻盖在她的额前,低声压下,“就说你是……”
“滴滴——”
一辆黑色轿车从旁边擦过,时遇下意识转身护着夏炽后退,夏炽盯着前方,那扇车窗迅速打开,里面的男人侧过脸,食指竖立贴在唇边,对着她做出一个噤声手势。
车子缓缓驶过,里面的人再也看不见,夏炽却忽然白了脸。
躲避危险,时遇放开手,却见她脸色难看,有些担忧,“知知?吓到了?”
视线对上的瞬间,夏炽垂下眼眸。
同时手机震动,借此转移注意力。
是安澜打来的电话,说:“Aaliyah老师打算走了,她希望在离开前见你一面。”
旖旎暧昧气氛全被搅乱,夏炽抿唇,握紧手机道:“今晚我也有事,我要去见一位老师。”
*
时遇回家前,亲自把夏炽送到约定的地点。
下车时,时遇望向她的神情有些担忧,“知知,不开心吗?”
“唔,因为那个老师希望我闭关训练,我俩意见不和,不是什么大事。”她有心事,瞒不住时遇,但这个理由刚好作掩护。
这是夏炽与老师之间无法达成共识,时遇暂时无法插手,却也不忍见她这般模样,离开前,便故意留了话,“我今天早点回水木清苑。”
原本,他至少会在家中住上一晚,但今日,夏炽或许需要他的陪伴。
夏炽点点头,似乎听懂了其中含义。
-
Aaliyah老师要离开,夏炽以为她已经放弃,等到自己赴约才发现,安澜又骗了她一次。
Aaliyah老师没有改变注意,执意要带她回去,而安澜,甚至已经为她准备好飞往M国的机票。
只要她稍微松口,她们大概会马不停蹄地离开这里。
自己的话,在她们心里,全都成了幼稚的玩笑。
“夏夏,你还小,但老师不能看着你走弯路。”Aaliyah老师所知的信息都是从安澜口中得来的,她们一致认为,夏炽魔障了。
“这是你人生中最关键的时期,你应该好好把握。”在Aaliyah老师眼中,训练、参加比赛、获奖,就是夏炽唯一的目标。
而安澜,固执己见,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夏炽好。
“你忘记自己最喜爱的舞蹈,放弃自己的梦想了吗?”
“夏夏,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前程?你真的糊涂了!”
“你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们端着一副理智的模样,用无数的大道理去约束她的行为,阻碍她的选择。
Aaliyah老师与安澜的声音不断交织,在她耳边盘旋,每一个“为她好”的字,都是对夏炽的否定。
她碍于情分,一忍再忍,心中憋着那股气,最终还是在那些刺耳的声音中,冲破阻碍。
夏炽猛地起身,双手握紧,指甲掐入掌心,“那你们觉得,我该是怎样?”
安澜被她吓住,却还是说出心里话,“你该是将自己的天赋发挥到极致,站在舞台上最耀眼的存在。”
这些赞誉的话,夏炽听过无数次。得到别人的认可固然值得高兴,但若以此定格她的人生,简直讽刺。
“你们又知
道,舞蹈上耀眼的夏炽,是谁付出一切换来的吗?”
“没有时遇,我连站上舞台都是奢望。”如果不是当初时遇的坚持,她纵然有再多天赋,也会被是时间磨灭,泯然众矣。
Aaliyah老师从未见过如此过激的夏炽,在她的印象中,夏炽就是一个非常努力的舞蹈家。她只是想将误入歧途的孩子拉回正道,但似乎,事情跟她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夏夏,或许是我们之间有误会,你冷静一下。老师只是希望你能恢复从前的状态,我们的目标是夺冠。”
Aaliyah老师尚且保持理智,夏炽已然受到影响,眼底泛起血丝,“我说过没有放弃,是你们不肯相信!Aaliyah老师,我尊重你,才会在舞蹈大赛拿奖之后离开,我也答应您会参加下一届舞蹈赛,是你们不信!”
