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复健……那可能还得等一段时间,不过他现在恢复这么好,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他以后会跟正常人一样能走能跑呢?
这是阮素第一次觉得,好人有好报这句话原来是真的。
她只是外表看起来很乐观,实则骨子里很悲观。好人有好报,坏人有恶报这种事,在现代社会似乎很少见了,反倒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事经常有。季家就是很典型的例子,季父一辈子正直善良、乐善好施,结果家里经历了那样的巨变,好好的家摇摇欲坠……反观有的人,心早就脏了,日子过得比谁都好,这公平吗?
阮素在心里闷闷地想:老天爷最好还是睁一睁眼吧,多眷顾眷顾好人……的孩子。
现在季明崇能说话了,阮素的第一反应就是起身,要将这个好消息说给季母听。
哪知道她刚起身,又听到季明崇开了口,“别。”
她顿住,低头看他。
他睁开眼睛,难掩疲倦,“几点。”
他现在只能这样一个字两个字的说话,太长的句子他还说不了。
阮素跟他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别人可能还不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她却能明白。
他这是在提醒她,时间太晚了,家里人都在睡觉,不用去打扰。
阮素点头,又重新坐回到折叠床上,“那我不去了,明天早上再说,妈跟毛豆肯定很高兴。”
季明崇这才舒了一口气,又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只说了两个字,“你,睡。”
这是在催促她睡觉的意思吗?
阮素秒懂,赶紧躺了下来,拉着被子闭上眼睛。
房间里还留着一盏小夜灯,散发着柔和而又不刺眼的光芒。
之前,阮素因为太过疲惫get了只要一沾上枕头不出两分钟就能睡着的技能,可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听到了季明崇发出的声音,她竟然睡不着了。
可是明天还要去上班,她强迫自己睡着,还开始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后来她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干脆用手肘撑着上半身微微探头看向床上,果然季明崇正在自己奋力翻身,可无奈,他的身体还没恢复好,只上半身能使得出一点力气,想翻过去,还没成功又平躺下来。
他似乎有些懊恼。
虽然他也没捶床,也没说什么,但她就是知道他这会儿是懊恼的。
不知怎的,她没忍住,笑了起来,怕发出声音,又拉起被子捂住自己的嘴巴。
可眼里的笑意还是倾泻而出。
季明崇听力很好,之前呆过的一个世界里,他是瞎子,因为看不到反而听力绝佳,没想到回到原世界后,他的听力居然比昏迷前更好,因此阮素发出的声音十分轻微,他仍然听到了。
她睡觉很老实,从来不会磨牙打鼾或者说梦话,这会儿应该还没睡着,并且还看到了他正跟乌龟一样努力翻身,继而忍俊不禁。
他无奈地问:“笑,什么?”
阮素当然不会说,她闷着不出声。
多肉植物们也没睡着,听到这两个人的动静,都开始小声争论起来——
“素素在笑什么呢?是不是因为发现我长得更好了!”
“我猜……素素是在笑他像乌龟一样,以前我见过的,乌龟就是这样,想翻身又翻不过来就是他这样子。”
躺在床上已经筋疲力尽、被区区翻身这一动作就被掏空身体的季明崇:“……”
良久,他也觉得自己大概、可能真的有点好笑,脸上也浮现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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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阮素醒来洗漱好后,季母就起床准备接过照顾季明崇的任务了,却见阮素一脸喜色,便笑着问道:“怎么这么开心?”
阮素用力点头,“妈,明崇他昨天晚上开口说话了,要不是太晚了,昨天我就将这个好消息说给您听了!”
季母比阮素更高兴,喜得不行,直念菩萨保佑。
现在季明崇就是季家的中心,他任何一点点身体上的好转,都能让这个家充满喜色。
原本毛豆还赖在床上不肯起床,到了冬天,能在床上赖一分钟那都是赚到,就算这会儿他已经清醒了,他还是不愿意起床穿衣服,小脑袋瓜里甚至在思考今天如果装病的话,不去幼儿园的可能性大不大,后转念一想,装病搞不好要吃药要打针,实在不划算,正在做着心理建设时,他听到奶奶跟婶婶在说话,不由得伸长了脖子,在听到婶婶说叔叔能开口说话后,他顾不上赖床,也顾不上穿衣,直接赤着脚从床上跳下来冲出房间,还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发。
“婶婶,我叔叔能开口说话了??”
不等阮素回答,毛豆又跟小炮弹似的冲进了卧室。
季母一边给毛豆拿睡袄一边骂骂咧咧的跟着进了卧室:“冻不死你!感冒了别又哭!”
