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游乐场——曲奇碎可可
时间:2021-01-01 10:14:07

  即便如此, 有了之前的经验教训,顾浅走得也格外仔细。和这相比起来,一路的安然无恙反而像是在嘲笑她的谨慎入微了。
  她稍提一口气,依然没有放松警惕。经过了这么久也感觉得出来,这座城堡的主人似乎格外恶趣味,一旦松懈下来就可能亲手引爆炸弹的开关。
  一步,两步,三步。
  顾浅默数着,然后, 在这个数字刚刚变成两位数的时候,听到有空气的爆燃声骤然响起。
  她悚然一惊,仰头就见悬在墙壁上的烛灯一盏盏一簇簇自发地燃了起来,噼噼啪啪的正是火焰炸响的声音。这烛火比刚才旋转楼梯里的那些可要明亮多了,一下照亮的不止是半面墙壁——
  顾浅垂下眼望向前方,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平台边沿,庆幸起自己刚才的小心。
  她正站在高台边缘处,再往前踏出一厘就会直接失足跌落,至于掉下去的后果,那些扎在长刺上的尸体已经用亲身经历向她证明了。
  台子约有七|八米高,上尖下粗的钢刺则有半人多长,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谷底”,锋芒无一例外地向上,闪着寒光在来者的视网膜上映出一幅可怖景象。腐化到不同程度的尸体七零八落地挂在那,手脚胸腹都被长刺穿透,离得这么远,瞧不清楚他们死不瞑目的表情反而是件幸事。
  这会儿再回头,就能看到她落下的地方后面是堵死了的墙壁。顾浅重新转过头,意识到恶趣味的“主办方”只给了她一个向前的选项。
  也不是完全做不到。
  眺望过去,黑暗尽头延伸出另一块平台的边沿,而将它与这里相连的是一块狭长的木条。
  窄到什么程度呢,只有俩手腕并在一起的粗细。厚实倒是挺厚实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承载成年人的体重。看着这根“独木桥”,顾浅突然笑了一声,她终于明白那位还未谋面的“引路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意识到了对方是要她做什么,底下那些尸体为什么掉在远近不同的位置也就有了解释。顾浅仔仔细细地把那些先来者都打量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任何一个后,才猜试探性地踩上了独木桥的起点。
  一旦踏上去,就没了回头路。
  哪怕这根木条在她走到中间的时候突然断裂,她也不会再有任何机会有什么怨言可言。
  可能是被这样关乎性命的危机洗刷过太多次,顾浅此时能感觉到的居然只有冷静和一片清明,她微妙地觉出了点有趣,不由自主勾起嘴角,用最大力气使劲踏了两下这根木条。
  独木桥连晃都没晃,倒是足够证明自己的结实程度。
  和掌控了全局的引路人相比,她的凭仗唯有“这不可能是个必死局”这一点,但眼下也足够她放下最后一丝顾虑。不过,无论是因为木条的长度,还是道路上极有可能存在的风险,都注定她不会再走上来第二次了。
  顾浅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保持平衡,尽可能稳住身体,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踏上了不归路。
  就桥的宽窄程度而言,她的前进速度只能用龟速来形容。在磨蹭了好一会儿后,顾浅回头看到自个儿离起点也就走了个一两米的距离,连眼角都抽了抽。
  她“啧”了声,在黑暗中又艰难地前行了五六分钟,可再抬头一看,连这根木条的五分之一都没走出去。
  这是个不妙的端倪。
  前两个项目耗费了太多的体力,不如说她能撑下来全靠舒菁给的那一小瓶不明药剂。虽然在那家破落民宿休息得把精力全都补了回来,但这“独木桥”对人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完全超乎想象。
  顾浅长出一口气。
  不要紧,她告诉自己,她能做得到。
  哪怕做不到,也会逼着自己做到。
  再次向前踏出一步后,她的步伐都变得坚定了许多。事实上,这也没费太大的力气,顾浅发觉自己渐渐掌握了一点在这上行走的诀窍,她将全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脚下,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约莫一小半的距离。
  哪怕是经过如此之远,顾浅依然没有感觉出所谓的独木桥产生过一丝一毫的晃动。不要用常识来衡量这座游乐场的一切是必晓之理,她也就没再将过多的心力放在那上面,转而屏息静气,准备专心走完剩下的路程。
  二分之一……
  ……五分之三。
  她不断默默将走完和未走的距离作比,悬而未决的心似乎也渐渐回落下来。烛火摇曳的阴影下,顾浅踏上了大约代表着三分之二的那个节点,心下刚要一松,却忽地见眼前有一丝光亮闪过。
  ……?!
