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
言礼写完名字,回过头冲台下的同学说。三秒内,教室鸦雀无声。
“我叫言礼,来复读的。”
陈泽雨模仿小圆脸,也给言礼呱唧呱唧起来,卖力喊道:“好!热烈欢迎!”
这波鼓掌声依然热烈,边慈以为言礼也拿了个比赛冠军。
欢迎仪式结束,关飒给两人安排座位。
二班都是单人单桌,边慈被安排坐在小圆脸后面,言礼跟踩点三人组同排。
言礼放下包坐下来,抬头只能望到边慈的后脑勺,还是隔着好几个人头的那种。
长太高也不是什么好事。他有点心烦。第二节课开始考试,剩下的时间关飒留给学生自习。
言礼从包里抽出一张卷子,打算在考前练练题感,卷子写到一半,从侧面飞过来一团纸,正好落在他笔尖处。
踩点三人组撑着头对他挤眉弄眼,示意他赶紧看字条。
言礼不急不缓展开纸团,上面模仿群聊界面画了个聊天框。
[焦宇达:言哥,你跟边慈熟吗?]
[秦成书:边慈成绩怎么样?我觉得我们应该给新同学关爱和帮助。]
[陈泽雨:屁话真多,我来总结,他俩意思很明确:关于边慈的一切,我们都想知道。]
言礼提笔写了几个字,把纸团扔回去,正好砸到陈泽雨的脸。
陈泽雨收到回复,焦宇达和秦成书也偷偷凑过来了,三个男生挤在一起,小心翼翼展开了纸团。
上面一行飘逸大字,力透纸背。
[想得挺美。]
踩点三人组:“?”
第5章 他此时此刻都快感觉此生无……
摸底考仿照高考的科目顺序,不过高三时间紧任务重,六科一天内就要考完,上午考语文,下午考数学和理综,晚自习考英语。
语文考完,边慈感觉还不错,除了题型跟体校的不太一样,知识点都差不多,何况这种靠日积月累的语言类学科,只要基础在,崩盘的可能性很小。
走读生没有宿舍可以回,下午一点又要接着考,吃过午饭,边慈往教室走。
二班大部分都是住校生,午休时间教室里的人不多。几个叫不出名字的男生在后排扎堆,为答案的取值范围到底有没有等号争论不休,学习气氛浓厚。
边慈听不大懂,也认不得人,在教室外的储物格拿出教辅资料,直接靠着走廊柱看起来。
她的专注力向来不错,进入学习状态很快,考试当前,对新环境的难以融入感也渐渐抛诸脑后。
直到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
小圆脸提着两杯奶茶,余光瞥见边慈手上的资料,了然道:“你好认真啊,怪不得没听见我叫你。”
边慈叫不出这个同学的名字,不过记得她是上午带头给自己鼓掌的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上午的事,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谢谢。”
“上午?”小圆脸停顿了下才回想起来,大咧咧地摆摆手,“嗐,多大点事,你不用放在心上。”说完,她自来熟地把其中一杯奶茶递给边慈,“这个给你喝。”
边慈摇头婉拒:“不用了,谢谢你。”
小圆脸就猜到她要拒绝,将奶茶杯转了个半圈,又说:“你看上面写的什么?”
边慈垂眸,入目四个字——芝士附体。图案设计得清新可爱,大概是这杯奶茶的品牌logo。
“你确定要在考试前拒绝知识附体吗?”小圆脸笑着问。
谐音梗,脑筋转了个弯才听懂,边慈失笑。
台阶递到这个份上再不接受,反而显得她不知趣,边慈伸手接过:“改天我请你。”
“请就不用了,以后多来光顾就行。”
“光顾?”
