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中午学校是管一顿干粮的,只有晚上才会回家吃饭,而在六零年代,一天两顿饭,这是从城市到农村,普遍的风气,只有苏樱桃原来才会一天老老实实做三顿饭,大多数人都是饿一天,晚上才会回家吃饭。
“食堂里的馍馍居然意外的好吃。”汤姆今天有点兴奋:“我邓长城吃了两个馍。”
“我邓珍吃了一个。”珍妮也说。
这俩孩子原来一直没有拿自己的中文名当回事儿,但今天一口一个邓长城,一口一个邓珍,听直来似乎很骄傲于自己的名字,苏樱桃都有点后悔,原来应该早点喊他们的中文名。
“还有,婶婶,张冬冬今天跟我说,因为我叫邓长城,他以后再也不打我啦。”汤姆兴奋的说。
这么说,就连张冬冬现在都不打汤姆了?
感觉形势一片大好啊。
而就在这时,保剑英和张悦斋俩也并肩走了过来,张悦斋的身边女儿张迈跃,保剑英的身边,则是儿子张冬冬。
“工作很难开展吧小苏,咱们厂里能下放的人可不多,而且小苏同志,工作中一定要注意分寸,因为你说你会用怀柔的政策,咱们张政委才选了你,但我对你的工作特别的担心,就怕你搞不好,毕竟这年头谁愿意被下放啊,你说是不是。”保剑英一脸担忧的说。
张悦斋也很担心苏樱桃:“每个单位毕竟都得有这么一个岗位,张爱国拍着胸脯说你有好办法,能解决我们单位无人下放的问题,小苏同志,我对你抱的希望很大,同时也跟小保一样,对你无比的担忧。”
“不行就别干了吧,我不仅担心你,我还担心你要牵连到博士呢,最近博士总是埋头在工作中,也不跟我们交流了,我估计他也因为你这份工作,压力特别的大,小苏同志,你说呢?”保剑英笑眯眯的,又说。
这位知心大姐,说话永远是那么的好听。
这会儿龚书记也过来了,就连近几个月头发都花白了一半的厂长张爱国,虽然自己也难事缠身,但也一脸忧心忡忡的看着苏樱桃。
伸手在她袖子上拍了拍,他说:“要真的你怕工作不好开展,就从我先开始批评吧,总归厂里要下放人,而现在下放谁是你的职责了,不要怕得罪人,认真开展工作吧。”
看得出来,所有人都特别的担心她,以及机械厂的前途,还有她在G委会的工作。
“领导们放心吧,不就是三十个人的下放问题吗,到时候应该会有一大帮人主动要求下放的,相信我的工作能力吧,我会筛选合适的人下放的,好吗?”苏樱桃看保剑英一脸的担忧,笑着说。
没人想下放?
不存在的。
在她这儿,全厂所有人都会哭着求着喊下放。
作者有话要说: 樱桃上任前的全厂职工:宁死不下放
樱桃上任后的全厂职工:求求你,下放我吧
博士:《金瓶梅》真是古典名著吗,我读书少你们不要骗我
作者:明天给我们发表一下你看完之后的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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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大盘鸡
“回来啦我的儿媳妇?”毛纪兰老太太居然在家门口等着, 看苏樱桃回来,忍不住咧开嘴巴笑着:“开春了,我看这你这菜地还没种上, 我今儿已经替你种上啦。”
老太太土垄子堆的老高,前团结后奋进, 一天功夫就替她把菜给种上了。
这让苏樱桃措手不及。
而且她从老太太的目光里, 她能感觉到炽热的爱意。
当然,老太太可不是白来的, 她都好几个月没来过小白楼了, 主要是因为邓昆仑专门去了趟小邓村, 勒令说,老太太要经常跑小白杰,就要断了每个月五块钱的生活供给, 老太太就没敢来过, 这一回来也是因为听说樱桃上任G委会的原因。
儿媳妇能到G委会上班,毛纪兰贼骄傲。
这要别的婆婆,肯定想拿儿媳妇的工资, 呸, 毛纪兰不会那么干, 毕竟有文化的儿媳妇跟那几个小鹌鹑不一样,她不能管人家的工资。
她可是老革命, 懂民主。但是她也必须指导一下儿媳妇的工作, 因为她是一员光荣的老革命, 懂的当然比儿媳妇多。
这事, 她不得不插手。
“听说你是在G委会上班,我自己看中的儿媳妇,她就没差的, 怎么样,咱们今天得讨论讨论,你的工作该怎么开展,好不好?”工作方面,儿媳妇肯定得听她的。
老太太自有一套识别,鉴别坏分子的理论,而且她觉得在批评和斗争方面,她比儿媳妇虎一万倍。
这不,才过了家门,苏樱桃从五斗柜里翻出一个指南针递给了老太太,就说:“娘,您等会儿,我给您画个地图,再给您个指南针,沙漠里光照好,天儿暖的也早,最近我估计沙漠绿洲里的野菜已经长肥了,你带着几个嫂子,给咱们掐一点儿去?”
