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国冲他笑了笑,说:“谢谢你了,去吧。”
李治国揭开茶壶盖子,笑色顿时消失,他将手放水气上面试了试,水都快凉了。
这水根本泡不开茶。
他又重新盖上茶壶,并没有用工作人员给的水泡茶。
庞贝从休息室接了一壶水过来,轻轻放到李治国身前的圆桌上,态度尊敬:“李老师。”
李治国抬头看了一眼,他记得这小演员,骨相挺好。
庞贝提起水壶,壶口冲着李治国的茶杯倒,涓涓细流汇入茶杯,水声伴随着她不疾不徐的语调:“您这狮口银芽,80℃的水泡,正合适。”
李治国推一推老花镜,合上剧本,笑了一下:“ 小姑娘有点儿见识。”
庞贝对茶没有什么研究,但是庞中林喜欢喝茶,狮口银芽是他喜欢的茶之一,因有闪光隐翠,锋苗秀丽的特点,挺好辨认,她走近之后,一眼就认出来。
李治国满意地拧起了茶杯,拿着茶杯和剧本起身,语气比之前温和了点:“谢谢你了。马上有我的戏,我先走了。”
庞贝欠身笑一下,才回到替身等待区域。
虽说前辈对庞贝态度稍好了一些,可今天在剧组,他似乎总在忙,庞贝知道李治国还是不愿意跟她详聊,也没急功近利,只耐心地等着。
可一直到等到下午吃晚饭的点,李治国下戏回酒店,也没等到机会。
暮色微沉,天边红云涌动,剧组又延后收工,群演饥饿不堪,庞贝也有点挫败感,和张媛一起,百无聊赖地靠在墙上,脚尖沿着地砖划圈,神思遨游九霄云外。
忽然一阵骚动,连正在拍摄的演员都顾不得戏,瞬间出状态,朝拍摄场地外的行车道看去。
连导演都拿着扩音器,忘了喊“卡”,跟着演员一道看,到底是谁来了。
群演尖叫,伴随着张媛的大喊声在庞贝耳边响起:“卧槽!喻总来了!”
庞贝发呆的眼神滞了一下,抬头一看,熟悉的劳斯莱斯稳稳地从剧组附近驶过,黑色的车窗缓缓摇落,男人清冷轮廓的渐渐显现,即便隔着二三十米,也足以见其矜贵的身份与地位。
周围的替身全部和张媛一样,探头探脑地张望,生怕没看清楚喻幸的长相。
独独庞贝穿着件民国时期的素色戏服,头发挽成髻,簪了一支银簪,抱着手臂,散漫地靠在灰色的石墙上,并不关心来人。
可那人,偏偏就是在看她。
喻幸打量着庞贝这身清丽的打扮,好像见到了十八岁的她,明明眼眸细长明艳,可皮肤水灵,素颜之下,清纯之中夹杂妩媚。
两种矛盾的性质杂糅在同一张脸上,发酵出难以言说的诱惑力。
仿佛不通晓人事的小狐狸,冲男人翻肚皮,露出最柔软又私密的一面。
没人把持得住。
喻幸勾着唇角,笑了一下。
车轮终究还是慢慢地驶离了拍摄地,车窗也被关上。
而金钱与颜值光环相结合的效果爆炸且影响力长久,《丝萝》剧组的女人都被苏倒了,持续性嗷嗷直叫。
“喻总笑了!啊啊啊好帅啊!”
“一定是对阮蓓在笑!好羡慕啊我的天,喻总到剧组探班‘小娇妻’,这是什么玛丽苏剧情!”
“呜呜呜我看到了喻总的笑,相当于在对我笑!”
张媛抓着庞贝的手臂,心痛不已:“要死,要是手机没被收就好了!”
她有出镜的戏,手机被收了。
可庞贝是替身,没什么戏,手机还在。
张媛瞪大眼睛问:“刚才你拍照没有?”
庞贝:“……没有。”
张媛磨牙:“小姐姐,你怎么不拍啊!可以发朋友圈装|逼的!”
庞贝:……她还拍过他事后半 |裸的照片,胸膛微喘,腹肌隐现,岂不是更装|逼?
还是有人拍了照片。
周围有手机的替身,都在找拍下照片的人要实拍图。
张媛看着大家相□□图,激动不已,奈何没有手机只能干着急,拉着庞贝袖子求她:“小姐姐,能不能先用你手机先收了图再发给我。我没加他们微信。”
庞贝抿了抿嘴角。
张媛星星眼:“拜托拜托!明天我请你喝咖啡!”
