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啊,是。”
边慈略感惊讶,以为小姨拉着她来喝茶,想来一定是个懂茶之人,毕竟像她这样对茶没有兴趣的人,一定不会有饭后喝茶的习惯的。
小姨从边慈的表情看出她的潜台词,大咧咧地说:“你是不是以为我很懂?早知道我拉你喝茶前应该百度一下,学几句专业点评。”
“嗯,我回答还在想,要是说得太外行你会不会失望,白费了这杯茶。”
说完,边慈忍不住笑了声,自我调侃道:“现在不用担心了,我可以拿它当水喝。”
“当水喝还是算了,烫嘴。”
小姨看了眼这杯红茶,突发奇想:“要不我去做成奶茶好了?早上买的牛奶还没喝完。”
“不用了阿姨,这样就好。”
边慈本来还犯愁,怎么找机会给小姨说搬家的事情,眼下时机正好,又没有其他人,她顿了几秒,重新开始:“阿姨,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什么事?”小姨问。
“学校那边宿舍有空位了,我打算去住校,房子这边我就不续租了。”
离别这种事情不管怎么表达,都会略显伤感,店主一家对她很好,临走前边慈也不愿意寒了他们的心,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这段时间我在这里住得很舒服,你和叔叔还有徐婆婆对我都很好,被你们关注照顾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要怎么报答,总之真的很感谢,这是真心话,不是客套。”
“我知道,你这孩子还是这么爱道谢。”
小姨叹了口气,不舍地说:“一开始你只交了三个月房租,其实我就猜到你不会长住,但你这冷不丁要搬走,我还怪不习惯的……学校那边让你什么时候搬过去?”
“就这两三天吧,我先抽空把行李收拾好,到时候直接带过去就行。”
“那行,这样,房租还没到期,我回头把剩下的房租退给你。”
边慈听了连忙摆手:“不行,哪有退房租的道理,阿姨你别退给我,我们签了合同的。”
小姨听乐了,打趣道:“那我退房租给你还算违约啦?”
“我不是那个意思……”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边慈改口重复道,“我就是想说阿姨你不用退剩下的房租给我,我没有住到期满是我的问题,你退钱给我就成你的责任,这样不好。”
“你还说你不是客套?”
“我……”
“行了,你叫我一声阿姨,那我脸皮厚点,就算你半个长辈了。我一个长辈怎么能图你一小辈的钱,何况你一小姑娘自己在外面住也挺不容易的,我得退给你,这离高考还有好几个月,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越说越严肃,小姨点到为止,端起茶杯,对边慈说:“碰一个,回头经常来店里吃饭,阿姨随时欢迎你。”
不管经历多少次,善意依然可以让她心里泛酸。
边慈端起茶杯,跟小姨碰了一下,茶水还是烫,两个人都只小抿了一口。
“我看你房间的东西不少,等搬宿舍的时候,我让麦麦他爸开车送送你。”
小姨说完,边慈又下意识要拒绝,嘴巴刚长开,就被她一句话给堵了回去:“这种小事,听长辈的不吃亏。”
“……好。”
红茶的余温通过陶制品传到她的手心,木质小吊扇的影子倒映茶水里,从俯视的角度看,茶杯里的世界像一个小湖泊。
边慈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不知道这应不应该被称为归属感。
“阿姨,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边慈轻声问。
问完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答案,答案的名字叫言礼。
从前她不敢这样自恋地说,她每次扪心自问时,找不到答案,今天她找到了,并且她认为这是唯一的答案。
那她为什么还要问呢?