“真的,那必须啊,赶紧画。”老太太乐的差点没蹦起来。
苏樱桃从抽屉里拿了一张纸出来,先是画了通往内蒙的公路,再是画了参照物,标好地名,以及沙漠的入处,指着正北方向说:“你带着这个,针往哪里指人就往哪里走,就能碰到沙漠绿洲,我工作忙,就不陪您去啦,赶紧去吧。”
“保证完成任务!”
老太太小心翼翼捧着指南针出了门,转身就跑,连儿子下班回来,跟自己擦肩而过都顾不上打招呼。
“我母亲又是为了什么事情来的,而且她为什么走的那么快?”邓昆仑觉得很疑惑,老太太跑的简直像个飞毛腿一样。
回头还在拿眼睛戳他,一副嫌弃样儿。
婆婆那个人刚开始的时候,苏樱桃觉得只要让她远离自己就行。
但现在慢慢的,她也发现婆婆的优点了:她的执行力太强了,G委会里那两个小干事的执行力,加起来不到婆婆的十分之一。
这么一想,要不是她不想搞任保剑英的任人唯亲那一套,都有点想把老太太拉到G委会来工作。
“咱娘来给咱们种地的,你看这菜园子里,她不全种上了?“她于是回头,对邓昆仑说。
他妈为人确实勤快,但是,按理来说儿媳妇让她种地,她肯定不会种的。
苏樱桃这种驾驭婆婆的本领,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而他妈呢,为什么在别的几个儿媳妇面前那么恶劣,偏偏在苏樱桃面前就乖的跟只小猫咪一样?
且不说这个,邓昆仑前几天才出了趟差,据说是去了趟西南,也才刚刚回来,还顾不上跟苏樱桃这些,就得回单位去。
因为继履带式战壕挖掘机在实际的大型施工项目中,被证实其能力超常后,他现在着手设计的是大型的隧道钻凿机,而这种东西一旦能够成批量的生产,于现在开挖大型防空洞,以及各条国家规划中的战备公路的建设和施工中,将是一次革命性的创新。
“哎,我今天要杀鸡,你吃点肉再走啊?”苏樱桃看丈夫抱了两本书,转身就准备走,连忙喊说。
“鸡?”邓昆仑迟疑了一下:“你今天打算做什么样的鸡?”
“你回来就知道了,甭问我。”苏樱桃没好气的说。
这男人,除了是张行走的饭票和工资条之外,于她的生活一点用都没有。
就连厂里的大领导们都在担心她的工作能不能胜任,能不能干得下来。他倒好,她上班了,一句都不问。
“婶婶,真的杀鸡吗,咱们能不能杀老苏修,不杀臭老九呀?”汤姆一听要杀鸡,从楼上探出圆圆的小脑袋来了:“臭老九是我儿子,不能杀。”
“老苏修也不可以,那是我妹妹。”珍妮又给他吓哭了。
今天是头一天上班,也是俩孩子刚开学,而去年的五只大公鸡,过年的时候宰了两只,现在剩下三只,除了老苏修和臭老九,就剩下大地主了。
俩孩子在楼上较着劲儿打了一会儿,齐齐在往下喊:“婶婶,杀大地主吧,它最肥。”
苏樱桃逮到的也正是肥肥的大地主。
一把扭了鸡的脖子,她回头说:“汤姆,赶紧写完作业去喊兵兵,再把徐冲冲也叫一叫,今天晚上婶婶请你们几个吃鸡。”
“那都是我的好朋友,不是说东方的妈妈不帮孩子招待朋友的吗,你居然要帮我招待客人,你可真是个好妈妈。”汤姆蹦蹦跳跳,下楼了。
“当然,你要再敢喊我一声妈妈,我就吃你的支票,美味的支票啊。”苏樱桃拿碗放着鸡血,抬起头就是一声感叹。
“婶婶,是因为你工作干的好,才要杀鸡的吧,这应该跟我没关系,你不能吃我的支票。”汤姆本来还想再喊一声妈的,立刻吞了回去,改口了。
“当然,婶婶还要用土豆,蘑菇和胡萝卜给你炖鸡呢,快去。”苏樱桃已经在用烫水拨毛了。
“他们都是骗我的,我婶婶的工作干的特别好,要不然今天能吃鸡!”汤姆一路喊着冲出去了。
这只鸡不愧起名叫老地主,平常从来不打鸣,但是这只鸡抢食特别厉害,苏樱桃一把撸开腿毛,大腿肥跟她的拳头一样大。
她刚拨完了鸡毛,正准备生火烫呢,徐嫂子上门来了。
而且徐嫂子的目光,今天看起来很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樱桃,听说你家今天杀鸡?要不再盘一盘萝卜爽口吧,我这萝卜是从市里买来的,还水灵灵的呢。”徐嫂子拿着一根萝卜在厨房窗口上:“给,赶紧拿着。”
“行,谢谢你啊嫂子。”苏樱桃说。
“那个,我和你徐哥都是好人,樱桃,你批谁也不能批我们,行吗,武着批不行,文着批也不行,咱们可商量定了?”徐嫂子又说。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句话再错不了。
这两个月张悦斋一直压着消息,是为了让大家开开心心过个好年,也是不想让苏樱桃太早就面对,上任之后,厂里所有人给她的压力。
今天,厂里告示栏里第一天贴樱桃上任的消息,除了领导层,大家都是直到今天才确定的知道苏樱桃上任G委会了。
徐嫂子这是听说她上任了,怕她要揪她们家出来批D,所以才这么说的。
这根萝卜也是她送的礼物,简称贿赂。
“你放心吧,我在G委会跟别人不一样,讲究一个自愿下放,只要你没意向,不想下放我就不下放你,好吗?”苏樱桃耐心解释说。
“话是那么说……但你说咱们厂里,谁愿意把自个儿主动给下放了?”徐嫂子看儿子已经要进苏樱桃家的门了,就是一声吼:“冲冲……”一眼瞪到儿子身上,那意思当然是只准吃饭,不准乱说话.