夏炽的情绪有些失控,这副模样,让安澜想起刚见到她的时候。
安澜心中一惊,瞬间变了语气,“夏夏,你别太激动,不要生气。这次是我考虑不周。”
“考虑不周?安澜,我不是傻子。”一次可以忽略,两次可以原谅,再而三,就没有留下的必要。
无法达成共识,只能不欢而散。
夏炽也察觉到自己状态不对,她习惯性的摸进包里,里面没有药瓶。突然想起,已经度过随身携带药物那段时间。
她意识到,自己跟平常人还是不一样的。
她有病。
可乔斯医生说,只要保持现在的状态,她就不用再吃药了。
她得努力变好啊……
站在街头,夜晚的凉风吹得人更加清醒。她尊敬的老师,信任的朋友,只肯接受她最光鲜亮丽的表面,真是可笑。
忽然间,很想见到时遇。
那个见过她最狼狈的模样,却依然紧紧抓住她手的男人说过,会在家里等她。
*
回到水木清苑,看见时遇家中已经亮起灯光,夏炽心中一喜。
时遇果然说话作数,早早归家。
她进屋的时候,奶酪跑过来蹭她脚。夏炽弯腰摸了摸它的毛茸茸的脑袋,在这明亮温馨的环境中,糟乱的心情奇妙般的得到安抚。
夏炽爬上楼梯,虚掩的书房门口亮着灯光。她一步一步靠近,正要推门时,听到里头响起一道熟悉的称呼。
“乔斯医生……”
“您的意思是,按照现在的状态,尽量让她保持愉悦心情,可以试着停药了,是吗?”
第25章
唇角弧度僵硬, 眸中笑意瞬间褪去,夏炽忽然举起手臂,掌心紧紧覆住双耳,自欺欺人的逃避。可那些声音纠缠着她, 不断在脑海中盘旋, 避无可避。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那个令人感到窒息的房间,跑到大街上, 连自己家都不敢回。
原来, 这才是时遇纵容她的理由。
因为她有病,不惜委屈自己也要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
安澜连续打开几通电话, 夏炽全部拒接。
明知她不愿, 偏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她的底线,做错的事情,不是三两言语几句话就能消除一切。作为助理,安澜的确很尽责, 但这并不是违背她意愿的理由。
电话打不通,安澜开始发送信息,全是道歉的话语,夏炽扫了一眼, 甚至想直接关机。
就在这时,白菲忽然打来电话, “夏夏, 你今晚还过来吗?”
“小白……”夏炽嗓音微哑。
近几日夏炽借住家中, 白菲并不知她今晚是否还来, 才有这通电话, 却不想, 最先听见的是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
白菲顿感慌乱, 一番安抚,拿着车钥匙出门,“夏夏你别着急,有什么事情咱们慢慢解决,我现在过去接你。”
见到夏炽的时候,她不顾形象的蹲在角落,单薄的身影隐进黑暗中,除非特意寻找,哪怕从前方路过都很难注意到。
夏炽不肯回水木清苑,白菲只得把她带去自己家中。
刚进屋不久,许是身子被冷到,唇角泛着乌青。白菲立即打开房间暖气,也从那时候开始,夏炽就不说话,一个人坐在沙发角落,不知道什么时候蜷缩起身子,双手抱住弯曲的膝盖,待在那里一言不发。
白菲喊了几声,没人答应。
直觉告诉她,夏炽这般失魂落魄的状态,与时遇有关。
今日杜南洲出差不在,白菲把夏炽带回来,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夏炽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外表坚强到刀枪不入的夏炽,她现在,也成了一个柔软的人。但白菲不会再提起她从前多么肆意潇洒,因为那都是夏炽伪装出来的模样。
从知道夏炽生病开始,一切变化都得到合理解释。
谁能想到,名誉世界的舞蹈家,早在五年前就患有——躁郁症。
她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控制自己的情绪,遇到事情极度敏感,缺乏安全感。高兴地时候,她的情绪会积极高涨;难过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消极低沉,会把不好的事情在心中无限放大。
“夏夏,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话?”白菲试着跟她沟通,但也不敢太过。
夏炽察觉到她的谨慎。
好像在她坦诚自己病情后,曾经放肆跟她开玩笑的朋友,在面对她时,连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
“小白,你也怕我犯病是不是?”因为害怕她不开心,害怕她情绪失控,大家对她比从前更宽容。
白菲抬眸就能看清她的侧颜,眼角垂下,浓密纤长的睫毛盖下一道浅浅的阴影,水灵的眼眸失去光彩,前几日听她描述起近况时,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不复存在。
“夏夏,你别这么说……”
“没关系,不用否认,我知道的,你们都是为我好。”夏炽的声音略微哽咽。
夏炽尚且保存着理智,可白菲心里泛起一阵麻麻地酸涩感。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让人心疼呢?
白菲抿了抿干涩的唇,坐在夏炽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
夏炽收紧手臂,沉吟片刻:“我总是跟你说,他没有拒绝我,他还喜欢我。没有答应复合是因为分开五年产生的隔阂,可今天我才知道,并不是。”
如果时遇对她的感情没变,又想尽量满足她的要求,让她保持愉悦的心情,那直接答应跟她复合,不是更简单吗?
可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