她是不是还在期盼一些别的东西。
短短几秒,边慈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然而,从小姨嘴里说出来的答案,却完全偏离她的答案。
“我对你好?”小姨兀自重复了一遍,随后摇了摇头,失笑道,“我不觉得我对你有好,阿慈你言重了,我受不起这个‘好’字的。”
边慈完全不赞同:“哪有,阿姨你对我够好了,什么事都想到我。”
“可那都是很小很小的事情,不用太在意,如果这里还有一位租客,我也会这么对她。”小姨顿了顿,又说,“这大概只能算我的性格?我这个人可能有点母爱泛滥,看见你们这些孩子啊,就忍不住地想多关心关心你们,哈哈哈哈,按照这么说法,倒是阿慈你一直在满足我的小癖好,我才应该跟你说声谢谢。”
边慈一怔。
记忆中言礼好像跟她说过类似的话——
“没什么碰巧不碰巧的,你已经来了,来的不是别人,你来这里得到的、收获的,都是你应得的,就像你努力学习,考试分数会上升一样,你是边慈,你来这里,大家会对你好,就这么简单。”
言礼说得其实不太对。
这明明是比考试分数上升还容易的事情,毕竟分数要上升,学习就得努力,可她来这里,遇见了一群这么温柔善良的人,她明明没有做过任何努力啊。
想到这,边慈垂眸笑了,低声感叹:“原来是这样,那我的运气真的很好。”
“虽然我担不起‘好运’这个两个字,不过阿慈啊,运气这种东西不是人人都会有的,如果你觉得自己拥有的话,那可以间接证明,你这个人也不差哟。”
“说真的,你有空真的常来店里玩,麦麦那个臭丫头特别喜欢你,你说什么她都听,你看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挑食挑的哦,我都想揍她一顿了,结果咧,你几句话就把她治得服服帖帖的,这我得跟你学习学习。”
“我就是随便说的,阿姨你是麦麦的妈妈,教育麦麦的事情,你肯定比我懂。”
聊到这,边慈顺便多说了一句:“其实小朋友的心思蛮简单的,把她当做大人来跟她交流,可能比把她当成小朋友会更容易。认同感和同理心都很重要,我不知道这个方法对不对,不过以前我还小的时候,就特别渴望这两个东西,当然,那时候不知道这种东西叫什么,只有模糊的感觉罢了。”
小姨听完后,认真地点了点头:“有道理,我以后用你的办法试试。”
“阿姨你别这么严肃,我真的是随便说说的。”
“可我真的觉得有道理,我回头好好研究研究,说起来麦麦也挺听粥粥的话,我以前还觉得奇怪呢,一臭小子懂什么,今天听了你这几句话,我感觉你们这些孩子辈的,有时候比我们这些大人厉害。”
“言礼他性格好,不止是小朋友,在学校也很受欢迎的。”
这时,言礼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过来,听到自己的名字,插嘴问了句:“聊这么开心,在扎堆说我坏话?”
小姨抛给他一个白眼:“夸你呢,阿慈说你在学校受欢迎,还说你性格好。”
言礼“哦”了声,递给边慈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下次别背后说,好话当面夸。”
“……”
边慈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他一脚。
“别搭理他,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这小子臭毛病多着呢,阿慈你以后别喜欢他这样的,除了长得好是优点,其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了。”
小姨说完,言礼不满反驳:“言女士,我也没有那么差劲吧?”
边慈暗中护短,帮腔跟着说:“我也觉得没那么差,成绩好也是优点呀。”
“我的优点就只有这俩好?”言礼转过头看着边慈,莫名较上真,“你再想想。”
“还有性格好、乐于助人,善良……”
边慈还没说完,被小姨笑着打断:“阿慈你直接说他是个好人就行了。”
“有道理。”边慈看着言礼,一本正经地回答,“言礼,你是个好人,这是你最大的优点。”
“……”
完全没感觉正在被夸奖。
三个人闲聊了一会儿,店里来客人,小姨起身去忙,言礼终于找到机会跟边慈说小话。
“要不是知道你已经是我女朋友了,刚刚我还以为我被发好人卡了。”
这话说得怨念深重,边慈觉得自己必须弥补一下。
“我的意思是,在我眼里你哪哪都好。”边慈看了眼四周,确认没人后,接着说后半句,“你优点太多了,多得我不知道该说哪一个了。”
刚刚吃过的草莓突然就不酸了。
人一飘就容易得寸进尺,言礼凑过去,笑着问:“既然我这么好,你不打算给我一点奖励吗?”
“你要什么奖励?”
言礼用食指点了下自己的脸,没有被亲过的那一边。
“右脸说了,左脸有的它也要有。”
“……”
边慈一掌将他的脸推开,起身站起来,走了两步,感觉这样有点绝情,又退回去。
言礼眼睛一亮,以为她反悔了。
结果只等来一句——
“你女朋友也说了,一天只能亲一次,不能再多啦!”