庞贝:“行。”
倒不是屈服于一杯咖啡,张媛这女孩子人挺好,看着也很单纯,连给的名字都是真名,不像剧组其他群演或者小角色,相互之间之称呼艺名或者外号。
庞贝拿手机过去找替身们收图,并保存下来,发给了张媛。
张媛直接鞠起躬:“我的姐,谢谢谢谢!”
庞贝扶住张媛的肩膀,翘着嘴角说:“起来。”
“好的,嘿嘿。”
张媛圆圆的眼睛,带着阳光的笑意。
剧组暂归平静。
导演让主演把最后一场戏拍完再收工,演员静下心,场务清了场,周围又变安静。
只有手机群里还在闲聊,无非就是猜测喻幸和阮蓓之间的关系。
庞贝直接屏蔽了群,没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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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斯莱斯车里。
喻幸的身边,是芭乐视频的总裁彭东易作伴。
萧山影视基地是倍幸集团拿到地皮,与芭乐和乐桃一起投建的,启用不到一年,喻幸一次都还没来过,最近病了几天,高予诺将他行程安排得轻松一些,才来了萧山。
车辆围绕着影视基地转了一圈,彭东易挨个介绍其中的大型建筑。
喻幸沉默地听着,偶尔轻咳几声。
彭东易适时关心:“喻总,您没事儿吧?”
喻幸声音沙哑地解释:“没事,小毛病。”
高予诺坐副驾驶,回了个头说:“您这支气管炎不是小毛病,是老毛病,可再不能受凉了。”
刚说完,他意识到有些失言,登时沉默住。
彭东易赔着笑问:“喻总准备在萧山待几天?”
喻幸:“三天。”
高予诺疑惑地皱了皱眉,来之前,行程安排明明是一天,明天上午在萧山见个人,明天下午就回去。
但他也没直接当着彭东易的面问。
彭东易倒是高兴:“我已经给您安排了酒店下榻。三天时间挺充裕的,正好有几个芭乐投资的剧组在拍戏,如果您不累的话,就近组个局,今晚我可以陪您打打牌。”
高予诺知道这都是什么局,可喻幸一般都不参加这种局,他刚要替喻幸推掉……
喻幸却说:“好。”
高予诺:“……”
老板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
彭东易大喜,亲自把人送去影视基地附近最好的酒店,又私下问了高予诺:“喻总这回来,不止是为了看看基地吧?是不是为着什么人?”
高予诺也没瞒着彭东易,毕竟芭乐和乐桃都是喻幸的左膀右臂,他给了笃定的答案:“本来是安排了一天的行程,喻总突然改了主意要待三天。”
彭东易了然于心,必然是为了什么要紧的事,或者人,才临时改行程。
高予诺再就守口如瓶,喻幸的私事,他不敢多说。
彭东易很有分寸,不该问的也就不问了。
跟高予诺分手后,彭东易就把电话打给了《丝萝》剧组的导演。
“情侣装”的事闹得大,他早就知情。
因此点了名要阮蓓。
这回保证让大股东满意。
第11章 喻总不会是在看你吧?……
“喻总点名要了阮蓓今晚陪他。”
消息如丸走坂,庞贝在张媛嘴巴里听到的时候,几乎整个剧组都快知道了。
庞贝吃着盒饭,脑子里还在揣摩《丝萝》女二该有的心理状态。
虽然是替身,但“云萝”这个角色其实很具有悲剧性,她还挺喜欢,打算先拿这个角色练手。
张媛和庞贝在长桌前对坐,慢慢吞吞地吃着饭,意外地问:“你是这个圈儿里的人吗?怎么感觉你对什么都不关心?”
庞贝:“谁说的,你跟我聊聊剧本试试。”
张媛觉得不可思议:“喻总诶!喻总的八卦你都不感兴趣?”
庞贝:……和喻幸有关的各种私事,她能写出一本书。
没有什么和他有关的八卦再能让她感兴趣。
除非他怀孕。
张媛吃了个七分饱,有些食不下咽,歪头托腮:“可是阮蓓也不是那么漂亮,你说喻总为什么会喜欢阮蓓?”
庞贝:“……眼瞎?审美畸形?恋爱使人降智?”
张媛嗤笑:“这都什么奇葩理由!”她回忆了半天今天霸总登场的画面,琢磨着说:“小姐姐,我总觉得喻总今天看阮蓓的方向不太对,好像有十五度角的偏差,你说他是在看阮蓓吗?”
庞贝攥着筷子,含糊地应:“肯定是,不然还能看谁?”
张媛骤然凑近,盯着庞贝漂亮的眸子,开玩笑地说:“小姐姐,不会是在看你吧?”
