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会迫不及待,因为你似乎一点也不喜欢我。将你的心分成几份,我应该是最少的那一份,连你的下午茶都比不上。”
宋如月表情僵住,被季修的话戳中了内心。
以前的她,的确对季修不上心。她虽然状似温柔,但是在内心里,其实隐隐看不起季修,觉得只要公司在手,季修不敢和她有一句争执,大可不必费心去经营,只要享受他的讨好就行。
她真的没想过,有一天这个男人会抛下她走开。
宋如月低声服软道:“我现在后悔了,行不行?我不想留下季舞了,也不想离婚了……老公,我没有你不行。”
这个男人,宠她护她,陪她走过了人生中的二十年,已经成了生活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少了他,面对其他宋家股东,她就像是狼窝里的一只绵羊,任人宰割。
她从生活到公司,都在依赖着这个男人。
只是事到如今,宋如月说什么也没用了,季修对她没感情,对她的眼泪丝毫不会动容,摇了摇头道:“事情已经公布出去了,我意已决,你看看什么时候,我们去分割一下财产,然后把离婚证领了吧。”
宋如月摇头:“不,我不去!”
季修眉心微拧,眉宇中流露出一丝无情:“你现在拒绝又有什么用,只要分居两年,我完全可以向法院起诉离婚。”
“反正我不离婚!”宋如月咬牙,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逃避地转身离开书房。
季修无语,看着她逃走的背影,有心想追上去,又觉得莫名其妙,摇摇头,选择让宋如月冷静一下,没追上去,打开了电脑继续办公。
只不过这一日之后,季家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中。
季明珠早知道内情,没有惊慌,镇定安静地等待爸妈离婚,之后和爸爸离开。
季泽没有提早知道消息,猛地在晚宴上得知爸妈要离婚的消息,遭到打击,每日沉默寡言。
季舞倒是迫不及待,盼着两人快点离婚,却察觉宋如月情绪不对,只能强行按捺,等事情尘埃落定再开心。
而宋如月,只要看见季修,就退避三舍,远远躲开,一句话都不肯多说,似乎生怕听见季修又提出离婚。
季修哭笑不得,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但是对着宋如月,还是那句话,他没感情,耐心用尽,压根不存在什么怜惜的意思,见宋如月逃避,他也不纠缠,直接让人收拾了那套复式房子,带着季明珠搬了过去。
季家的安静这才被打破。
宋如月出门了一趟,发现家里少了两个人,儿子季泽没精打采,也不以为然,还想着怎么让季修震慑住宋家旁系,免得那些人真的进了公司,将公司毁掉,却听见佣人慌慌张张来说,季修搬走了。
她惶恐又不安,拎着季泽开车,一起赶去季修的住处要说法。
第11章
宋如月虽然气势如虹,其实心里并没有什么底气。
到了季修的住处,还没见到季修,她就先露出了怯意,在门口转来转去,迟迟不敢敲门。·
如果敲了门,季修不开,将她关在门外,那多丢脸?
旁边季泽看了她一眼,提步上前,“砰砰砰”地敲起了门。
宋如月吓了一跳,抓住季泽的手,指甲紧张地陷进少年肉里,愤怒地想要阻止:“你干什么?”
不等季泽解释,门后传来了声音:“谁啊?”
宋如月愣了下,急忙看向季泽,示意他来回答。
询问的人,俨然是季明珠的声音。
她和季明珠关系僵硬,知道是她敲门,季明珠不一定会门,可是季泽就不一样了,他们一定能进屋见到季修。
季泽低头看了眼手背,别扭地默不作声。
宋如月不明所以,也跟着低头看了眼,这才发现自家将儿子的掐出血丝了,连忙松开,后退了一步,表情不自在。
季泽瞥她一眼,抿紧唇,显出有点委屈的模样,回答门后的声音。
“明珠,是哥哥。”
“哥哥?”季明珠在里面惊喜地叫出声,连忙输入指纹打开门,“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打开门。”
打开门后,她欢快地奔出迎接,一晃眼看见了旁边的宋如月,喜悦的声音戛然而止:“哥哥你终于……来了。”
三人对视,气氛有点尴尬。
其中又以宋如月和季明珠为最。
季泽有点受不了这个气氛,看了眼房子里面,犹豫问:“他在吗?”
