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又被自己的声音恶心道,连忙闭上了嘴。
陆芸看着他的神情,心里感觉一捆麻绳绕在了一起。然而,当她习惯性地用指腹搓着书页和缓紧张时,脑子却忽然灵光一闪,一个猜想逐渐形成。她攥着日记,由着那个疯狂的猜想从一个小苗长成参天大树,霸占了她的大脑,让她生不起任何其他的想法。
“大师,陆大师,你快打他啊。”罗莘莘恼人的声音又一次传来,“他都杀到脸上来了,你还和他谈什么?”
陆芸感觉这么想实在是太大胆了,这意味着要质疑她一直以来认定的事情,并且拿着自己的小命去冒险。可她看着眼前的状况,却也感到无比无力。她知道自己是绝对拦不住刘榆的。在碰上刘榆的时候帮手先生没有提出帮忙,陆芸便猜测饶是他对上刘榆也是无能为力的。
难道说,她今天就要和这个讨人厌的罗莘莘一起死在这里了吗?她一个晚上的努力,难道是为了这样一个结局吗?
天就快亮了,明明只差那么一点,一切就能这样结束。晨光撒在教室的桌子上,却没能带给她一丁点的温暖。
罗莘莘看她不动,便又喊了一声,“你到底在等什么?”
也是这一声,彻底的喊醒了陆芸。
对啊,她在等什么?
事到如今,她不如跟着自己内心那个疯狂的猜测走一次。她呆在这里也保不住罗莘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确认自己的猜想。
置之死地而后生,看来,这次她必须要冒一次线了。
打定主意,她抬起头,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尽量不要颤抖的那么明显,“我不祈求你留她活口,但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去确认一件事情。”
刘榆和罗莘莘都惊了一秒。刘榆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没有说话,但是却往讲台旁边站了站,显然是同意了的意思。
罗莘莘听清楚她的话后,心都要吓得不跳了,她脱口而出,“你疯了?!你不是说了你会保证我活下去的吗?他要杀了我啊!你快告诉我你在胡说八道。”
陆芸舒了口气,认真地道,“我没有胡说八道,也没疯。罗莘莘,很抱歉,但我现在不能继续保护你了,我有一件必须要去确认的事情。”
“可是你说过的。”罗莘莘六神无主地道,“你怎么能骗人呢?”
上一秒她还想着出去之后该如何扮演好受害者的角色,这一秒竟然就被告知她的小命会终结在这里,她撕心裂肺地吼道,“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你不也是一样的见死不救?”陆芸回击,她的脸因为紧张而有些红,眼神却是严肃的。
罗莘莘听罢,也顾不得形象,一个踉跄扑倒在她脚边,竟是抱住了她的大腿。她的手指死死地扣在了陆芸的大腿肉里,显然是不打算撒手了。
她隐约知道陆芸这次真的要抛弃她了,但是又不想去接受这件事,之前分明说得好好的事情一下子就像不算数了一样,她为此又怕又恼,眼泪鼻涕流了一身,大哭着道,“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陆芸却道,“我给过你好多次机会。”
罗莘莘的指甲嵌在她的肉里,扣得她生疼。可是她硬生生地忍了下来。想着她接下来究竟要冒多大的险,她就手脚发凉,连痛觉神经似乎都不那么敏感了。
“再多一次吧。”罗莘莘哭着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一定要履行自己的承诺啊。”
陆芸试图踢开她,并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绝望的神情,“别给我扣高帽子,我不是君子,我只是个小人罢了。你要是能早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该多好,也不会逼着我去做出现在这个选择。”
罗莘莘依旧不撒手,哪怕是被陆芸这样对待,“你别,我求你,我不想死啊?我的爸妈还在等我回家呢,我还要考大学呢,我才是个孩子啊,你怎么忍心啊?”