毕竟虽然今天樱桃头一天上班,但她已经是G委会的副主任了,从现在开始她在厂里,哪怕书记和厂长,想批谁就可以批谁。
这就跟尚房宝剑一样,逮谁就可以斩谁,龙袍都可以打。
这也正是这个职位虽然不大,但是那么叫领导们重视的原因。
要不想下放,背后怎么骂她都可以,但在她面前以后就得装个乖,装个怂。
显然,徐冲冲刚才就已经给徐嫂子做过思想工作了,小伙子一把头拉在嘴上,就是唔的一声:“妈,我保证只吃鸡,不说话,尤其不跟苏婶婶说话,因为她会想办法套我的话,然后下放你们,哼哼。”
“孩子开玩笑呢,您别介意啊。”徐嫂子回头,讪笑着说。
也不知道博士还会不会回来吃饭,苏樱桃把一只大肥鸡收拾好,已经快要晚上七点了,现在只有土豆和胡萝卜是主菜,先炒鸡,再加胡萝卜和土豆来炖,这就是一般标准的大盘鸡了。
刚拿水把锅焖上,又有人在篱笆外头喊她。
“博士夫人,在家吗……”苏樱桃一看是个自己不认识的女同志,于是问:“您是?”
“我是张爱国媳妇,我听说你一上任就要下放我家老张,是不是这样?”这个女同志穿的很简朴,额前的头发一片花白,左顾右盼,从兜里掏了一张十元的大团结出来,一把就塞到苏樱桃手里了:“我家老张真没贪过钱,他自己记不清楚账,但是他自己也一直在说,好些个账上面的字压根儿就不是他自己签的,他是有口难辩,你好歹把这事儿查一查再下放他,行不行?”
张爱国,去年一是从市里往外押的棉花给小H兵们烧了。
二是煤亏空特别大,害厂里大部分的职工们只领了一半的煤,冤声载道,这也是整个总厂,现在大家都觉得他是唯一该拎出来批,并且下放的人。
显然,苏樱桃这个新上任的G委会副主任,虽然只当了一天,但是家属们已经集体被震动了,张爱国自己只能坐以待查,他爱人上门,来替他说情了。
她回头一看,龚大妈在窗子上看着,龚书记的爱陈文霞也在二楼望着她,小白楼的入口处还有好些个脑袋,也在悄悄看着她。
“您是姓段吧,那我就叫您段大嫂了,段大嫂,我是G委会的副主任,我的职务呢,是要清理咱们机械厂革命队伍里思想有问题的人,但是张爱国厂长,我不认为他有思想问题,倒是您,这十元钱可以成为您思想有问题的佐证,您要送给我我明天就批D您,您要不送,您现在就回家,您要送吗?”苏樱桃扬起那张大团结,高声问。
且不说段大嫂整个人都懵了。
就从各个角度正在观察这个新官上任的博士夫人的,一干路人甲乙丙丁们也懵了:这钱到底能不能送,她是想收,还是不想收啊?
“这钱是不要该悄悄送,我觉得段大嫂送的方法有问题。”徐嫂子在窗户里说。
徐主任的脑袋和她挤在一块儿:“我倒觉得,小苏同志可能真有不需要拎出来批谁,就叫大家自觉愿意下放的办法呢。”
“反正只要樱桃不下放你,她下放谁我都不管。”这种事情上大家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就在这俩口子闲聊的时候,突然间,刚才还哭哭啼啼的段大嫂就吼了一声:“博士夫人,你要敢下放我家老张,我就吊死在你家门上!“
丈夫辛辛苦苦,舍小家顾大厂,尤其是对博士夫妇,连家里的煤都送给他们了。
要是博士夫人真的下放丈夫,段大嫂心里委屈,难过,可她又说不出来,只能以死相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