阮素在客厅里,也能听到卧室里三个人在说话。毛豆说十句,季母说五句,季明崇回一句,这可不得了,听到他回了话,毛豆一下子从十句飙升到二十句,季母说让毛豆不要吵到季明崇,毛豆不服气,呛回去说她的声音比他的更大!
她很想多听一下,可她得去上班了,拿起包跟大衣准备出门,手刚放在门把手上,卧室里又传来声音,分别是季母跟毛豆的——
“路上小心。”
“婶婶,走路不要玩手机噢!”
可能季明崇也说了什么,不过她没听到。
她一边含笑应着,一边围上围巾出了门。
今天天气很好,是个大晴天,阮素一路快步走到地铁站,这会儿人还不是很多,只是在地铁站里,她跟一个小姐撞了一下,还来不及道歉,只见那位小姐急匆匆的捡起地上的东西就飞奔去了扶手电梯,这里是换乘站,阮素想,她应该是急着换乘……
正准备等地铁来时,阮素不经意地瞥见一旁的地上有一张纸。
她走过去捡了起来,想起刚才撞到的那位小姐好像就捡起了类似的纸张,这纸张颜色有些特别,她有印象。
纸张上画着一套婚纱,很精致很特别,右下角还有着签名,签名都是龙飞凤舞的,她还没看出来写的是什么字。
这应该是一张设计稿。
设计稿有多重要,阮素还是知道的。想了想,她等的这一趟地铁停了下来,她也没上去,而是转身上了楼,来到了服务台,人海茫茫,她都不记得那个小姐长什么样子了,她也不可能不上班就在这里等着。思来想去,就只能将这张设计稿放在服务台那里了,如果那位小姐想起来自己有设计稿丢失了,肯定会过来找的。
她有个朋友从事的也是设计相关的行业,设计稿最怕丢失跟内容泄露,就这样直接把设计稿放在服务台被人看见,似乎也不合适,阮素从包里找到一个文件袋,这是她用来装培训资料的,索性就用这文件袋装设计稿。
地铁工作人员也很热心,有专门的失物认领处。看认领流程都很严谨,阮素也放心了,抬手一看,差点尖叫出声,她马上就要迟到了,也顾不上留下自己的姓名,赶紧跑去赶地铁,每个月的全勤奖太香了,她实在不想放弃。
她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上班前一分钟打卡成功。
马雯跟在她后面打的卡,还故意逗她,“行了,三百块全勤保住了。”
她也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一路跑过来,身上都出了一些汗,“还好保住了……”
马雯乐了,“这还好是三百块,要是三千块,你是不是每天都要提前一个小时来?”
她一本正经地反驳,“何止是提前一个小时来,我恨不得就在单位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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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阮素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时,阮父来到公司,还没打开电脑,就接到了阮姑姑打来的电话。
“回家了?”阮父一边开电脑一边问,“家里的那些长辈身体还好吧?”
阮姑姑前两天回了老家主持修祖坟的事,兄妹俩之间的通话也多了起来。
阮父口中的长辈,说的也是同支的亲戚。
真要论起来,阮父也算得上很励志了,他当时是村里唯一一个大学生,那会儿全村姓阮的人家都出了钱供他念大学,就指望他能有出息,他也没有辜负这些人的期望,大学毕业后就学人经商,遇到了好几个贵人,从一穷二白摇身变成今时今日的阮总。
“都挺好的,堂叔今年还要办八十大寿,我包了两万块的红包。”
阮姑姑跟阮父念叨着这些家常,正在阮父准备挂电话时,阮姑姑的一句话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哥,你还记不记得邻村的那个算命老太太,听说她上个月走了。我就想起了一件事,当时算命老太太算的其实是素素的生辰八字吧?”
阮父所在的村里,老人们都很信这一套,就是取名字都得找人算,极有讲究,已经过世了的阮爷爷阮奶奶尤其信这一出,等阮母生了女儿后,拿到生辰八字就去找了算命老太太。
算命老太太在当地是有些名气的,她一般不给人算,但一算就都是准的。看到阮爷爷阮奶奶给来的生辰八字,别的也不多说,只说这女孩子早年是要吃些苦头,不过将来一定大富大贵、贵不可言。
时隔这么多年,阮姑姑本来都已经忘记这事了,现在回到老家听到算命老太太去世的消息,又想起了这一桩,她在电话里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当时给的生辰八字是素素的,不是蔓蔓的,对吧?”