季修要离婚的事情没有提前通知季泽,直接在外人面前公布了出来,小少年猛地听到,完全接受不了,明明之前季修还让他好好照顾妹妹,突然就要离婚带妹妹走,抛下他,那他算什么?
季泽有点受伤,只觉得自己受到了来自季修的欺骗和糊弄,对此行径十分恼怒,赌起了气,这几天都不肯再叫季修为爸爸。
刚才季修带着人搬家,他明明看见了,也不拦,赌气看着他们走。
等人走了,他又后悔了。
所以见到季明珠,有此一问。
这个问题正好也是宋如月关心的,急忙插嘴:“对,他在吗?”
季明珠点了点头,犹豫地让开路:“爸爸在书房,你们先进来等吧。”
宋如月大步抢先进去,生怕被拦在外面,径直冲着书房而去。
季明珠愣住,伸手想拦却不知道说什么,一迟疑,就见宋如月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她跺了跺脚,连忙跟上去。
季泽:“……”
不是,他才是这件事里面受伤最大的人啊,为什么他上门反而被忽视,抛在了最后一个?
季泽忍气吞声地关上门进来。
等他也到了书房,才知道为什么季明珠这么着急跟上去。
和爸爸面对面坐着的少年,分明是晚宴上的一位客人,那天季明珠一看见人,就惊喜异常。他好奇之下问了礼仪公司,得知这人是季明珠从前的同学,叫叶弋阳,是他爸做主邀请来的。
他看了两眼,感觉两人不是同学那么简单,或许还有更加亲密的关系。
只是没等他探究,爸爸就公布了离婚的事情,他懵逼至极,就忘了派人查这个人的相关资料。
没想到,他竟然会成为爸爸的客人,还获得了进入书房的权利。
季泽突然有种淡淡的危机感,警惕地看着叶弋阳。
叶弋阳察觉到了,扫他一眼,不明所以,但是一想起他的身份,还是点点头,露出一个面对大舅子的示好微笑。
季泽后退一步,愈发警惕。
呸,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叶弋阳无奈皱眉,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只能放弃了示好,看向另外一人。
明珠的母亲,宋如月。
叶弋阳听说过真假千金的事,也从季明珠口中打听到了宋如月对此的态度,对宋如月印象不好。
初见面,对方不敲门就进来,打断了他和季修的谈话,更让他感官不好。
不过到底是长辈,还是心上人的母亲,他要给一点面子,眼看对方有话要说,碍于大家在场不方便,他识趣地站起来,招手示意季明珠和季泽两人离开书房,方便将地方让给他们处理事情,一次性说清楚。
书房安静下来。
季修坐在书桌后,目送几个孩子出去,转头看向宋如月:“你来做什么?”
宋如月一窒,说不出话。
好在季修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没等她开口,先扔出一个文件袋。
“你来了正好,看看这些东西,告诉我怎么回事?”
宋如月不明所以,拿起来看了一眼,脸色大变,却还要故作镇定:“你给我看这个干嘛?”
季修深深凝视她,一字一顿道:“这些是全家历年来的体检资料,每年都是由你负责拿取。从第一次体检,季舞的血型就和我们不一样,我忙着工作,没见过季舞的报告,你还没见过吗?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你不知道血型的遗传关系吗?”
宋如月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嘴巴动了动,许久说不出话。
她不知道如何解释。
难道真的要承认,她其实很久以前,就发现了季舞的身份不对劲,却因为害怕失去外人羡慕的目光,怕自己的家事成为笑话,而刻意将事情隐瞒下来吗?
如果真的如实说……
这一个月来,季修性情大变,对季明珠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女儿好到不得了,几乎成为逆鳞。只要有人触碰这个逆鳞,不等季明珠察觉,季修就先下手直接处理,干净利落,手段果决。
她之前的事情都是小打小闹,季修就已经要为了季明珠和她离婚。
知道这件事,季修会恨死她的,两人再也还有复合的可能!