  千钧一发之际,她向后一个仰身,那根乍看就十分锋利的透明钢丝近乎是贴着鼻尖擦了过去。
  避开它还只是一时,这之后而来的问题才是最要命的——顾浅整个身体都因为猛然的闪躲失了平衡,终于在眼看就要跌下去的前一瞬间堪堪稳住。她横站在那里,跟之前相比完全换了个姿势,胸口不断起伏,谨慎地观察着前方是否又会突然闪出什么幺蛾子来。
  哪怕是早有了心理准备……
  突然来这么一下子也够吓人和措手不及的。
  顾浅视线向下一扫,又看到了那几具在出发前就引起了她注意的残尸。它们跟其他尸体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穿插在钢刺上的只有缺了头的身体部分,几颗头颅滚在旁边,压根分不清谁是谁的脑袋。
  她无意识摸摸自己脖子,还在跳动的脉搏稍微舒缓了一点随之而来的压力。
  顾浅从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能体会到墨菲定律的正确性。
  如果说一根钢丝还可以招架得住,当第三根钢丝紧随在第二根之后袭来之时,她不得不强行再度向后仰去。然而木板狭窄得根本无法供人保持这样夸张的姿势,顾浅只来得及感觉到皮靴鞋跟在平滑的表面上滑了下,下一秒,身体就斜着栽落而下——
  又是一根钢丝划过,木板上方空荡荡的,原本该站在上面的人早就失去了踪影。
  顾浅悬在半空,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
  她低下头,看着脚下大片的锋利尖刺,清楚自己只消一个抓不稳,就跟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落得同样下场了。
  她感觉自己挂在空中微微摇晃,只得用双手紧紧攥着木板,手心被锋利的边沿揦得生疼,甚至能感觉到哪里有根支棱出来的木刺扎了进去。但无论如何,这下面都比好好走在独木桥上要安全多了。
  离终点还有三分之一的距离。
  顾浅仰头看看顶上还在不断划过的微亮钢丝,干脆咬着牙,就那么岌岌可危地挂在空中,一点点用手向前挪动过去。
  不得不说,她撑着渐渐酸疼起来的胳膊,自嘲似的想,这样跟底下钢刺来个更近距离的接触可比刚才刺激多了。
  或许正是因为整个身体都贴近了不少,顾浅在这前进的过程中,慢慢地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既视感。
  这整个崖底,并非是规则的长方形,而是前宽后窄,大约快到尽头的地方,又幅度更大地收窄后放宽。她试着想象了一下,如若不是身处其中,是在更上面俯瞰的话……
  就像一个粗糙人形。
  人形,钢刺……
  她到了独木桥的末端。
  顾浅用力向上伸出手,努力扒住了那没入黑暗的边沿,然后做了个深呼吸。这点运动量和刚才发生的一切相比简直是微不足道了,一个堪称轻松的引体向上后,她跪倒在平台上平复呼吸,心里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还陷在那满满的怪异既视感里。
  忽然之间,她脑内灵光一现。
  “铁处女……”顾浅喃喃出声。
  这一点上倒是贴合了刚才的水牢,这次的引路人似乎在刑罚上格外有所偏好——
  “啪。”
  她突然听到黑暗中响起这么一声。
  “啪。”
  有谁在鼓掌,声音越来越近,直到对方的身姿终于在阴影中浮现出来。
  单一眼,顾浅就认出那正是电视上的剪影之一——那个留着大波浪卷长发的女人,他们暗地里对这座城堡主人的猜测一点没出错。
  “恭喜啊。”
  她声音带笑,还含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刻意捏着嗓子的娇憨与尖锐感,“这么久了,你还是第一个成功通过这里的。”
  “我猜你们是带着疑问来的,那么作为奖励,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尽管只有一瞬间,尽管对方停得不远不近,几乎连脸都还陷在黑暗里,顾浅可以肯定自己对上了那女人的目光。
  同样可以肯定,她冷然的视线没有刺到对方分毫。
  一时间,翻滚上嗓子眼的那些话语都平静下来,顾浅突兀地笑了一声。
  “那好。”
  “你们是什么人?”她问。
  即便看不见具体的情形,顾浅却莫名感觉到对方扬起眉,嘴角噙着笑,从阴影中举起了左手。
  然后,翻转过了手腕。
 
 
第65章 本源
  顾浅看到了数字。
  一笔一划的、机械式的, 仿佛是被谁刻上去的数字。
  她对那串数字熟悉无比,以至于远远瞧见蚂蚁般的黑点就能一眼认得出来。究其原因,是她每日每夜只要一低头就能在自己的手腕上看到同样的东西。
  而与玩家不同的, 是她腕上的倒计时早已归零,呈现出的也远非血染似的鲜红色, 而是一片漆黑墨色。
  女人用另一只手在自己唇前竖起了食指。