阮素跟阮蔓是同一天出生,但出生时辰是不一样的。
在不知道孩子被抱错以前,所有人都以为那个生辰八字是阮蔓的。
后来阮素被认回阮家后,也没人提起这事。
阮父听了这话,也愣住了。
他本人早年是不太信那一套的,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可随着在商海多年,跟不少富商都打交道,他也逐渐被影响,年纪越大,反而就开始信这些了,办公室的发财树要怎样摆,家里要怎样装修,都得请那些大师来算一算。
妹妹说的这件事,他也忘得差不多了,可现在再想想算命老太太算的,他也忍不住怀疑:那个大富大贵、贵不可言的命数其实是素素的吧?
可是,这可能吗?
第32章
阮姑姑对阮蔓现在的成见不是一般的深。
原因无他,她先前想跟阮母借钱周转,阮母却说钱都给了阮蔓投资。现在谁都知道阮蔓跟林向东是一对,阮蔓投资的项目,不说赚得盆满钵满,至少是不会赔的,她便动了心思,主动跟阮蔓打了电话说自己也想投资那个项目,哪知道阮蔓这个白眼狼居然一口拒绝了她!
在阮姑姑看来,阮蔓实在是不知好歹。要不是阴差阳差她跟阮素调包了,哪里还会有这样好的人生,阮家可是好吃好喝的供了她二十多年,要不是阮家给她提供的条件,她能认识林向东?
既然对阮蔓有意见,阮姑姑也就毫无心理负担的在阮父面前上眼药了。
“哥,我知道你喜欢蔓蔓,这养了二十多年哪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就是在我心里,她都要比素素更重一些呢。只是一码事归一码事,蔓蔓毕竟是养女,不是阮家的亲生女儿,昨天晚上族里的长辈还在说重新修族谱,这是头等大事,堂叔的意思是,素素是咱们家的亲生孩子,这族谱上肯定得加她,可蔓蔓只是养女,该从族谱上把她去掉了。”
阮姑姑似乎怕阮父反对,又忙说:“堂叔很忌讳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说外人上了本家族谱,会影响子孙后代的运势。哥,你觉得呢?”
族谱这事,之前谁都没有在意。在现代社会,加个名去个名,也不是什么大事。
阮父对阮蔓肯定是有感情的,就是家里养条狗养了十几年都会不舍,更不要说是养个孩子,前面二十年还以为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没少投入父爱,这会儿收也是不能全部收回来的。
他有些犹豫。
阮姑姑很了解他,苦口婆心的劝他:“哥,这里也没外人,只有咱们兄妹俩,我就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觉得有用,就听,没用就当耳旁风,吹过也就散了别往心里去。这亲生的,跟不是亲生的,差别大了,不说远了,就是我们同村那个不能生养的白婶,两夫妻多好啊,收养了一个女孩子,不知道多精心的养着,结果那孩子大了,还是亲近她的亲生父母,就这次我回来都听说了,姑娘有出息,第一时间就给她亲父母做了房子。”
“你再看蔓蔓,我也不是说她不好,她之前火急火燎的把她那亲生弟弟接过来给林向东当司机,怎么就没考虑一下她的表哥表弟?这当司机,说起来是不太好听,可谁不知道,林向东现在手里没人,给他当司机,以后他真要飞起来了,这司机可就了不得了。她自己亲弟弟听说高中都没读完,家里她这些表哥表弟可都是正经大学毕业,现在当司机,以后升为特助也不是不可能,从基层做起嘛。”阮姑姑越说越激动,“可你看看,她跟林向东在一起这么久了,咱们阮家得到了哪怕一点点的好处吗?没有!”
阮姑姑还是点出了精髓。
不过林向东之所以还没帮阮家帮到实处,一是因为他自己还在争权,哪里顾得上旁人,二则是先前他的确不太喜欢阮家一家子。
阮姑姑的话,阮父还是听了进去。
他在商场混了这么多年,也不至于连林向东并不待见自家看不出来。
阮姑姑又说:“哥,还是得拿捏好这个度,堂叔都说了,亲生的才是真的,养女只是养女,到底还是隔了一层,不是至亲血缘。有时候,做得多了,说不定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养女只能是养女,不是亲生的。
阮父最后在电话里,语气平静地说道:“那就让堂叔在族谱里将蔓蔓的名字去掉吧,这事不用说给别人听。”
族谱里去掉名字,这件事是很小。
可所有的大事都是由无数小事推波助澜的,至少现在在阮父心里,已经对阮蔓能带给阮家的回报率存了疑心。
这就是亲生的,跟非亲生的区别,亲生的,即使没有什么回报,心里也不会有什么芥蒂,而非亲生的,哪怕回报给得少了,也会在人的心里埋下一根刺。
所有的一切看似跟从前没什么区别,但在血缘关系暴露的那一天,内里就已经发生了变化,尽管是悄然无声的,但那也是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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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羽蓝是后来才发现自己的设计稿丢了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