宋如月想到这里,脸色变得苍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手指颤抖,没拿出文件,文件如雪花般散落在地上。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因为巨大的压力和恐惧,她连演戏都顾不上了,脑子空白,只想将这件事应付过去。
季修看她一眼,摇头轻嘲道:“你和季舞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就是演技不好,还觉得只要不承认,就没事,你们果然是一对天生地设的母女。”
宋如月心跳加快,连忙摇头。
季修并不理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做戏的样子,冷酷无情道:“你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发现真相的时候,两个孩子都还小,你完全可以说出来,将女儿找回来都养在身边,可是你选择了隐瞒,直到两人都大了,事情瞒不下去,你还是拒绝那个孩子回家。与其在这里装傻否认,还不如告诉我,你和明珠是不是有仇?要是有仇,以后我不会再让明珠回去烦你,你就带着你的宝贝女儿季舞生活下去吧,她有我这个爸爸就行。”
他是个正常人,真的理解不了宋如月的想法,为什么会有一个母亲做出这种选择。
就算她觉得养恩比生恩重要,也不该对季明珠的去向半点不理会吧。
越看宋如月越觉得有病,季修快刀斩乱麻,扔出刚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来都来了,签个字吧。”
宋如月看了一眼上面的字,犹如晴天霹雳,身体晃了晃,差点晕过去。
前面季修说离婚,她都可以当成是说笑,但是这个男人,竟然真的将离婚协议书都准备好了……
“不可能的,我不会签字的。”
她倔强地说出这句话,斩钉截铁,一改往日柔弱楚楚,带着十足的决心,仿佛下定决心。
季修盯着她看,眸色幽深,声音泛着一股淡淡的寒意:“不签字,看来你是希望宋家的公司快点破产了。”
“……”
宋如月盯着他,全身冰凉,不敢相信季修会拿这件事来威胁她。
公司虽然是写着她的名字,但是也有季修的干股,而且季修为了公司辛苦多年,都是心血,如今就因为要离婚,把公司拿出来威胁?
对上季修冷冷的目光,她的身体不自觉地抖了起来,终于明白一个事实。
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
签字,和平离婚。
不签字,公司破产,分居两年,起诉离婚。
就算她不承认,季修也已经知道了事实,他不会再要她了……
他已经一点都不在意她了。
“好,我签字。”宋如月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抓起笔写下名字,眼前浮现的尽是回忆。
二十年夫妻,就在这几个字之后一笔勾销。
离婚协议书的条款,像季修自己说的那样写着,他只带走名下的资产和现金,没有要她的东西。带走的东西也不多,二十年工作,积累下来的东西,连他的薪水都不够,他将公司的干股还给了他,表示没有按照宋老爷子的约定照顾好她,不配拿宋家的东西,宋如月不肯要,他就打算转给季泽,季泽是两人的孩子,将来公司也是要给他的……
约定要离婚,两人之间的相处反而平静许多。
季修觉得轻松,他就享受这种清清楚楚的状况,看着宋如月签下合同,满意道:“找个日子,把离婚证拿了。”
宋如月嗓音沙哑:“好。”
三个字落笔,仿佛身体里支撑她的那股劲都泄去了,她答完一句,忽然眼前一黑,头晕目眩,往后倒了下去。
宋如月惊慌地挥舞双手,抓住身后的沙发扶手,还好没摔伤,等了十几秒,眼前漆黑散去,她想到什么,迫不及待地抬头看季修。
季修坐在椅子上,没动。
宋如月眼底的色彩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她放下笔,仰头看了一眼男人,转身离开,背影带着失魂落魄的气息,眼底满是后悔。
可是这条路,终究是她一股脑走出来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她后悔,也已经没用。
……
宋如月出门的时候,季泽看见了,觉得情况不对,匆匆告别,跟了出去。
回到家,宋如月还是那个样子。
“妈,你怎么了?”宋如月摇头,不说话,自己回了主卧,关紧门,一个人都不理。
季泽在外面喊了几句,无奈地放弃。
季舞咬唇,等季泽走了,连忙上去敲门:“妈,你怎么了?”
季泽怎么敲都敲不开的门,就这样开了。
宋如月站在门口,贵妇仪态全无,红着眼眶,盯紧季舞:“我离婚了,以后没有老公了……”
季舞一时有点愣。
但是她和季修的感情并不深厚,季明珠回来之后,季修还总是偏心她,久了季舞心里那一点点的情分也就消失了,全是怨恨。
听到这个消息,她是很高兴的,就是摸不准宋如月是什么情况。
离婚,难道不是好事吗?
宋如月余光瞥见她眼底按耐不住的惊喜和期待,肩膀往下沉了沉,突然觉得自己可笑。
和她说什么?有必要吗?
又不是她的老公,也不是她的亲爸,她当然不在乎。
可是,她在乎啊!宋如月心态崩溃,砰一声关上门,继续回床上哭。
季舞哭了,有她安慰,可是她哭了,却没有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