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就看完信了?”
“看完了,小姨就给我写了一句话。”
“什么话?”
“明年我不想再给你写这封信了。”
边慈听完直乐:“是小姨的风格。”
言礼拿起她手边的饮料,仰头喝了一大口。
他们离得太近,她毫不费力听见了他喉结滚动吞咽水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逗逗他,边慈抬起手,食指在他唇瓣上轻点两下,凑上去,用懒洋洋的眼神望着他:“学长,这是我喝过的水。”
言礼启唇咬住她的指尖,几秒后松开,留下一个淡淡的牙印。
“怎么,学长不能喝吗?”
边慈微微蜷了下手指,兀自嘟囔:“男朋友才可以喝。”
她听见了一声轻笑,没有等到后话,反而等到了一个吻。
尽管这里是不易察觉的死角,但这还是在学校里面啊!边慈本意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他这么不经逗,回她一个这么大的“礼”。
“这样算不算男朋友了?”言礼勾住她垂下的耳发,有意无意地在指节上绕,惹得她心跳平白加快。
“你这是想着快毕业了,索性破罐破摔啊。”边慈无奈感叹。
这话言礼可不乐意听,指节从发丝里绕出来,他不紧不慢地拧上瓶盖,说:“这叫情难自禁,而且,是你先招我的。”
“说不过你。”
挨久了热,这是一个不适合腻歪的季节。
边慈挺腰坐直,余光瞥见言礼手上的小信封,问:“你怎么还把信带过来了?”
“这不是我的。”言礼把信封递到边慈眼前,“看你不在,关飒让我转交给你。”
信封就是普通的信封,印有五中校徽的字样,看不出什么异样来,边慈接过,奇怪地问:“飒姐写给我的?”
“不是,她说是从北京寄过来的,特地交代了,今天才能拿给你。”
停顿片刻,言礼替她说了心里正在想的话:“应该是你之前的教练,或者队友。”
边慈盯着信封,一动也不动。
“不想拆开看看吗?”言礼试着推她一把。
半分钟过去,边慈慢吞吞地撕开了封口,看起来很犹豫。
“放心,这不是潘多拉的盒子。”
边慈低眉笑了笑:“你是不是偷学了读心术?”
“你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一会儿还要拍照,我不想不开心。”
“可是你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开心了。”
“不想更不开心。”
“那万一看完就开心了呢,为什么要错过一个让自己笑的机会?”
边慈微怔。
言礼抽走她手上的信封,替她撕开了封口,把里面折叠的信纸拿出来,再次递过去:“看吧,能开心最好,要是变得更不开心,我会逗你笑的。”
纵然了解情绪由自己支配,听完这句话,边慈内心还是稍稍轻松了一些。
“好,那就拜托你了。”
边慈接过信纸,沿着折痕摊开,原以为只有一张,摊开之后才发现有三张。
通过字迹来看,边慈很快辨认出这三封信分别来自何教练、赵维津和周见萱。
给边慈:
曾经我对自己是你的教练,也是你的家长这一点深信不疑,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认为自己是敬业的、称职的、甚至无私的。
我对自己的误解太深了。剖皮去骨,正视自己灵魂时,我发现那是黑色的。
对你的伤害已经无法弥补,请你不要原谅我这个自私自利、冷漠薄情的“家长”。
未来的日子还有很长,当你分不清别人对你的好是否来自于有利可图,请以我为参照物,审视这个世界的阴暗面。
毕业快乐。
……
给你:
两次你走都没能送你,永远赶不上趟说得就是我这样的人。
说句不怕你笑我的话,我一直仗着自己是跟你认识最久的男生,坚信自己绝对能追到你。
老天爷是不是看我太嘚瑟了,所以故意打我脸。
这一巴掌太疼了,特别是知道你有男朋友之后。
上次我果然应该跟他打一架,以后再也没机会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能朝他挥拳头。
除非他欺负你,对你不好。
这样想想,我这个拳头最好永远也没有挥的机会。
你跟我妈的事情,我大概了解了,细聊起来挺复杂的,这张纸写不完,之后见面再细聊。反正不管你们怎么样,我没有改变过。
你是我看一眼就会喜欢的女生,也是重要的朋友。
你没有进国家队错失的荣耀,我和周见萱替你双倍拿回来。
不白给,得用重点大学录取通知书换。
成年快乐。
毕业也快乐。
……
给阿慈:
我不联系你,你也不联系我,难道我们要一直绝交下去吗?