庞贝心脏停下半拍,伸手推开她的圆脸,低下眼眸说:“你想多了。”
张媛退回去,继续托腮:“我开玩笑呢,你都还是个新人,哪里有机会认识喻总,他怎么可能会看你。”
庞贝一点头:“你真是个小机灵鬼。”
心里却松了口气。
两人吃完饭,天色都黑了。
庞贝想回酒店休息。
张媛说:“你还没拍过大夜戏吧?今晚有三个剧组拍夜戏,要不要去看看?白天人多,现在人少,说不定导演一眼看中你,让你出镜,这不就刷脸了吗。”
庞贝:“行。”
张媛高兴地分享:“这要是被选上了,我告诉你怎么抢镜,独门方法,不外传的。”
庞贝笑,群演抢镜头还有什么特别的技巧吗?
她们还没到剧组,一辆奔驰高调从影视基地驶出,庞贝的衣角都被带飞起来。
张媛眼尖,一眼看到人,惊呼道:“是我们剧组的女主演和阮蓓,还有副导演他们!估计是下了戏,直接过去陪喻总。”
庞贝表情淡漠:“像狗皇帝翻了牌子,妃子坐凤鸾春恩车 赶着去承宠。”
张媛捧腹:“小姐姐,你说的好形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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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蓓一行人,坐的是彭东易的车。
司机把人带到酒店楼顶的娱乐区。
彭东易包场三天,一整层楼,整个娱乐区的大厅没有一个顾客,只有各种牌桌、球桌等娱乐设施静静陈放。
阮蓓和其他五个女艺人,以及一个副导演被带进包间的时候,喻幸和高予诺正在牌桌上,跟彭东易聊天。高予诺听见开门的动静,及时打住正在谈论的项目,扭头看门口。
喻幸也侧头朝门口看去,浅棕色的眼睛里泄出异样的光。
待看清人,光也黯淡了,仍旧慢条斯理地出牌。
彭东易作为东道主,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主要人员:“喻总,高秘书,这是《丝萝》剧组的女主演和女二,这位是副导演。”
高予诺好奇:“导演没来?”
彭东易笑:“他嗓子不舒服,说不了话。”
导演杨睿是认真搞创作的人,刀架脖子也不参与应酬,彭东易就没强求,常常帮他敷衍过去,只让副导演来作陪。
阮蓓等人前来同喻幸和高予诺打招呼。
高予诺客气地点了个头,喻幸推倒一张牌弹走后,继续专注手里的牌,没分出去一星半点的余光。
彭东易小心打量着喻幸的表情,见他没有明确表态,琢磨不准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应该是喜欢。
不然刚刚有人进门,他绝不会特意看一眼,一定是在期待着什么。
彭东易让秘书下场,喊副导演上场陪着打牌。
副导演受宠若惊,他和彭东易一个桌子打过牌,但还没和喻总一起打过牌。
他小心谨慎地接手下一场牌。
运气不错,摸的都是好牌,但他不是很敢出,一圈下来,故意放冲,喻幸和高予诺各赢半圈儿。
喻幸不是爱闲聊的人,高予诺随主,偶尔也会出于礼貌应和,可也并不是非常喜欢说话,牌桌上只有彭东易和副导演你一言我一语的,多少有些没趣。
彭东易抬下巴示意:“你们过来讲一讲拍戏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儿。”
几个长得好看,但咖位低的女艺人不敢说话。
《丝萝》女主演稍微有地位一些,坐到彭东易旁边笑着说:“昨天我头上贴了黑色发片,中午睡觉的时候被蹭掉了,粘在嘴巴上,结果我助理以为是假胡子,还给我拍了张照片发微博,评论里好多人都在笑。”
彭东易笑笑,时不时瞥喻幸一眼,却见那边仍旧没有什么反应。
阮蓓接着开口道:“剧组有个老前辈,李治国老师,京剧武生出身,进组头一天扮丑角逗我们大家,还挺有意思的,要是喻总那天来的基地,指不定就看见了。”
一直没开口的喻幸说了话:“李老师的武生扮相挺好。”
喻总跟她说话了!
阮蓓紧张地握了握手,声音大了一点:“当时我跟着李老师学了两嗓子,可京剧调子忒难,只好放弃。”
彭东易接话:“国粹哪里是好学的。”又笑呵呵吩咐阮蓓:“还不给喻总添茶?”
阮蓓一喜,提了水壶过去,随口就接上话:“就是不好学。演我替身的那个小演员,打着学京剧名义找李老师套近乎,李老师都没搭理她呢。”
喻幸捏着一张“五万”,手腕稍稍顿住。
阮蓓弯着腰,正准备倒茶。
喻幸端起茶杯,避开阮蓓的动作,抛出冷淡一句:“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