她语速飞快,说完就跑,没有多停留一秒。
等言礼反应过来边慈到底说了句什么的时候,再抬头往前看,人影都已经没有了。
他撑着头,没几秒自顾自笑起来。
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什么,就一瞬间感觉他的女朋友真的太可爱了。
可爱到这个世界都跟着可爱起来了。
在这么可爱的世界生活,他怎么可能不开心呢。
第48章 太可爱了。
房间门被叩响, 不多不少,就两下。
临出门前只有小姨会来敲门,怕她睡过头迟到, 不过今天她起得早, 平时这个点她还没醒, 按理说小姨是不会来的。
既然不是小姨, 那就只有小姨的侄子了。
“来了。”
边慈单手抓住后脑勺刚梳好的马尾, 走出卫生间打开房门, 探出脑袋看向门外。
迎上门外人的视线, 边慈了然一笑:“我就猜到是你。”
言礼挑眉, “哦”了一声,反问:“心有灵犀?”
“是简单推理。”边慈见他已经穿戴整齐,侧过身, 示意他进屋,“你进来吧, 我还要收拾几分钟。”
进这个房间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每次来都是冲着补习, 学习当头,什么杂念都可以暂时放到一边。
现在进房间明显跟学习没有丝毫关系, 言礼愣了几秒才点头, 然后慢吞吞地走进去。
其实他们昨晚学习完之后,并没有约好今天早上一起上学,只是他的单方面决定而已。
他也不好意思跟边慈说, 为了确定她什么时候起的床,他不到六点就醒了。洗漱完坐在窗边背单词,不,说好听点是背单词, 根本目的就是观察隔壁阳台的灯什么时候亮起来。
阳台灯亮了十五分钟后,他合上单词书,拿上斜挎包,敲响她的门。
要说这一系列举动有什么疏漏,那就是他没料到女孩子洗漱时间会这么久,以至于一开门,让他看见了女朋友穿睡衣的家居画面。
自从上次闹了个“睡衣乌龙”,边慈不知道是腼腆还是尴尬,私底下在房间补习的是,再也没有在他面前穿过家居服,就连包裹得严严实实帽兜有兔耳朵的加厚款睡衣,她都没有穿过。
她这般局促,让他也不太好意思穿家居服进出她的房间了,虽然他一回家就换家居服的习惯。
可能没料到他会在大清晨出现在房间门口,边慈并没有意识到穿着睡衣有什么不对,在他面前晃了好几下,一会儿出来找发圈,一会儿拿爽肤水。
言礼坐在椅子上看着,颇有种新婚夫妇第一次早上结伴出门的感觉,他这边自然代入丈夫角色,至于边慈,没经过她同意,已经被成为了妻子角色。
痴汉行为。
绝对的痴汉行为。
言礼收回视线,拿起旁边的练习册翻看,在内心毫不留情地吐槽自己。
又一个十五分钟过去了。
卫生间的门再次被打开,边慈抱着换下来的睡衣出来挂在衣架上,对正在看书的言礼说:“我好了,走吧。”
“好。”
言礼合上练习册时才发现书拿倒了。
“……”出息。
幸好边慈没有注意这边,他站起身,不动声色地将练习册摆正,捞起斜挎包,跟着她前后脚离开了房间。
时间尚早,小姨他们都还没起床,一楼没开灯,暗得如黑夜一般。
两个人轻手轻脚地从店内的小侧门离开,外面天未亮,月亮悬挂于夜幕,街边路灯依旧明亮。
冬日清晨的风夹杂着凛冽凉意,边慈裹紧大衣外套,呼出一口气,水雾飘在半空中,随着风的方向飘。
也不是没有一起上过学,不管是纯粹偶遇,还是她这边蓄意偶遇,她和言礼都一起去过学校很多次了。
可到底跟今天不一样。
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样了,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放在今天,尤其是极具仪式感的“第一天”,好像都多了些与众不同的意味。
言礼摁亮手机看了眼时间,又将其放回衣兜里,然后询问身边的人:“早餐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你想吃什么?”
边慈脑子里一片空白,又把问题原封不动地抛了回去。
四目相对,言礼忍不住笑出了声,语气无奈道:“我们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什么?”边慈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