说实话我还是很生气,可是再生气还是想跟你和好,继续跟你做朋友。
去年暑假到现在是我们分开最久一年,以后也会这样持续下去,我从没想过,会和你变成这样一年见一两次的朋友。
我们一直一起训练,从小学初中再到高中,我们行走在想同的轨迹上,结果你猝不及防地转弯了,走向一条我走不了的路。
眼睁睁看着你有了新的朋友、新的生活、而我日复一日消耗着对你的了解,我们不应该是脱离固有圈子就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现在我依然坚信这一点。
我至今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放弃体操,既然你宁可跟我绝交也要死守这个秘密,我也不是那么好奇了,我怕我知道后会疯狂自责之前对你的质问埋怨,当然,如果你哪天想告诉我,我也就不害怕了。
省队的训练量比起国家队不值一提,今天帮我压腿的队员下手特别重,远不及你。
就写到这,快熄灯了。听说这封信是家长写给孩子的,不小心占了你的便宜,那我就勉强听你叫我一声爸爸好了。
我会带着你的那份一起努力的。你也不准懈怠,我已经在跟别人炫耀我闺蜜是学霸了,敢让我打脸,绝不原谅你!
诸事顺遂,毕业快乐。
……
这三封信边慈看了很久。
言礼了解她的阅读速度,她低头的时间远远超过她看完三张信纸内容的时间。
可她始终没有抬头,专注地盯着信纸,放佛要把每个字都刻在脑海里。
“看来我不用逗你笑了。”
言礼温声打破沉默。
边慈合上信纸,重新放回信封里,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走吧。”
言礼起身,拿起边慈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肘处:“时间差不多了,回教室拍照。”
“今天就像毕业了一样。”边慈跟上他的脚步,偏头问,“去年高考结束,你是什么感觉?”
“一切都结束了的感觉。”言礼说。
边慈似懂非懂地点头:“那我今年估计也差不多,备考的日子虽然充实,可是不想再重来,想赶紧逃离。”
“今年有点不一样。”
言礼侧头看她,倏地停下脚步。
他们跨过背阴处,站在了阳光下。
“一切都结束了,但是,一切终于迎来了新的开始。”
他笑着说。
第71章 “旧地重游的仪式感罢了……
“咦?今天不上课了, 阿慈你怎么还起这么早?”
高考完的第二天,家里两个考生结束了12年的读书生涯,然而小姨还是照常早起做饭, 没办法, 谁让家里还有一个小学生没放假呢。
边慈盛出煎好的荷包蛋, 听见小姨的声音, 回头笑道:“上午有英语口语考试。”
“这样啊。”小姨打了个哈欠, 顺手把盘子端出去, “那我去叫粥粥起床, 考试别迟到了。”
“不用, 让他睡吧,九点才开始。”
吐司机叮了一声,弹出吐司片, 边慈抽出来,放在盘子里:“小姨你吃什么酱的三明治?”
“沙拉就行。”
小姨倚着厨房门框, 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边慈准备得很周到。
现做的香蕉奶昔, 处理好的培根、腌制中的奥尔良鸡腿肉、洗净备用的生菜叶和番茄片,小菜板旁边还有蓝莓和西瓜待处理。
“你……到底几点起来的?”小姨走进去, 扫过操作台上的各种食材, 惊讶地看向她,“这早餐太丰盛了。”
“五点多的样子,有点睡不着, 就起来做个早餐。”
边慈拆开蓝莓的包装盒,开始在流水下清洗:“你经常早起给我们做面食,种类比这些还多呢,这不算什么。”
“我做习惯了不觉得麻烦。”
“那我也不觉得麻烦。”边慈关上水龙头, 把洗好的蓝莓放进玻璃碗里,开始切西瓜,“受你们关照了一年,不知道要怎么报答才好,但凡事不能想好全部才行动,所以现在请让我做点我能做的事情吧。”
“对了小姨,去大学报道前还有两个月,这期间我还是想住在这里。”
小姨被边慈这番话说得母性大发,上前搂住她的肩膀,豪气地说:“住,随便住,住一辈子都行,都叫我小姨了还跟我这么客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招人疼呢!”