陆芸咬着牙往前走了两步,“我也很想救你,但抱歉,我现在也做不到。我不想惹怒刘榆,所以就只能拜托你去死一死了。”
“我才不要,你不能这样。”罗莘莘已经哭地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她反反复复地重复着那几句话,陆芸则是硬着头皮向前。
走到门口的时候,陆芸看了一眼刘榆,“给我五分钟可以吗,那之后罗莘莘归你处置,谢谢。”
刘榆挥了挥斧子,表示答应。罗莘莘想跟着陆芸一起离开,但是刘榆却用斧头棍子那边敲击了一下她的手,导致她只能松开了手。
陆芸看着罗莘莘,哪怕知道她并不是什么好鸟,在这一刻,心也像揪起来了一样疼。
她是在宣判一个人的死亡。
陆芸死死地捏着衣角,让自己不要浑身都抖得厉害。她想,她必须要去确认一件事,如果她的猜测是对的,那么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罗莘莘并不能明白她的心情,刘榆的眼神冷凝地打在她的身上,她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似乎真的要死了。
人类居然真的会为自己说出的几句话付出代价,多么可笑。
她第一次后悔了那时的举动,如果知道不救的结局是死,她一定不惜一切地去救刘榆。
可现在,一切似乎都已经晚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也厌弃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趴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可是却没有人会为她侧目,那斧头就在她的脖子附近晃悠,她看陆芸走了,便心生一计,跟刘榆道起了歉,“我错了,刘先生,对不起,那天是我太懦弱了,你不要杀我好不好,求求你。”
然而,刘榆手中的斧子却一动不动,仿佛冷酷地没有心。但若是陆芸在此,一定会发现,他轻微地愣怔了一秒,接下来却发出了“嗬嗬”地笑声。
这个他等了这么久的道歉,竟然来的如此廉价。若不是有着生命的威胁,眼前的女孩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明白,她当初做的事情有多么的可恶。
罗莘莘看刘榆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的求饶是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了。她已经哭到眼泪都流干了,却依旧不愿意放弃挣扎。
整个楼道里都徘徊着她的道歉声,但却没有人去理她。陆芸趁着这五分钟的时间,拿着那把罗莘莘的小钥匙,跑到了她的柜子前,将其解锁。
罗莘莘的柜子里除了书以外,还放着她写的一些小说。陆芸一连翻开几册她自己打印下来并装订在了一起的书,终于找到了她在搜索的那一本。
她一目十行的浏览着故事,耳边还是罗莘莘的哀求。读到最后,她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有些脱力地半坐在了地上。
也就在此时,五分钟的时间已经耗尽。这也宣告着罗莘莘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她那些虚伪的道歉还没有全部说完,就直面了死亡。
哪怕有了心理准备,在这一瞬间,陆芸还是感觉心一坠。她迅速地爬起来,赶回了生物化学教室,在那里看到了鲜血流了满地的罗莘莘。
女孩还剩下最后一线生机,陆芸复杂地想,不知道这一刻,她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但陆芸还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就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强行拔起来了一样,意识和身体开始分离。
在罗莘莘的呼吸完全停止的一刻,整个学校开始崩塌。哪怕猜到罗莘莘死后会有一些事情发生的陆芸还是不由自主地害怕了起来。这给人感觉仿佛是震感十级的地震来临了一样,但是强度更高,因为周边的一切开始褪去色彩,她手中的日记本也跟着飘了起来。
教室里的仪器乃至于眼前的罗莘莘的尸体都转变成了跳动的字符,一个个蹦跶进了日记本里。
紧接着,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陆芸仿佛漂浮在虚无之中,肉眼可见的只有一望无际的黑色。
日记一页一页的合上,最后缓缓地落下,陆芸想要伸手去够,但却在碰到日记的那一秒,失去了所有的感官。
什么都不存在的世界之中,慢慢地跳出了一行字。
“序章情节已修复99%。”
“进入隐藏结局线:真正的主角。”
第20章 从头再来
精神病院里飘散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又吵又闹,像是永远不会安静下来一样。
209床的病人又嚷嚷着看到了怪力乱神, 306床的病人一连砸了两个花盆,被医生护士强制拉走进了单独病房。
过道尽头的一间病房里,住着一个重点看护病人。也不是说他的病有多么奇怪,但是他有伤人的前科,住了两天集体病房后,就被所有病友嫌弃和恐慌,被挪进了单独病房。
“刘榆, 有人来看你。”病房的门被敲响,护士忐忑地往里面瞅了一眼。
狭小的病房里, 刘榆平静地放下手中的日记本, 看向门口。
像他这样的人, 谁会来看他呢?
在梦里报仇都磕磕绊绊的, 一觉醒来, 所有的努力又都功亏一篑, 他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他。事实上, 在现实中, 他连真的去杀人的勇气都没有。
这个问题同样出现在护士的脑子里,她徐徐看向身后的女孩,试图从她姣好的面容上捕捉一丝恐惧。
然而女孩脸上始终挂着轻飘飘的笑容, 仿佛病房内住着的不是一个疯子纵火犯, 而只是个普通的人而已。护士甚至觉得, 病院里乱糟糟的氛围和她格格不入, 这样漂亮又干净的女孩, 怎么会和房间里那个人扯上联系呢?
“刘榆, 你好, 我是陆芸。”女孩似是看不出来护士心中所想,她忽略掉护士的视线,温温柔柔地对刘榆说道,“我想和你聊聊。”
.