“这是我家开的奶茶店,就在校门对面。”
小圆脸给自己那杯奶茶插上吸管,举起来说:“我叫明织,是二班班长,上午的鼓掌是代表集体,这杯奶茶是代表我个人……”
可能是说得太官方了,明织自己说完就笑了场,她清清嗓,继续说:“反正就是欢迎你来二班,高中最后一年了,一起加油。”
边慈插上吸管,跟她碰了个杯:“一起加油。”
没人愿意在新环境做孤岛,无论明织是出于班长职责还是广结善缘,这个情她都领下了。
下午四门理科远比上午的难度大得多,整杯芝士附体都进了肚子,效果不过尔尔。
脑子看着题目说自己不会做,就算老天爷来,那都没辙。
边慈不好意思交太空白的卷子上去,基础题做完,绞尽脑汁往不会的题目上填了些公式。
这种蹭老师同情分的行为,周见萱和赵维津从前没少做,边慈没想到自己也有沦落至此的一天。
好在晚上的英语给了她一点心理安慰,考下来不仅感觉良好,而且停笔时间也跟二班的人差不多。
交完卷子,边慈长舒一口气,心道:总算扳回一点面子。
考试结束,监考老师装订好试卷离开,没过两分钟,关飒又来了。
进门第一句就是:“考一天试,同学们都辛苦了。”
同学们拖着要死不活的长音:“为高考服务——”
“觉悟挺高,课代表来把卷子发了,今天就两张大题卷,大家利用碎片时间做完,然后早点睡觉。”
边慈:“……”
两张卷子,还只用碎片时间?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关飒布置完作业,其他五科的老师相继进入教室。无一例外,进门第一句都是问候大家考试辛苦了,紧接着作业关怀,最后以“早睡别熬夜”结尾。
所有老师功成身退,每个人喜提十张试卷。
边慈观察了一圈,发现二班的人除了嘴上抱怨以外,脸上毫无惊讶之意。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种作业量在五中就是常态!!!
走读生晚自习下课是九点四十五,住校生要在教室多上一节自习课。住在学校周边的,回到家最快算晚上十点,洗澡吃点宵夜,按二倍速算,二十分钟搞定,十点二十开始做作业,然后今天有十张试卷……
这些老师是把良心扔了,才能说出“早睡别熬夜”这种鬼话的吧!
边慈略感崩溃。
晚自习下课铃响起,边慈恹恹地收拾书包,前排的明织转过身来敲了敲她的桌子:“边慈,你住哪?”
“老街里面。”那一片七拐八绕的,再具体的位置,边慈也形容不出来了。
估计不太顺路,明织转而说:“那一起出校门?”
“好。”边慈点头。
边慈装好作业,跟明织一起出教室,还没走到楼梯口,身后有人叫她,边慈回头,是言礼。
言礼身边还跟着三个男生,他上前几步,对边慈说:“一起走。”
边慈默认为他是怕自己大晚上迷路,善意收下,也应了:“好,谢谢你。”
言礼轻笑,不知道是调侃还是感叹:“你太爱道谢了。”
边慈赧然。
明织在旁边附和道:“我也觉得,边慈你别这么见外嘛,大家都是一个集体。”
陈泽雨趁机打趣明织:“班长你现在官腔越来越重了,迟早变成小老太婆!”
明织抬腿对着陈泽雨的屁股就是一脚,当然,陈泽雨闪得快,没踢中。
明织瞪了陈泽雨一眼,明嘲暗讽:“切,也不知道是谁,早上在讲台上一口一个本学委的。”
这两个人见面就吵吵,焦宇达还惦记女神的周边信息,难得同路,他主动挑起话题:“言哥,早上你就跟边慈同路,晚上又一起回,你们住一起吗?”
砰。
一个直球踢过去,打了两个人的脸。
边慈干笑着解释:“没有,只是邻居。”
焦宇达趁热打铁:“住哪里?”
边慈如实说:“老街里面。”
焦宇达一拍手掌:“巧了。”
“你也住附近?”边慈礼貌回问。
女神主动跟自己搭话,焦宇达美得快飘起来了,憨憨道:“对,我住在离老街18个地铁站,只需要转两条线的庆阳街附近。”
边慈:“……”
秦成书实在是看不过眼,挤开焦宇达,转移了话题:“有点饿了,想吃宵夜,你们吃不吃?”
后面斗嘴的两人连带着美飘了的焦宇达,异口同声道:“你请客就吃!”
边慈惦记着那十张试卷,下意识要说谢谢不用了,倏地想起刚才言礼调侃她的话,莫名地,她多解释了两句:“你们去吧,作业太多了,我怕熬通宵都写不完。”
大家理解她刚转过来还不太适应五中的学习节奏,没有多劝,目光集中到没表态的言礼身上,带着期待的光芒。
没想到言礼也拒了,还说:“我也怕。”
边慈心理平衡了,7开头的学神都怕,何况她这个5开头的渣渣。
众生皆苦,老天爷真好。
然而,除边慈以外的人:“?”
一行人在校门口分别,等言礼和边慈走后,明织才捡起几分钟前的话题,怔怔问起:“那个……言礼做题速度是多少来着?”