“我还是会付租金的,平时你和叔……姨夫忙不过来的话,我也可以帮忙看店,做家务也行,反正你随便使唤我。”
“这么年轻做什么家务,谈恋爱去吧。”小姨揉揉边慈的头,笑道,“别听你们老师说的什么‘上大学就轻松了’,大学一点都不轻松,好好珍惜这个没有学业压力的暑假,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边慈点头说好。
过了半小时,楼上和楼下的房间陆续有闹钟响起,小姨夫打着哈欠从卧室钻进了浴室,小姨打开麦麦的房门叫她起床,照例上演了一通母女情破碎的戏码。
热闹得过头的普通早晨,边慈第一次在厨房感受这个气氛,吵闹归吵闹,她却感觉到一丝幸福。
边慈注意着外面的动静,等大家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才下锅煎鸡腿和培根。
屋内顿时肉香四溢。
麦麦蹬蹬瞪跑进来,踮脚望灶台上的肉,馋得眼神直发光:“姐姐,我想吃鸡腿。”
“好。”边慈给鸡腿翻了个面,转头问麦麦,“你吃什么酱?”
“蛋黄酱。”麦麦凑近了点,低声说后半句,“不加蔬菜多加肉,谢谢姐姐。”
“不用谢。”
“姐姐你真好。”麦麦一脸感动。
边慈摆手否认:“没有,我是说不用谢,我会给你加蔬菜的。”
“……”
边慈关掉火,夹出鸡腿放在盘子里,特地端到麦麦鼻子前让她闻了闻:“荤素均衡才可以变漂亮,你不是想当大明星吗,没有只吃肉的大明星哦。”
不知道是边慈的说话方式让小朋友很容易接受,还是大明星三个字的诱惑力对麦麦来说太大,她最终满脸不情愿点了头,甚至主动要求多加点蔬菜。
言礼还没起床,边慈只做了四人份的三明治。
吃完早餐,小姨和姨夫送麦麦上学,顺便买菜,临走前,小姨特地嘱咐边慈不要洗碗,留着一会儿回来姨夫洗。
边慈口头答应得爽快,等他们一走,把碗筷收进厨房,顺手就洗了起来。
她其实不太习惯这样悠闲的日子,学习突然从生活中抽离,时间都变得漫长起来。
等毕业旅行回来必须找个兼职来做才可以,一来打发时间,二来她也需要钱。
多亏小姨没收她多少房租,一年没收入来源,她的存款尚有余粮,不过也不能太轻松,必须趁着有时间多赚钱才行。
思绪越飘越远,边慈慢悠悠地洗着碗,没听见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直到有人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酒味。
“你起好早,不困吗?”
宿醉后的声音有些嘶哑,言礼睡觉总把房间空调开得很低,刚起床他的皮肤都是凉的,脸蹭到边慈的锁骨,她笑着往后缩。
“不困,生物钟就这个点,你头疼不疼,喝杯蜂蜜水吧?”
昨天考试一结束,2班就攒了个局聚餐,从老师到学生喝大了一片,折腾到半夜一点多才回来。
边慈的酒都被言礼喝了,他酒量本来就好,被灌了两人份,在车上的时候已经醉得说梦话了。
没想到他的醒酒能力还不错,竟然能在这个点自然醒。
“喝。”言礼吸了吸鼻子,懒懒地靠着她,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好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三明治,小姨他们送麦麦上学去了,你去洗漱吧,我给你做一个。”
边慈擦干手上的水珠,捏着言礼的脸说:“一身酒味,你洗个澡好了,一会儿还要去学校考试。”
“真想把你娶回家。”言礼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她,“你浑身散发着女主人的气息,好有家的感觉。”
猝不及防听见这么直接的话,边慈脸色涨红,将他推开:“你……你快去洗澡,一大早说什么害臊的话呢!”
言礼又凑上来,半蹲着,与她平视,可能酒意还没散尽,他比平时厚脸皮多了。
“你亲我一下。”
“我才不亲,你都没刷牙。”
言礼不乐意地皱眉:“你嫌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