罗莘莘从梦里醒来,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下意识的去摸了摸脖子……还好,没有血,只有渗出的汗液。
昨晚她做了个很可怕的梦,梦里虞夏死了,大天和喻昊空变成了鬼,喻昊空还想让她一块儿去死,刘榆拿着斧头逐步逼近,最后,她也死了。
这个梦过于的真实,乃至于她醒来之后,还感觉脖子疼疼的。
她还记得梦中有个女孩。她开始叫她学姐,后来叫她大师。这个人明明保证了要救她,最后却放任她死去。
想起这个,她连滚带爬的从床上翻下来,查看日历。还好,今天离万圣节还有好久,而他们似乎也没有作死的深夜探险计划。倒是她桌上还未合拢的小说里,讲了一个探险小分队去到学校,最后却无人生还的故事。
她连忙把小说撕了,经过这一晚,她甚至已经不记得自己写到了哪里。不过能把这个故事挑出来打印装订,证明她一定很喜欢它才对。
她登上绿色的文学网站,发现读者们正对这个故事是否会出续集讨论的激烈。她草草关闭页面,让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现实和梦境结合在了一起的感受让她毛骨悚然。母亲叫她来上学的时候,她都还徘徊在那种感觉里出不来。
仿佛她真的死了一遍似的。
到了学校后,她立刻去找了大天。对方看起来也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她却顾不得那么多,慌忙的问道,“大天,那个刘榆还在医院里没错吧。”
大天听到“刘榆”两个字的时候,微微一愣,旋即摆了摆手,像是听到了什么让人厌恶的东西一般道,“别提了,我妈今早才跟我提过。那个刘榆好好的关着呢。今早有个人探望了他,医院还打电话确认是不是我们家的人。”
“那……是吗?”罗莘莘隐隐感觉不安。
“是的吧。”大天挠了挠头,“我不认识,似乎是个远方亲戚。我妈也没说她叫什么,但是我们全家都觉得她挺有病的。那个刘榆可是个疯子,她也真不怕把自己搞伤搞残了。”
他的神情非常自然,让罗莘莘松了口气。她还是怀疑梦里只是她压力过重脑补出来的故事罢了,大天和喻昊空他们根本就没有纵火,更遑论刘榆的报复?
但为了心里的到底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她再次确定道,“那个探病的不会是要偷偷把刘榆给带出医院去吧?”
大天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的手抖了抖,但最终还是打消了那个过于玄幻的念头,神色归于平静,“你担心个啥,我问过了,刘榆还在医院里好好关着呢。他可是背负着刑事案件的,看管很严的。哪能让人说跑就跑了?”
“那就好,那就好。”罗莘莘过于紧张,没有意识到大天的异常,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还不忘欲盖弥彰地道,“我就是忽然想到了,关心一下,毕竟他这事儿挺可怕的。”
她丝毫不知道自己是越描越黑。但好在她的交谈对象大天心里也藏着事儿,不敢往那个可怕的猜想上凑,因此两人聊了半天,都没有将那个触手可得的真相揭开。
和大天聊完,罗莘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回到了班里,喻昊空今天难得地没有跟她打招呼,一落座就盯着窗外的风景看,手不自觉地敲着桌子,看起来心情不佳。
虞夏比他更加夸张,她恍恍惚惚的,仔细一看,眼眶还红肿着,刚哭过的样子。上课时,一向自称是三好学生的她居然开了一整节课的小差,连最喜欢的英语老师叫她的时候,都还是在罗莘莘的提醒之下才站起来回答。
就这样一个早上过去,原本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三人组都在各自思考着什么,除了必要的几句话,竟然没有丝毫的交流。
“我有点事儿要跟你说。”午餐前,虞夏忽然叫了一声喻昊空。
喻昊空难得地表现的非常烦躁,他胡乱地揉了揉头发,问道,“你想说什么?”
虞夏瞥了一眼罗莘莘,“出去说吧。”
罗莘莘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了下来,自己闺蜜和喜欢的男生有了她不知道的小秘密,这感觉必然不好受。当然这只是其一,其二也是因为昨天夜里做的梦,让她时时刻刻都感到疑神疑鬼,虞夏喻昊空有任何的动向都像是受惊了的兔子,竖起了耳朵。
她不确定经历了昨天的那个梦她还能不能继续喜欢喻昊空,对方狰狞的面孔在她脑海里一遍遍回荡,导致她一想起来就会止不住的打哆嗦。可是这不代表她就能对喻昊空和虞夏之间的悄悄话毫不介意
她自我安慰梦都是她小说写太多了脑补出来的,压下心里的不适,然后瘪着嘴,不太乐意地道,“你们去干嘛?有什么事儿不能跟我说嘛?”
喻昊空没有像以前一样顺着她,他的眼神阴沉了一秒,随后调整好心情道,“我们马上就回来,莘莘你别闹。”
虞夏则是低着头看着脚尖。
两人面色凝重,一副要谈什么正事儿的样子。路过的年轻老师都觉得好笑,大致是在想这个年级的孩子能有什么正事儿要谈。教导主任倒是推了推眼镜,今年学生早恋的不少,她一直严打这项影响学习成绩的活动。