陈泽雨作为跟言礼在学生会共事过的铁杆迷弟,脱口而出一串数据:“100分钟刷一套理综,分数没低于过280,顺便一提,上一届二班作业比我们这届还多,日均13张卷子。”
理综考试时间是150分钟,五中做过内部统计,分数260以上的同学,平均做题时间120分钟,言礼的做题速度和正确率都远高于平均水平。
言礼熬通宵都写不完今天的作业?过于看得起这十张试卷了。
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明织懂了:“大神这是嘲讽。”
陈泽雨顿悟了:“言哥不是刻薄的人,这是善意提醒我等凡人要勤奋。”
秦成书自闭了:“我突然不想吃宵夜了,熬夜刷题它不香吗?”
唯有焦宇达嗨了。他指着街对面一家烧烤店,单方面拍板决定:“那家人少,走,吃那家去!”
三人黑脸:“滚!!!”
-
边慈和言礼回到文具店时,一楼的灯还亮着,没有关门,小姨夫坐在前台清点今日账目。
听见脚步声,小姨夫抬起头来:“放学了啊,厨房有冰镇的绿豆沙,想吃自己去盛。”
话是对两个人说的,但边慈自然不好意思去吃,她叫了声叔叔,称自己要写作业,先一步上了楼。
没多久,二楼传来关门声,小姨夫摇头感叹:“边慈这孩子,跟人客气得很,这么懂事,做父母的可真享福。”
言礼不置可否,顺手拿了块放在前台的薄荷糖,拆了包装扔进嘴里:“我小姨呢?”
“在屋里检查麦麦作业。”小姨夫保存好账目,关了电脑,问言礼,“今天开学感觉怎么样?”
“老样子,考了一天试。”
言礼把薄荷糖嚼碎,清凉感在口腔弥漫开,莫名意兴阑珊,他抬腿往楼上走:“我也回屋了,作业多。”
少年心事猜不透,小姨夫只问:“绿豆沙不吃了?”
言礼懒洋洋道:“一会儿的。”
小姨夫叮嘱:“记得给边慈盛一碗,你们一个班,人家初来乍到,能帮衬就帮衬点儿。”
“她不吃绿豆,喜欢吃红豆。”
话说完,言礼才意识到自己嘴瓢了,面色淡定补了句:“我今天听同学说的。”
“那下回弄红豆的。”小姨夫似乎想到了什么,面露为难,“可是你不吃红豆啊!”
“那就换着弄。”
话越说越烫嘴,言礼仓皇上楼,窜进房间,关上了门。
边慈用二十分钟洗了个澡,头发擦成不滴水的状态,没顾得上吹,在书桌前坐下,打开书包拿出试卷,开始写作业。
四十分钟完成语文和英语,接着写理科卷。
然而,刚提笔写了个名字,笔就没墨水了。
这阵子做题量大,一盒中性笔芯不知不觉见了底,边慈翻遍房间也没有找到多余的笔芯,桌上还有好几张卷子等着完成,总不能就这么干耗着。
边慈走到阳台前,看见隔壁房间的窗户有光透出来。
言礼还没睡。
边慈从兜里拿出三十块钱现金,离开房间,敲响了隔壁的门。
过了一会儿,门才被打开,言礼没穿鞋,赤脚踩在地板上。
他刚洗完澡,发梢的水珠滴落下来,洇进T恤领口,眼睛沾染浴室的水汽,清澈又亮,在暖黄灯光下显得有些温和。
边慈怔愣了一瞬间。
“什么事?”
小姨一家已经睡下了,偌大的门店里,只有他们两个清醒的人,言礼说话的声音比平时轻,听着更低沉。
边慈回过神,说明来意:“我想买盒笔芯,阿姨他们睡了,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
“好。”
言礼回去穿上拖鞋,跟边慈一起下了楼。
为了不打扰到小姨他们睡觉,他们没有开一楼的大灯。
言礼打开手机手电筒,领着边慈熟轻熟路穿过教辅区,来到卖笔的货架前。
开学生意好,笔芯又是必需品,卖得特别好,边慈用惯的牌子货架上已经空了,最顶层纸箱里的存货还没来得及摆出来。
边慈踮脚去够,够不着又倔强地蹦了两下,指尖堪堪碰到纸箱外壁。
“……”
两人都沉默了。
“我来。”
言礼把手机递给边慈,让她先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