  “我擅自理解为你是要问这个了, ”她笑道,“如果是问我的名字,你可以叫我‘红桃’。”
  顾浅猛然察觉到什么,直接站起了身。
  “等等, 你们——”
  她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实在是太远了——又或者是“红桃”本就故意拉远了两人的位置,当顾浅来得及跃身而上, 试图伸手过去抓住对方肩膀的时候,只能眼睁睁地看她身形一闪,指尖探到的就剩一片冰冷的空气。
  “……”
  她原地站定,收回了手。
  转过头, 顾浅看到自己皱着眉的模样——一面全身镜立在旁边, 将她完完整整地映了出来,不难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刚才出现在她面前的,恐怕从头到尾都不是那个自称为“红桃”的女人本人,而只是她的倒影。
  顾浅舒展开眉头,讽刺地笑出了声,也是,是她想得太过于天真了。哪有引路人会这么快就将自己的真身暴露在如此之近的地方,某个蠢到家的小丑除外。
  噼啪爆裂的几声响,走廊前方的灯火也逐一燃起, 将她的视野照亮了个彻底。与通过独木桥后的平台相连的是一条极为逼仄的小道,顾浅借着烛光仔细检查过,发觉那位恶趣味的主人这次没再搞什么幺蛾子,只是简单地供她前往下一个地点罢了。
  靴跟与石板相磕的声音在墙壁之间碰撞,方才四人齐头并进居然都称得上是热闹了。
  可惜现在想要找回这份热闹也是难如登天,之前害她摔下来的那条近乎垂直的暗道就够长的了,这座城堡内还错综复杂得如迷宫一般,鬼知道得绕多久才能回去。
  她现在能做的也不过是沿着这条感觉上是在上升的路继续往前走罢了。
  顾浅正琢磨着不知还能不能再在这座城堡里遇见其他人,突然望见远远地有白光一晃。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对光亮格外敏感,她眯起眼,盯着那束光芒看了一会儿。
  “谁在那?”她忽地提高了声音。
  那束灯光一顿,旋即便照了过来,似乎是因为看清了她,对面的人又马上往旁边偏开了下,避免照到她的眼睛,用她有几分耳熟的声线应道:“是我。”
  是个年轻男人,在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顾浅也认出了那道声音——是黎烁。
  她暂且松开了别在后腰上的匕首,站在原地没动,等着对方一步步走过来,往他身后望了望却没瞧见别的身影,不由多问了句:“他们俩呢?”
  黎烁放低手电筒的动作几不可见地停顿了下。
  “我们分开行动了。”他一耸肩。
  “之前……大约十分钟以前,走着走着遇到了个岔道口,一边向上一边向下,虽然才从水牢上来,不过感觉哪边都有可能碰见你就干脆分了头。NO.9的能力不适合单独行动,所以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了。”
  乍一听到他对舒菁的称呼,顾浅还愣了下。
  哦,她反应过来,差点忘了,他们本来都是“海滨”的人。
  “你们说好在哪汇合了吗?”她道。
  “没有,这儿的地形太复杂了,到时候看运气吧——你那边呢?没出什么大事吧?”
  顾浅思量片刻,还是觉得有必要把刚才的遭遇拿出来讨论一下,她只言片语地做了个总结,重点自然是放在了只舍得露个影子的红桃身上。
  听完她的话,黎烁也陷入了沉默,他若有所思地望向远处那面镜子,又看到那座简陋得不像样的“独木桥”,最后叹口气,在裤兜里摸出个装满浅蓝色液体的小瓶来。
  “亏你真能走下来——喏,”他示意接过去,“NO.9走之前塞给我的,说要是受伤可以用它简单处理一下,你拿上吧。”
  顾浅扬眉,虽然没拂这番好意收了下来,倒也不打算现在就用。
  “先留着,”她说,“还没必要。”
  反正扎伤的木刺已经被□□了。
  黎烁哑然地看着她,似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但比起这个,顾浅现在更在意的是别的。
  “所以,现在怎么办?”
  “你是从那边过来的吧,我这的那根木板后头又是死路一条……原路返回找他俩吗?”
  话是这么说,她很怀疑以这座城堡暗道的诡谲程度,会不会搞出个会变向的岔路或者鬼打墙来。
  “回去汇合也是个法子,”黎烁回过神,“不过,我刚才在边上又见到了扇小门,以防万一就没进去,不如……”
  “不如”后面跟的是什么,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用不着说完就能会意。
  “行啊,”顾浅率先迈开步,“那就先去看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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